第174章 置之死地而後生

禍蛇攔腰抱起她回到王府，扶搖見她渾身上下的衣裙已無一處是白色，便知她必是憤怒之下起術，被金龍蠱瘋狂反噬，等禍蛇將她放上床榻，便趕緊搭上她的脈搏。

「不好！帝君脈搏幾乎沒了。」扶搖臉色煞白，林願此刻看到李笑歡如此，想起林府被屠殺的那夜，不由得顫抖起來。

「如何是好！我上崑崙找炎緋！」禍蛇咬着牙說。

「等等！」李笑歡緩緩醒來，不自禁又嘔出一口血：「找帝允過來…向他取青龍匕首！」她止不住嘴角的血水，氣息微弱，斷斷續續半天方才說完一句話。

「好！」禍蛇眼底血絲爆裂，流出血水，他猛地一擦，臉上頓時血紅一片。

「若他問起，就說救命！」李笑歡力量正在慢慢消失，她見禍蛇離去，掙扎着坐起，扶搖緊緊扶住她：「帝君還有何事？」

她指了指前方側面的妝枱：「八寶盒裏有個玉牌…」扶搖示意林願，林願趕忙走過去，打開八寶盒，只見一塊的玉牌，通體潔白，只有一抹緋紅，紅色處巧奪天工地雕了一朵芙蓉。李笑歡接過玉牌，塞入扶搖手中。

「去錦官城，找梁長玉，幫她…」

「帝君…」

「你有治國之才，幫她…」李笑歡口中鮮血止不住往外流，扶搖伸手去擦，如何竟擦不完，心中大悲，淚水噴涌而出：「帝君…」

「你快走，不要讓獨孤意遇到…」她手心一片冰涼，扶搖握住她的手不肯鬆開：「我如何能救你？」

林願也伸出手緊緊抱住李笑歡，眼睛中的淚水大顆大顆地落下：「姐姐，不要死…姐姐，不能死。」

「放心，本君還有一線生機，置之死地而後生，希望來得及…」此時床榻上的絲被也已染成紅色，李笑歡覺得胸口越來越重，恍惚間彷彿看到許多事，前生的今世的，再更遙遠的，如走馬燈般閃過，外面天空黑雲密佈，不斷有悶雷響起。

「你再不走，等獨孤意來了…徒增事端…」李笑歡閉上眼睛，再無力氣說話。

「扶搖哥哥，你走吧，我照顧姐姐…」林願流着淚說。扶搖咬咬牙，向李笑歡叩拜三下，起身離開。

獨孤意此時帶着侍衛急匆匆趕往鎮南王府，他只覺得陣陣莫名心慌，禍蛇一句救命，讓他頭皮發麻，不顧禁軍阻擋，將青龍匕首與白虎符一同帶出乾坤殿，並對東宮禁軍下了死令，誰敢追阻，一律格殺勿論。龍雲飛聽聞此事，分秒不敢耽擱，追到鎮南王府時，王府已被東宮近衛層層圍住，紅雪墨雨死守門前。

扶搖走出房門，正與獨孤意擦肩而過。獨孤意眉頭緊皺，眼睛餘光一閃：「抓住他！」

禍蛇大驚，趕緊假意與綠風一左一右將扶搖擒住，隨後哄綠風離開，親自將他押到一間偏僻的雜物房內，順手遞給他一把長劍：「你見機行事，千萬注意安全。」

「帝君說置之死地而後生，方有一線生機。」扶搖急急將李笑歡的話轉告禍蛇，禍蛇愣了片刻：「知曉了。」隨後便離去，走到院門口見王妃和李承愛趕了過來，兩人臉色發青，彷彿將死之人。

「殿下帶這麼多禁軍是為何故？」王妃聲音顫抖，心亂如麻，莫非是為了那事。

「小郡主身受重傷，殿下特來救命。」禍蛇知瞞不住，乾脆告知真相。

「什麼？」王妃身體搖了一下，差點摔倒，李承愛趕緊扶住她。

「歡兒！歡兒！」王妃哭喊着要進去，被禍蛇緊緊攔住：「此時只有殿下能救她，王妃請勿打擾殿下。」說完便讓綠風命人將兩人攔在院子外。李承愛假意哭喊了幾聲，也就順從地出了院子。

獨孤意還未踏入李笑歡的閨房，便聞見濃重的血腥味兒，不由得手心出汗，整個人神經都緊繃了起來。

他快步走到床榻前，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笑笑，我來了！」他不敢觸碰眼前的少女，生怕一不小心她就碎了。

跟在他身後一同前來的太醫看見此景也是目瞪口呆，不顧禮節連忙為她搭脈診治，只是這輕輕一搭，他已滿頭大汗，這分明已是瀕死的脈象。

「殿下！殿下！」太醫跪倒在地：「郡主已是死脈！請殿下節哀！」

「混賬！」太子一腳踢翻太醫：「孤不要聽這些！」

禍蛇沖了進來，對着李笑歡大喊：「一線生機是什麼？」獨孤意也跪在榻前：「笑笑，我帶了青龍匕首和白虎符來，你告訴我怎麼做？」

李笑歡昏迷中看見仙氣繚繞的昆崙山，眾人衣袂飄飄，面露微笑，似乎都在等着她的歸來。

「大家，可好？」她心中陣陣酸澀，熱淚不由自主地滴落下來。

「對不起…本君還不能…」她捂住心口，獨孤意的聲音從遠及近，傳進她的耳中，她驀然回首。

「笑笑！你告訴我！你快告訴我！我該怎麼做！！」獨孤意眼圈濕潤，淚水不斷湧出。

若蘭秋喜和林兒得到消息，已哭得難以自禁，她們輪番端來熱水，為李笑歡擦凈面頰上的血漬，只是她口中不斷有新的鮮血湧出，一盆盆的血水端了出來，觸目驚心得讓人心都涼了。

「郡主如何受這麼重的傷？」綠風雙手緊握成拳，看着那血水，渾身發麻。紫電一言不發，獃獃地看着風起雲湧的天空。

「你是誰？你是不是知道什麼？」獨孤意慌亂不知所措中看見一旁默默流淚的少年，他用力抓住他的肩膀，不斷搖晃着他。

「姐姐…我不知道…」林願肩膀骨頭髮出咯咯的聲音，痛得叫出聲來。

「意哥哥…」李笑歡咳嗽了一聲，叫出聲來：「拿青龍匕首破開我的喉嚨！」她的話讓獨孤意一呆：「你…你說什麼？」

「快！意哥哥！」李笑歡用身體中最後一絲血強行起術，穩住自己的三魂六魄，她睜大眼睛看向獨孤意，眼中已開始流出血淚，她仰起頭，撕心裂肺地大叫：「本君撐不住了！」

禍蛇流着淚，嘴角儘是血跡，他對着獨孤意大吼一聲：「殿下！」

獨孤意咬咬牙，抽出腰間匕首，向她喉嚨處割了下去，一道金光刺眼奪目，禍蛇眼明手快，伸手抓了過去，一條小金龍被他的黑氣牢牢困住。

獨孤意揮起青龍匕首，將小金龍斷成兩截，小金龍突然間失去金光，禍蛇狠狠將它扔下地，那不知名的小蟲子扭動兩下，徹底死去。

「笑笑！」獨孤意趕緊俯身向李笑歡看去，只見她睜大眼睛，喘着粗氣，周身紫光大盛，隨後紫光盡數進入她的身體，喉嚨上的傷口迅速癒合，她的臉色慢慢有了紅暈。

「呵…呵…」她無力地笑着，神識如雨後春筍般，在全身瀰漫開。

禍蛇驚喜地看着這一切，原來置之死地而後生是這個意思，金龍蠱遇強則強，遇弱則弱，所以她彌留之際，正是金龍蠱最弱之時，以神器即可破之。

「笑笑…？」獨孤意緊張地盯着李笑歡，只見她慢慢轉頭看向他：「意哥哥…」

獨孤意將她慢慢扶起，見她身體已不再冰涼，心中安定了許多。

「究竟怎麼回事？這金色蟲子是蠱？」獨孤意看了眼地上的蟲屍。

李笑歡點點頭，將那日被五色彩玉中金龍蠱侵入身體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他。

「你如何不告訴我！」獨孤意心疼地摟住她：「這些原本應該是我承受的。」

幸虧沒在你身上，否則你早就拜拜了。李笑歡暗自慶幸。

「那孩子是誰…」獨孤意指了指站在一旁，滿臉擔憂的林願。李笑歡嘆了口氣，將他身世說了一遍，獨孤意追問了一句：「他自己逃出來的？」

「我以前學道時候的師兄把他救了出來。」李笑歡趕緊編了個看似合理的解釋。

「鶴月國竟有如此歹毒的太傅。」獨孤意皺着眉頭說。

「林願，你來姐姐這裏。」李笑歡向林願招招手，他聽話地走上前。李笑歡溫柔地將手放在他眉心。

一瞬間，他瞪大了眼睛，他看見了龍首山萬靈俱空，惡人魂飛魄散九雷轟頂，太傅府業火熊熊陰兵鎮魂…他眼睛逐漸亮了起來，再看到父母升入天空化作星辰，他的眼淚打濕了衣衫。

「謝謝…謝謝…」

「意哥哥，借白虎符一用。」獨孤意將白虎符交於她手中，她將白虎符往林願的胸口一按：「破陰鎮邪，通靈鎖魂。」白虎符被她神識激蕩，發出白光，將林願整個人籠罩住。

「會很痛…」

「姐姐，我不怕。」林願輕輕地說，李笑歡心頭一緊：「好孩子。」

她一手掀開他的衣衫，一手已按到胸口的棺材釘上。

「忍住。」李笑歡手心發出一輪輪紫色的光環，長長的黑釘慢慢從林願的身體裏伸出，他咬緊下唇，黑釘擦過肋骨時他已痛得渾身顫抖。

「御景拉住他！」李笑歡大叫一聲，禍蛇上前緊緊抱住玄冥。

叮，一枚長過食指的黑釘應聲落地，林願痛得昏死過去。

「不行，本君尚未恢復全部神識，無法除盡這陰釘。」李笑歡心思轉動，突然想到了什麼。

「意哥哥，你幫幫我。」李笑歡滿頭大汗，伸手按向獨孤意的額間，紫色光環入眉，轉眼間獨孤意眼神已流轉出華彩。

「帝允，只有你能救玄冥了。」李笑歡溫柔地看向獨孤意。

獨孤意皺着眉頭，伸手間，六根棺材釘瞬間飛出，直直插入他身後的牆壁。林願全身一震，大汗淋漓，神情卻是鬆快了許多。

「如今你可想明白了？」帝允低頭看着李笑歡。

「終是世事難料…」李笑歡苦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