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一半的婚禮

昭辰六年一月十三

禮部說宜行嫁娶。

於是今日，便是謝辛兩家喜結姻親的日子。

辛家滿門忠烈，謝家百年世家，新婚夫妻又都是一代新貴將軍。因此皇上特批恩典，允半副鑾駕，親賜鳳冠霞帔。

梭儀街上漫天紅綢，玫瑰花瓣被散了一地又一地。

辛思坐在花轎中，透過搖搖晃晃的紅簾看到了外面的盛景，不由垂眸暗笑。

就在前些日子他還與謝凌恆置氣，氣他將自己的身份告訴了恭靖王，又氣他瞎了眼，認的好兄弟還拿這事威脅自己。

好在謝凌恆不是個傻的，察覺自己被有意躲避后便問了個清楚。那他辛思也不是個主貴的，一股腦兒都坦白了。

翌日他便將恭靖王帶到了自己的面前，解釋了前因後果。

原是自己誤會了他。

但該擺的譜子已經被架在那了，辛思只得裝作一副不講理的模樣繼續提要求：「若是我能看到成片的玫瑰我便不與你置氣了。」

其實只是個由頭罷了，畢竟說開之後二人便恢復如初了。

而且玫瑰花期都在夏日，哪可能有冬日玫瑰啊！

可現在，謝凌恆用實際行動告訴他，只要你想，就能有。

心底一陣又一陣的暖意不斷翻騰而來，直至他將手放在那同樣溫熱的手中，才稍稍偃旗息鼓了些。

人群中，一雙眸子盯着兩人相執的手愈發暗沉。

在新人將要進門前的那一刻，一陣大風忽地光臨。

席捲間還染着塵土與花瓣，幾乎讓人迷了眼。

「誒唷！怎麼回事啊？」

「看不見啦！看不見啦！」

湊熱鬧的百姓與前來觀禮的***夫人們此刻都是一副模樣。

叫嚷哄亂個不停。

好在只是幾個呼吸的功夫，這風便止住了。

人與人之間又變得如剛剛一樣清晰可見起來。

唯獨有差距的...就是那落在地上的紅蓋頭。

「新娘好漂亮啊！」

「不愧是將軍，甚是英氣！」

「快看！新娘的脖子？」

「那是什麼？」

......

之後除了謝凌恆將自己抱在懷裏帶進了元帥府之外，辛思都記不清楚了。

畢竟從那日後他便呆在這暗無天日的小房間裏再也沒出去過了。

「辛思！出來見我！」

「你聽到沒？」

大相國寺外連着幾月都充斥着這聲音，就連主持都無奈到懶得去管了。

不過今日也是奇怪，只叫喊了幾聲便沒了動靜。

洒掃的僧人都笑着搖搖頭，暗道這人還不算太痴情，畢竟曾經有人在這寺外等了整整三年。

「辛思！辛思開門！」

正癱在硬邦邦的床上的辛思愣住了，他掏了掏耳朵仔細聽去「咚咚咚！」

是捶門的聲音。

「辛思！」

好嘛...門直接爛了。

辛思無語地扶額，上下打量着來人：「謝凌恆，這門你賠。」

「你是聾子嗎！」謝凌恆緊咬着牙，靛青色的衣袖下是攥得發脹的拳頭。又繼續道：「老子喊了你幾個月了，你聽不到嗎？」

「聽不到。」辛思無辜地搖搖頭。

他是真沒聽到。

這大相國寺不知是用什麼建的，他擱這房間一呆就直接隔絕了，根本不知時間為何物。

謝凌恆大步上前，牢牢盯住眼前的人。

只見他已經換上了男裝，藍白相間的長袍將這人襯得很是不凡，眉目間像是沾了這寺中的禪氣般多了份沉穩。

被打量的同時，辛思也瞧向時隔幾月未見的人。

可這一瞧...

「好傢夥...謝凌恆，你鬍子都不剃了！怎麼看起來戾氣這麼重！」話語間帶着赤裸裸的嫌棄。

「沒良心的東西！」謝凌恆瞪着他，很是不爽：「還不是因為你！」

「因為我什麼？」

「你...」

辛思嘿嘿笑出了聲，隨後擺擺手無所謂道：「欺君之罪誒，我能繼續在這安穩度日就已是燒了高香了。」

頓了頓繼續道：「你...就別再替我求情了。」

「我要出征了。」

罕見地，辛思心裏一顫，可還是強顏歡笑道：「大元帥豈不是又要立戰功了？」

謝凌恆咽了口唾沫，認真道：「這次若是勝了...你就可以出來了。光明正大地以辛思這個名字活着。」

「你不會是要拿回燕雲十六州吧？」辛思再坐不住，猛地起身看向他：「那豈不是要與大渝開戰？」

只見謝凌恆眉目中滿是鄭重：「不止大渝，掃平列國，一統天下。」

在辛思震驚的眼神里，他又緩緩開口：「待得勝還朝，不要軍功...只要你一人。」

「謝凌恆...你瘋了吧？」辛思眼眶驀地紅了。

「等我。」謝凌恆沖他笑了笑，即使是鬍子拉碴，卻依舊是那樣好看。

人轉眼即逝。

辛思重重地閉上眼睛，眼角是再也止不住的濕潤。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城門正大開着，幾十萬大軍嚴陣以待，在等待着屬於他們的元帥歸隊。

城牆上，帝后雙雙並立着，滿目堅毅下也是滿滿的擔憂。

穆齊昭抬手攬住她的肩：「相信他會平安無事的。」

「不論戰局如何都要如大哥所願。」謝懿德側目看向他，認真道：「你答應我的。」

「放心，只要他回來朕就放辛思出來。」

穆齊昭遙望愈漸愈遠的部隊，暗自打着氣。

「回宮吧。」謝懿德收回目光，邊牽起他的手邊繼續道：「陳思遠死了。」

語氣再平常不過，彷彿在說今日天氣一般。

「還是皇后厲害。」穆齊昭說著又扯出一抹敬佩的笑：「凌嬤嬤的死也有了眉目。」

「那宮女不是自盡了嗎？」謝懿德挑眉有些着急道：「真的與馳光先生有關嗎？」

在謝懿德的注視下，穆齊昭搖搖頭：「沒有證據，若真是他做的...未免撇得太乾淨了。」

聽了這話謝懿德微微放下心：「南梁畢竟是大齊盟國...想必是我多想了。」

「如今至關重要的便是與大渝這一戰。」穆齊昭手下微微用力：「前些日子收到太后書信，說是想求朕允准沈大將軍解甲歸田。」

「還沒來得及答覆，便傳來沈闊在青州被伏致重傷...」

謝懿德感受到他的心緒不穩，握緊了他的手安慰道：「沈將軍吉人自有天相，定會無事的。」

「希望如此吧。」

穆齊昭嘆了口氣，眼中劃過擔憂：「朕答應了恭敬王妃允她作為副將一同前往...不知是對是錯。」

「皇上是在擔憂什麼？」

穆齊昭沒接話，只是面上越發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