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神機閣
「這本賬簿上的數目,應當就是當年買賣孩童的記錄,」周頌慢慢翻看着賬簿,細細回想着那瞎子乞丐說的話,「只是為什麼會把越琅的事記在後面呢?」
「這本賬簿空餘很多,我爹平時都用來記錄雜事。」葉行川答道。
周頌又往後翻了幾頁,確實除了越琅之事,還記錄了許多偷女干劫盜之事,這些都是葉父當捕快時的記錄。
不難看出,除了對於葉老夫婦販賣孩童袖手旁觀,葉父確實是個助人為樂的好人。
周頌想着,默默地合上賬簿。
「奇了怪了,這送乾糧的怎麼現在還沒回來?」
蕭北急躁地扇着扇子,一個時辰前,他派手下送了些乾糧和銀兩給周頌口中的丐幫,正常來說,應該半個時辰就能回來。
聞言,葉行川起身拿起了劍:「既然如此,我去查看一下吧。」
「不麻煩葉兄,我派幾個手下便是。」
蕭北說著,喊了幾個手下。
「不妨事,正好我想再探一探那乞丐。」
涉及葉行川的私事,蕭北不好阻攔,便派了幾個下人跟着。
「周姑娘,你那如意郎君要隻身涉險,你也不攔一攔?」
見葉行川離開,蕭北對着斜倚在榻上翻看功法書籍的周頌打趣道。
周頌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太小看他了。」
「越姑娘一事已經查清,蕭某還要繼續尋人,今日過後,恐怕就得與二位分道揚鑣了。」
蕭北坐到周頌旁邊的椅子上。
「殺害葉母的兇手還沒查清,你當真以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周頌繼續翻着書籍,沒有搭理他的逐客令。
蕭北失笑:「周姑娘這意思是……?」
「不知蕭公子,是否聽說過神機閣?」周頌合上書,坐起身來,沒等蕭北回答,繼續說道,「江湖傳言道,神機閣乃天降神機,以窺探天命之法殺人於無形,殺人能如此了無痕迹的,恐怕只有神機閣了。」
蕭北挑挑眉:「周姑娘的意思是,殺害葉母是神機閣所為?」
周頌點點頭。
蕭北立刻否認道:「周姑娘莫要嚇唬蕭某,這神機閣為何要插手此事?」
神機閣,江湖上最神秘且危險的門派,機關先進,高深莫測,殺人於無形,以暗殺交易在江湖聞名,若是被他們盯上,就難以脫身,蕭北不想和這種燙手山芋扯上關係。
周頌淡淡笑道:「神機閣最常乾的就是殺人買賣,更何況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除了神機閣,整個江湖還找不出第二個。」
「蕭公子也別想着脫身,既然都殺到你頭上了,你殺回去便是。」
周頌完全是在說風涼話,蕭北也不淡定了:「周姑娘說的輕巧,神機閣不把我殺了已是萬幸。」
神機閣是棘手不錯,但周頌面對他們能如此成竹在胸,多虧前世在神機閣待過一段時間。
她逃出京城后,被神機閣少閣主撿走。神機閣神出鬼沒,還有一點便歸功於神機閣弟子都是無根之人。周頌在城外流浪,沒幾日便被神機閣的人看中,之後在其中修習機關之法。她在神機閣待了兩年,不僅筋骨治癒,還學有所成,受到神機閣重用。但她是個不安分的主,每次執行任務都私藏了一些錢財,攢夠之後便遠走高飛。
只是那神機閣少閣主實在是有些瘋狂,周頌吃盡苦頭才過了他那一關,若是可以,她不想與那人再扯上關係。
與此同時,葉行川正與兩個手下抓緊時間趕到丐幫住處。
三人騎着馬,快馬加鞭地在林中穿梭。
突然,葉行川看到正前方有個歪歪扭扭的身影,形態怪異,像是農家的稻草人,出現在森林盡頭,實屬詭異。
馬匹也看到那突然出現在路中央的東西,受了驚。只聽見馬匹發出一聲尖鳴,前蹄高高揚起,顛得葉行川差點被丟下馬去!
他緊拉韁繩,企圖控制住馬匹,結果身後的兩匹馬也接連受驚,三匹馬橫衝直撞起來!
「穩住!」葉行川向後指揮道,然而已有一人被狠狠地甩了出去,撞在一旁的樹上,鮮血直流!
他看情況難以控制,三匹馬也要相撞,索性放開韁繩,在撞上的前一秒,眼疾手快抓住周邊樹枝,成功翻到樹上!
另一個人沒有逃脫,被甩出去后,又被馬匹接二連三地踩踏,直到馬匹跑走,葉行川下去查看,此人已沒了氣息。
他警惕地觀察着周圍,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他一手緊緊握着劍,往前走着。
他看清那詭異的人影,穿着和蕭北手下一樣的服飾,渾身沾滿鮮血,脖頸處已經斷裂,整個人被一根長矛貫穿,豎在道路中間,血液順着屍體,一滴一滴染紅了泥土。
這人就是蕭北今早派來送東西的人!
葉行川立刻趕到丐幫的茅草屋內查看,除了一堆被碼好的銀兩和乾糧,屋內空無一人!
他四處查看着,便看到髒亂的草席下面,放着一張輕飄飄的白紙,上面寫着:
「君子不取不義之財,若想報答,明日午時,攜眾兄弟周氏武館前一聚」!
「不好!」
葉行川迅速轉身,門口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緊緊關上了,只有一個低沉瘮人的聲音從後方小窗傳來:
「葉公子,真是好久不見。還是說,應該叫你周頌?」
——
瞎子帶着一眾兄弟趕到了周府,此時周府的正房夫人周王氏正在門前支起了一個小攤,攤上擺了很多吃食,有包子,有饅頭,還有熱粥。
「散糧啦散糧啦,哥幾個快來!」
周邊的乞丐互相吆喝着,一個一個地端着碗朝周王氏要着熱粥。
「別擠別擠,每人都有份,不夠還有啊。」周王氏熱情洋溢地招待着那些個叫花子,根本不似面對周頌時的陰險歹毒。
「聽這聲音,這是周王氏在放糧啊?」瞎子拉過身邊的小乞丐,問道。
小乞丐點點頭:「是啊老大,我們也去吃點吧,好香啊……」
「怪了,這周家平日一毛不拔的,今日怎麼做起慈善了?」
瞎子在心裏犯嘀咕,又敲了敲那小乞丐的腦袋:「小沒良心的,還不趕緊給你老大我整點來,我吃了你們才准吃!」
一聽有的吃,小乞丐屁顛屁顛地去領了兩個大包子給瞎子。
瞎子拿起包子,湊到鼻子邊聞了聞。
他當乞丐很多年,有時候是遇到真好人發善心,給他們吃食;但有些卻嫌棄這些乞丐又臟又臭,打着助人的名義害人,往吃食裏面下毒,有些乞丐吃了回去不久就死了。久而久之,他便養成了凡事都留個心眼的習慣。
他眼睛瞎,聽覺和嗅覺倒靈敏得很,他一聞就覺察出不對勁。這包子香是香,但仔細一聞,還略帶苦味,再聞聞,辛苦之味更加濃烈。
「別吃,快扔了!」
隨着瞎子的一聲大喊,另一個乞丐尖叫道:「老瘸子,你咋了?!別嚇兄弟啊!!」
隨後這些乞丐中間,開始接二連三地倒下,其他人都嚇得大呼小叫,手裏的東西也扔了。有些還沒毒發的,則跪在地上拚命摳着嗓子眼,想把剛才吃的吐出來。
「娘的,就知道你們周家沒一個好鳥!」
瞎子一怒之下,抄起打狗棒,衝上前,一棒就掀翻了周王氏的小攤,周圍幫忙的下人夥計嚇得四處逃竄,只有周王氏冷靜地站在原地,就算身上被潑滿了熱粥也一動不動。
瞎子哪看得見,只一個勁地往前亂打,泄憤地把周圍人打得屁滾尿流,直到他一棍子打到一人身上,那人卻絲毫沒有反應。他又打了幾棍,只感覺那人非但沒躲,還穩穩噹噹地站在原地。
瞎子發覺身前這人沒有動靜,被唬得一愣一愣地:「你、你咋也不躲呢?」
周王氏只是麻木地蹲下身,撿起一個髒兮兮的饅頭,一個勁地遞到瞎子嘴邊,說:「你吃呀,怎麼不吃,就是給你們這些乞丐兄弟準備的,你吃點呀!」
「我呸!你這毒婦!」瞎子一用力,總算是吧周王氏推到地上,然而那周王氏倒在地上,還是念叨着:「來吃點呀,都來吃點。」
瞎子被嚇得一個激靈,立刻明白過來着周王氏是中了蠱,着了道,連忙喊道:「兄弟們快走!有詐!!」
然而他的那些個兄弟,很多人已經吃了東西,倒在地上吐着黑血,痛苦地呻吟着。
瞎子自顧不暇,拿着棍子撒腿就跑,還沒跑出幾步,就結結實實地撞在了一堵牆上。
「老天爺,不會是大白天遇上鬼打牆了吧?!」
瞎子害怕地說了一句,又換了個方向跑,沒跑出幾步,又走不動了。
「哎,這位兄弟來都來了,為何不進去坐坐?」
這一次,瞎子撞上的是一個人,那人被瞎子重重地撞了一下,巋然不動,開口就像一個儒雅君子。
「鬼才去咧!」
瞎子怪叫了一聲,準備換個方向再跑,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老大,老大你救救我!」
這手下的小乞丐,怎麼跑到那怪人手上了?!
「小,小蟲子,是你么?」
瞎子聲音顫抖着問道。
「是啊老大,快救救我!」
名叫「小蟲子」的小乞丐被怪人拎在手裏,怎麼掙扎也掙不開。
怪人笑了笑,開口道:「君子不取不義之財,你拿我的東西,怎麼不打聲招呼就跑啊?」
「我呸!那些東西老子不要了,你快把小蟲子放了!」
瞎子啐了一口,朝那怪人罵罵咧咧。
「見笑了,我只是想請小兄弟進來坐坐,」怪人皮笑肉不笑,「要不你們先跟我走?」
瞎子咽了口唾沫,抄着打狗棍就朝那怪人劈來:「跟你走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