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那失憶的繃帶精
哥布倫的據點坐落在橫濱市與川崎市的海口邊界處,那裏有一處兩方政府都無法插手的黑色地帶,因為對橫濱霸主港口黑手黨沒有利益上的影響,港口黑手黨又不是閑到會無緣無故清理周邊小勢力的組織,這一放任便使得哥布倫成功暗自發揚成長為了一顆具有威脅的毒/瘤。
根據諜報人員的情報,哥布倫家族作為外來勢力,才剛剛在這邊站住了腳跟,不可能一上來就要和地頭蛇港口黑手黨爭奪利益,更應該會維持默認的規則互不相干才對。
也正是因為哥布倫家族佔據的黑色地帶是介於兩方城市之間的遺忘之地,所以一直到驚動了港口黑手黨,才被發現這個家族的可疑之處。
按照正常的剿滅行動,中原中也會攜帶上合適的人選,偵查敵情,吸引敵情,放倒敵方傳風報信的人手再光明正大攜帶武裝部隊從正門前進,為防止敵方殘黨的逃匿,後門則交給親信直屬部下原木包抄。
但少年太宰治既然說兩個人足以,中原中也也決定相信他的決策。
青花魚口頭上說什麼沒有計劃,誰信啊,這傢伙恨不得一步算計到百步開外,肯定是已經預測到即將會發生什麼了。甭管他怎麼預測的,中原中也對太宰治就是有一股這樣的迷之信任。
監控在正常的運行,攝像頭扭動着,盡心儘力地捕捉地面上的任何一個情況。
但是,本該守於高台的狙擊手卻不見人影。
哥布倫的據點曾是一座教堂,或者說是一座用教堂來做表面的掩飾。
來自外國的勢力也對這些外國的神神叨叨傾慕不以。
軍備庫,貨倉,大堂辦公室......除了任何黑手黨據點該有的東西,作為教堂裏面應有盡有,但不得忽視的是這座建築在是教堂之前首先是黑手黨的據點。絕對不可能像現在這樣無人管制。
“因為......人都被【吃】了吧。”少年太宰治收斂着揮散的靈感,在前方帶頭踹開大門。
“踢館——”他歡快地大喊。
被吃了?被怪物嗎?中原中也緊跟其後。
這是三樓制的教堂建築,外有圍欄內又高牆,落鎖的鐵門不是少年太宰治的力氣可以踹開的,但他發力的角度很刁鑽,皮鞋邊緣的刀片針對了門鎖受力的那一角,只聽“咣當”一聲,鐵門應聲開啟。
隨着大門開啟,某種引擎發動的齒輪聲響徹二人耳朵,無論怎麼聽都與教堂的氛圍格格不入。
大廳是很常見的教堂佈局,一開門大道直通台上的十字架,邊上擺了一架鋼琴,正中央立着一個講台。
本該被垂掛在十字架上的神子不翼而飛,十字架上空無一物,與之相對地是講台前跪着一個渾身赤/裸的男人,他腳下滿是鮮血,血液凝固成了乾涸的血泊。
就在中原中也以為這是一具屍體的時候,背對着二人的赤/裸男人,口中傳來了念念有詞的聲音。
本該是十分輕微的呢喃聲,卻維繫着一個剛好可以被聽見隻言片語的音量回蕩在二人耳邊。
“我的世界...已經磨損破碎了......”
“城市…支離破碎……”
“......是如何沒落的......”
“它們來了,你無法阻止......”
信息量聽起來好大。中原中也想着,下意識地往裏走去,想要更加地靠近聲源。
一雙冰涼的手捂住了中原中也雙耳,中原中也被寒冷的溫度刺激地渾身一個激靈,剛才還在自己前方的少年太宰治不知何時站在他的後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見中原中也恢復了神志,少年太宰治又往前走了兩步回歸一開始的站位。
“幹部先生,不要聽,
會瘋的。”他說。
咔嚓的硬物摩擦聲斷斷續續地響起,伴隨着大門的移動,兩邊的座位也映入眼帘。
所有的座位上都坐滿了人,在二人踏入教堂后,所有的人動作一致地緩緩轉過了頭。
就好像是幾個設定好了程序的機械人,維持着身體不動,只有脖頸和頭顱一寸一寸地扭了過來。
就算是中原中也驟然看見這樣的場景也會感到一瞬間的驚悚,驚悚之外還有點沒來由的熟悉感。
熟悉......?
教堂里除了機器運轉的發動聲,只剩下他和少年太宰治的呼吸聲。
後者的呼吸很輕,輕的如果中原中也距離他超過一步就會無法聽到的那種輕。
少年太宰治一頓,也跟着如同卡頓的機械人那樣一幀一幀緩慢地轉過了頭。
他蒼白到慘白的臉和四周齊刷刷站起來的形如屍體的所有人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中原中也。
真他有種自己被騙進鬼窩的感覺。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中原中也一驚,一直以來少年太宰治身上被忽視的疑點在這一刻全都串通了起來。
少年行走的僵硬步伐,行動間人偶一樣的停滯感,視人時就算帶着笑意也直勾勾到令人發寒。
屍體一樣慘白到某些時刻看起來甚至在發青的膚色,肌膚接觸時毫無溫度的身體,受了再重的傷都能當場活蹦亂跳......咦?傷?
不對呀這個小青花魚會疼哎。
哪有屍體會喊疼的。
剛才還越想越覺得少年太宰治可疑的中原中也突然發現了一個反駁自己觀點的角度。
有沒有可能,少年太宰治剛才就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少年太宰治:“噗。”
中原中也半面黑線:“不要玩了。”
這種時候也要惡作劇一下。
很好,這很太宰治。
“嗨嗨~經不起玩笑的幹部先生......”少年太宰治小聲道。
將他的槍從槍袋裏取了出來。
“原本還是猜測,但是看到這幅場景,我已經可以確定了。”少年人的聲音輕快,說的話題卻很嚴肅:“被餵給【復活的骸骨】了,這群人,他們是死人哦,就和幹部先生在地窖里清理過的異變成怪物的人類一樣。”
“喂?”
在講台前跪下的赤/裸男人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緩緩地轉過了身,但從背後看去時他只是身形蜷縮了一些,而當這人直立並面朝大門的時候,才將自己非人的一面暴露在二人視線中。
男人的背面還包覆著慘白的肌膚,但正面已經腐爛露出低下滲白的白骨,內臟掛在骨架上,被背面的肌肉艱難地維持着沒有掉落在地,盤旋地羊角高聳,漆黑的長發——或者用毛髮來形容更為準確——漆黑的毛髮垂掛到了膝蓋。
男人的骨架被猩紅的不明晶體連接,伴隨着起伏的呼吸,不斷發出骨頭摩擦的巨響。
那揮之不去的機器運轉時發出的引擎聲,便是來自男人的骨頭。
它站了起來,不再蜷縮着的身體如果不是在屋頂極高的教堂根本無法容納,它的下/肢相較健碩的上身萎縮地如同一個孩童一樣細小,卻充滿了力氣,輕而易舉就將整個龐大的身體支撐。
形如眼眶的位置,蔓延出了滾滾白霧,在猩紅晶體的渲染下猶如噴洒的血霧那樣滲人。
而座位上的人也露出了真正的面目,一個一個的,表情僵硬,衣着光鮮,衣袖下的手卻只剩下一根尖銳的骨刺。
所有人都是異變后的怪物。
情報里所言的由骸骨製作而成的鎧甲,就是這麼來的吧。
“我喜歡這麼說,換個詞彙的話,獻祭,這麼說幹部先生會更容易明白嗎?這些人的靈魂被獻祭給【遠古織影者】了。”
“獻祭,邪神嗎?”中原中也指着【遠古織影者】:“你別告訴我這傢伙是個邪神?”
中原中也本身就是十分愛護手下和夥伴的類型,最見不慣這種背棄信任的存在。
“唔,苦難中的人們會尋求一個信仰來作為心靈支撐,是人就有痛苦的,後悔的,無法忍受的記憶,【遠古織影者】就擁有通過這些心靈間隙的渠道蠱惑他人成為自己信徒的能力。和給予救贖的神明大人不同,【遠古織影者】的目的從來都很明確。”少年太宰治說:“它需要信徒的獻祭,它不僅僅是想要被召喚,也想要真正地,不依賴血食地存活於世。”
說著說著少年太宰治的嘴角勾起了一道嘲諷的弧度:“但是邪神?永夜除了【黑暗】可沒有誰能真的自稱為神。”
他曾與國木田獨步說過他正處於失憶的狀態。
雖然沒有人當真,但他卻沒有撒謊。
記憶這種東西,在引人瘋狂的黑暗面前,真的是脆弱的不堪一擊。
隨隨便便就能將重要的,本以為死也不會忘記的珍貴記憶遺忘。
越是珍惜,越是寶貴,越是吸引夢魘去爭奪蠶食,越是容易遺失。
少年只能日復一日在石碑上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刻畫著不想遺忘的名字,不想遺忘的事實,不想遺忘的那些過往。
最終卻連【遺忘】本身都遺忘了。
感謝這一個與永夜相似卻發展完全不同的美好世界。
感謝世界給予了他【想起】的權利。
“所以我才說,我喜歡【黑暗】啊。”少年太宰治嘀咕道,舉起了槍,為中原中也掃清零碎的屍骸。
黑曜石打磨的子彈刺穿的屍骸眼眶裏的動力爐一樣的魂魄。
少年太宰治沒有留下中原中也一人面對正前方的【遠古織影者】,他開了槍,利用在牆壁間回蕩的槍聲吸引了【遠古織影者】的注意后,便藉著階梯和門邊的雕塑,翻躍上了二樓。
骨刺晚他一步地刺破大理石的地面。
沒有時間思考了,激戰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