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弔唁
先是借屍還魂,再有百鬼送棺。
師父走了還沒多久,一系列的事情接踵而至,我杵在門口,腦袋裏只回蕩着翁婆之前說的話。
難道這一切正如翁婆所說,我師父其實在很早以前就已經開始安排?
再一想,我就覺得更為恐怖了,我回來已有七個月了,這七個月的時間裏面,師父未曾自己下過床,這也就是說,我師父就算是早做安排,這時間絕對在七個月前!
帶着一絲難以置信,我回到了師父的身邊,看着他發青的臉色,我撥動了一下點在他頭前長明燈的燈芯,頓時,火焰漲了幾分。
此時,我的悲傷之情也如同火焰一般,泛上了心頭,往事如煙,歷歷在目,回憶不受控制的在我腦中翻湧着……
我是從亂葬崗里被我師父抱回來的,記得小時候,師父跟我說過,當年他在亂葬崗發現我的時候,我身上被黑布纏繞,留有一張黃紙,紙上寫着我的生辰八字,也不知道是哪個不懂行的殺千刀,只因我八字犯七殺,說我是白虎落地,嗜血成性,長大后不是殺人越貨的主,就是作女干犯科之輩,因此將我丟在亂葬崗,自生自滅。
師父見我哇哇啼哭,很是可憐,便將我帶了回來,仔細推敲了我的命盤八柱,發現我命犯七殺不假,但我命中還有羊刃與紫薇兩大命神,按照師父的話說,我被他所救乃是天意——命不該絕。
看着師父緊閉的雙眼,我收攏思緒,輕輕擦拭着眼角淚痕。
目光變得飄忽不定,無意間落在了床邊的八套衣服之上,我頓時想起了翁婆的話。
連忙抱起衣服走到了棺材旁邊。
可是,當我要打開這八口棺材的時候,我赫然發現了古怪。
這八口棺材,無一例外,全部沒有上棺材釘。
然而,沒有被釘死的棺材板,我愣是打不開,即便是我都找來了鐵棒,想要將其撬開,都沒有成功。
這是怎麼回事?
我看着棺材板,有些想不明白,明明沒有被釘上,可這棺材板不管我怎麼撬動,都是紋絲不動,就彷彿是被吸在了棺材之上。
不死心,我又嘗試了幾次,最終,依舊是沒有成功,我擔心再這樣下去會將棺材給弄壞,加上此時,天色也微微亮了起來,只能無奈放棄。
不知不覺,我竟然跟這幾口棺材耗了大半宿,正當我伸了伸懶腰之際,忽然,屋外傳來了一陣聲響。
「這裏是楊國忠,楊阿九的家嗎?」
聞聲,我不敢懈怠,一邊回應着,一邊朝外面跑去。
楊國忠乃是我師父的名字,因為排行老九,所以,人稱楊阿九,可我師父的外號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至少我們這方圓十里內,只有翁婆知道。
我記得當年翁婆跟我說過,說是知道我師父外號的人,大多都是玄門之人,換句話說,現在外面的人既然能夠叫出我師父的外號,不用想,應該都是我師父的朋友。
出門,只見外面已經站滿了人,我粗略估計了一下,有十多個人。
然而,再看他們的樣子,我則是有些驚愕。
他們一個個不是瘸子,就是瞎子,甚至還有一些看樣子還算四肢健全,可五官卻是缺斤少兩的,總之,乍一看,要不是天色已經微微亮起,若是晚上,我鐵定以為這些歪瓜裂棗是哪裏詐屍跑來的。
「你就是楊制吧?」
見我在看他們,從人群之中,走出了一個滿臉長着麻子的瞎子,他手中拿着一面旗幟,上面寫着一個大大的「將」字,着實讓我有些搞不明白這人是什麼來歷。
見他在問我,我便清了清嗓子。
「是的,敢問,各位是……」
「我乃江相派的張麻子,現在是幾點了?」
張麻子後半句話不是對我問的,他身旁另外一個瘸子看了看自己的手錶朝張麻子道:「還有一刻鐘,便是卯時。」
「哦!卯時一到,我們就能進去祭拜了,行了,我們先給阿九的傳人,報個姓吧!也方便他寫個表!」
張麻子操着一口北方口音,我聽着,連忙跑進去,拿出來了紙跟筆。
外面的這群人,並沒有跟我進屋的意思,等我出來后,他們便一個個開始自報家門起來。
除了江相派的張麻子外,那個瘸子自稱是魯門匠人,而其餘的人更是五花八門,有鑿碑的,走陰的,出馬的,甚至自稱祖上是劊子手的都有。
我聽着,一邊心中感慨着:師父所謂弔唁的人很多,怎麼儘是這些三教九流,一邊手中將他們所說的一一記錄了下來。
當他們說完,我記完,村中的公雞也正好鳴叫。
「卯時已到,走,我們去給阿九磕頭敬香!」
張麻子說著,就帶眾人走了進來,很明顯,他應該是這群人領頭的。
師父無子女,因此,在他們磕頭上香之際,家屬答謝的事情自然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們這麼多人,我磕的頭都快破了,可當他們最後一個人剛剛上完香,根本就不給我休息的機會,之前那個魯門瘸子便用他的拐杖,重重敲打着地面對我問道:「小傢伙,我問你,你師父死前,有沒有什麼關照的?」
對方說話的口氣很不好,而他用的「死前」這個字眼,讓我感覺有些怪怪的,總覺得他們弔唁的心意不正,似乎是帶着什麼目的而來的。
見我不說話,張麻子輕輕按住了已經有些激動的瘸子道:「我說邱老瘸,我們都一把歲數了,何必動怒,他只是一個孩子,我們好好跟他說。」
「來,我問你,你師父走前有沒有交代過他的遺體怎麼出殯法?」張麻子摸摸索索的走到了我身旁,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你看你,你就一個人,這樣吧,你在我們這些人當中選幾個人幫你一起抬棺,這也算是我們略表心意了!」
「不用了,我師父臨終前關於他出殯的事情已經有所安排,不勞煩你們費心了。」.
雖然,張麻子說話的時候溫文爾雅,但是,我總感覺他們這些人來路不正,便多了一個心眼,而邱瘸子見我拒絕了,頓時,就來了火氣。
「你小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們這些人肯抬棺,已經是給足你師父面子了,怎麼著,你是看不起我們,還是說你師父根本就沒有死?這都是他做的局?」
此話一出,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張麻子竟然帶着怒火吼道:「你給我閉嘴,楊國忠肯定死了,你難道懷疑我的卜卦?」
被這麼一吼,邱瘸子立馬慫了,不再說話,而張麻子則是一改之前的文雅態度,他的手從我肩膀拿開,卻又抓住了我的手腕。
「小傢伙,你可想清楚了,你師父的遺體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抬得了的,你今天要是不選我們這裏的人抬屍,我看這出殯可能就沒有什麼希望了!」
張麻子說話的時候,手中的力道加大了幾分,這分明是在威脅我,而不等我開口,這時候,門外傳來了一個蒼勁有力的聲音。
「是嗎?」
簡單二字卻充滿了鄙夷,我隨眾人的目光朝門外看去,只見門口不知何時,站着一個與我年紀相仿的男子。
然而,讓我震驚的是,他全身陰冷,給人的感覺根本就不像是人,更像是一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