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打起架的繃帶精
被暗影劍刺傷,並沒有想像中的痛。
或許是因為身上比這更加疼痛的傷口實在是太多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就連因異變新生的器官,都為這道傷口感到了縮瑟和刺痛,而他的心裏卻沒有什麼波瀾。
暗影劍是衝著斬下他的頭顱來的。
從后而出的暗影劍折斷了頸椎刺穿聲帶,又被形如枝杈的黑影纏繞,再無進一步動作的可能。
如果少年太宰治的反應再慢一拍,亦或者永夜中也的動作再快一拍,這具身體大概會十分榮譽得成為一具無頭屍體了。
觸碰到了少年太宰治后,【人間失格】生效,暗影劍便失去了重力的操控,被觸手從脖頸里拔了出來。
少年太宰治捂住了傷口,被割斷的繃帶從脖頸落下,在血液從靜脈噴涌而出之前,還未結束的異變在傷口處生出了一隻新的眼球。
無法閉合的眼球觸碰到手掌的感觸,是黏濕到反胃的噁心。
但也還好異變還未結束,否則大出血下,誰也不能保證自己能不能活下來。
怪物的話比人類多一分勝算,但少年太宰治也是第一次成為怪物誰知道他是會死還是會活。
對呀,因為我現在是怪物嘛。
少年太宰治恍惚地想。
永夜中也會將自己錯認成敵人這件事,少年太宰治一次都沒有想過。
他們之間默契十足,默契到了只需要一個眼神的交流,只需要看到對方的某個小動作,就能通過對對方性格和習慣的理解猜到對方下一步的動作。
所以會被認錯成敵人這件事,少年人對此毫無準備。
少年太宰治覺得自己此時應該感到錯愕的。
他覺得自己應該產生不可置信、錯愕、被背叛的感覺。
但實際上,他的心裏十分平靜,平靜地好若在旁觀一步木偶戲一樣,會對戲內人的舉動產生不同的想法,但內心卻毫無波瀾。
就連身體本能的反應,都比他的情緒要來的激動。
因為是怪物,因為是敵人嘛。
中也的話,就算再疲憊,再虛弱,也不會在敵人面前示弱。
就算只是強弓之弩,至少外表來看,在敵人的視角來看,永夜中也永遠強大,永遠堅不可摧。
中也的話,是不會在敵人面前暴露脆弱的,這是正常的反應。
如果中也對靠近自己身後的怪物都能放鬆警惕,少年太宰治才要開始嘲笑他了。
觸手將暗影劍送到了少年太宰治的手上。
暗影劍里的瘋狂光環細細笑着,一點也不排斥自己換了一個主人,反而對自己被真正的人形怪物持有而感到了激動,劍身微微顫抖着,發出淺淺的嗡鳴,與少年太宰治腦海里從不停息的瘋狂光環產生共鳴。
暗影劍本就不是乖順的武器,它是用尖嘯為原材料餵養修築的刀劍,本身就被歸類與怪物一類。普通人類使用它得非常的小心自己不會被瘋狂光環蠱惑變成一個失去自我只知道殺戮和戰鬥的瘋子。
能將它長時間佩戴在身上,也只有永夜中也這種體質特殊的存在可以辦得到的了。
少年太宰治磨搓着劍柄。
不對,中也的狀態不對。
被異變停滯了運轉的大腦在遇到事關夥伴的事情時總算稍微地活躍了起來。
就像前文提到的,少年太宰治和永夜中也之間的默契無間,最理解少年太宰治的人是永夜中也,最熟悉永夜中也的人也是少年太宰治。
永夜中也不是第一次釋放污濁,也不是第一次被【人間失格】解除污濁。
開啟污濁的大門驟然被關閉的那種竭力感,應該是獨屬於【人間失格】抹去了異能力
之後的效果。
與少年太宰治日夜相處的永夜中也不可能分不清。
所以,永夜中也在被解除了污濁后的第一反應絕對不會是繼續戰鬥。
因為少年太宰治絕對不會放任夥伴陷入危險,永夜中也可以放心地露出疲態和虛弱,他可以放心地暴露自己的不適,因為他相信自己的夥伴定會護他周全。
如果攻擊少年太宰治的不是中也,那就只有一個人選了......
赭發的夥伴緩緩地轉過了身,蔚藍的眼被異能力的紅光渲染上了一層緋紅,紅藍交錯下,透出了細細縷縷的非人氣息。
那雙眼好若掉進了血色的染缸,由內而外變得猩紅。
一如少年太宰治猩紅的右眼。
【污濁】沒有被【人間失格】關閉嗎?
少年太宰治有一瞬間開始產生了自我懷疑,他的異能力只要心臟還在跳動就無法主動停止,難道這具身體裏的這顆心臟,已經虛弱到連跳躍的力量都失去了嗎?
心臟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高負額地運作,就是為了將足夠的血液運輸至全身上下,身體任何一個部位都能在最虛弱的時候被大腦、被身體放棄,除了心臟。
如果就連心臟都停跳了,那麼這具身體裏究竟是什麼東西還活着呢,又或者說,是什麼代替了心臟在為全身運輸着能量和養分呢?
捂着脖頸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到了左胸膛,一瞬間的空虛后他逐漸感受到了手下規律的心跳,少年太宰治放下心來。
在跳動,還活着。
這麼說來,永夜中也雖然不是第一次釋放污濁,但確實是第一次這麼長時間的釋放污濁。
他開始為永夜中也的異態尋找合適的理由。
少年太宰治不知道自己從瀕死到異變成怪物花了多長的時間,但就從周身的怪物死後的紫色屍塊的腐爛程度來看,顯然不是他潛意識認為的幾十分鐘。
【污濁】作為黑暗的代名詞,對永夜中也的身體負擔極大。用吹氣球打個比方,每個氣球都有自己特定的空氣容量,有些氣球能吹的很大,有些吹起來只有小小一隻,而毋庸置疑的是,每一個氣球吸納的空氣如果超過了它的特定容量就會爆炸。
一是身體無法容納那麼大的力量會被透支的千瘡百孔,二則是需要付出的代價。
如果說先前的代價只需要精力來支付,所以結束後會疲憊不堪,這一次顯然已經超出了永夜中也可以支付的代價。
嚴格來說,永夜中也的異能力應該是開啟一扇令【污濁】接管身體的大門。
平時使用重力異能力的時候,永夜中也都只是悄悄地開啟一道門縫,只借用【污濁】的細小部分而已,而誦讀的解放詞,就是將門上的鎖落下,大敞開門,將【污濁】喚醒,再將身體交予【污濁】管制。
【人間失格】的作用僅僅是將這個開啟了就無法閉合的單行道大門重新閉合。
【污濁】是怪物,它並不屬於會被【人間失格】制裁的異能力的行列。
既是說,門內跑出的魑魅魍魎,不是關上了門就會消失的東西。
少年太宰治得消耗掉這個多餘的東西,他得在【污濁】徹底佔據身體反向將永夜中也關入門后之前,將它封印。
變成怪物后,腦子就多了一些自己以前沒有關注過的信息,人類一生之中會遇到無數的訊息,但是大腦只會處理感興趣和有益處的那一部分。
而現在,就算是不感興趣從未關注過的東西,只要是接觸過,都能為分析情報做出貢獻,為少年太宰治得出一個最佳的解答。
歸根到頭還是得打一架。
少年太宰治想。
永夜中也現在的狀態不允許少年的近身,可是【人間失格】只有肢體接觸
才能生效,得在【污濁】無視身體情況繼續使用異能力導致身體崩潰之前,讓中也失去行動能力才行。
那就只能打一架了。
暗影劍折斷頸椎刺穿聲帶、傷口異變避免了大出血、查看心跳確認自己還活着——一直到得出結論,先一步出手。
少年太宰治的腦子裏想了這麼多,實際上只是過去了幾秒鐘的時間而已。
為了能在不傷到永夜中也的身體的前提下制服中也,少年太宰治甚至無師自通了觸手的使用方法。
蛞蝓,傻子,笨蛋,白痴,蠢貨。
他都能和瘋狂光環和黑暗在腦子裏大戰三百回合,憑什麼蛞蝓可以安安然然呼呼大睡。
要是蛞蝓能自己保持清醒,自己自覺找點消磨時間和精力的活動,也不會出現現如今的場景。
因為,【污濁】打人很痛啊!
永夜中也扯住了少年太宰治的觸手,在觸手還未分裂出更多枝杈去囚禁永夜中也之前,先一步的將少年太宰治的觸手從中硬生生地扭斷了。
——艹!
少年太宰治當場膝蓋一軟就跪了。
腳裸斷了他都能站起來,肋骨斷了他都能跑得動,但是這個新生的器官和肉/體上的痛楚是完全無法比擬的,它們的表皮生滿了用於感應外界的神經細胞,那是大腦被瘋狂光環引導來的額外信息刺激進化出來的,少年也不知道該叫什麼的新型神經細胞,總而言之......
就像把人的痛覺放大了十多倍那樣的,而被扭斷的觸手同等於將手扭斷、不是砍斷不是折斷是扭斷,然後將這個痛覺放大個十多倍。
到底是哪個神明設計了死人的痛覺啊!
——哦對,我還沒死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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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手尖銳的尖端刺穿了【遠古織影者】的核心,藤蔓一樣的枝杈爬滿了【遠古織影者】的骸骨,在骨頭移位的嘎吱聲響中,一點一點地硬生生地將【遠古織影者】拆分成零散的骨架。
“我的世界......支離破碎了......”
“我們是如何......沒落的......”
“你也將如同我們一般沒落。”
“背叛......”
觸手絞斷了【遠古織影者】的頭顱。
“閉嘴。”少年太宰治面無表情地一腳踩在它頭上的羊角上:“沒有人願意聽你的瘋言瘋語。”
細長的黑影將【遠古織影者】的心臟從它的胸腔里拽出,交付於少年太宰治的手上。
少年太宰治冰冷的不含感情的鳶色瞳孔打量了幾秒這顆與常人的心臟一般大小一般重量的怪物器官。
直接毀掉太暴殄天物,可是不毀掉又有可能會在某時誘惑新的人類獻祭自己的靈魂將【遠古織影者】再一次召喚出現世。
餵給黑暗祭壇吧。
反正祭壇只要是蘊含能量的東西,都不挑食。
中原中也踢了一腳【遠古織影者】的骨頭:“你受到什麼刺激了?”
港口黑手黨的中原幹部還以為少年太宰治平時的打法就挺不要命的,沒想到這是自己完全沒看見他真正不要命的打法,對着【遠古織影者】的襲擊,他完全是只要不致命就隨它去的意思,絲毫沒有躲閃的意思,以傷換傷的做法一點也不符合這傢伙精打細算的性格。
畢竟有些時候,是可以沒有必要受傷的。
“稍微想起了一些不太快樂的事情。”少年太宰治說:“我很記仇這件事,幹部先生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中原中也好奇地問:“你和這傢伙有私怨?”
少年太宰治回答:“說起私怨,果然還是中也更讓我生氣啊。”
中原中也不知道話題怎麼
突然轉移到了他身上:“嗯?”
少年太宰治也不說話,就這麼用他缺少高光,一潭死水一樣的獨眼陰惻惻地盯着中原中也。
少年人的眼睛很漂亮,但又帶着人偶才有的玻璃珠的死物質感,被這樣的眼睛盯着看,只會不由自主地升起恐怖谷效應。
中原中也脖頸的寒毛都要豎起來了。
少年太宰治幽幽地,用着不緊不慢的語氣說:“我在想要,要用什麼武器殺了幹部先生才配得上幹部先生的身高。”
中原中也:“?”
少年太宰治比劃了一個用槍自.殺的手勢:“槍擊的話,完全無法打穿幹部先生的異能力,而且頭部會炸開一點也不美。”
中原中也:“不是你整天到晚在想什麼東西啊。”
中原中也只當他在開玩笑,但少年太宰治的語氣卻認真的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用十字架的話,能把幹部先生架起來烤呢,像女巫一樣的死法也很美麗對吧?”
中原中也冷不伶仃地被輸出了一波奇怪的死法,他環着胸,腳跟卻忍不住后挪了半步:“你不會是來真的吧?”
少年太宰治突然就笑了,他一笑,身上的非人感就被驅散了不少。
正當中原中也以為會聽到一句“開玩笑”的回答時,少年人靠近了幾步,拉進了兩人的距離。
就聽他用一種飄忽又認真的語氣說:“果然還是應該先把礙事的四肢砍掉對不對?再把心臟訂在十字架上......就算是中也的話,這樣也會死吧!”
中原中也:“病嬌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