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你說什麼?”
原野顫抖着,用幾乎微弱的聲音說:“我救不了,我沒辦法起死回生。”
試了無數遍,無數次失敗讓原野幾近崩潰,同樣的,在一旁什麼也做不了的太宰治只能眼睜睜看着,看着越來越微弱的神代無。
直到近乎毫無生命跡象。
“不可能,他還沒有死,一定還有人,我想想......對,對了!”太宰治似乎陷入了瘋魔中,從未有過的驚慌讓他無比失措,太宰治何曾如此被動過。
不過,現在都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首領辦公室里,森鷗外看着渾身血污的太宰治完全不顧禮儀的沖了進來。
“太宰君,有什麼事情要先敲門喲。”一邊說著,森鷗外卻頭也不抬的繼續寫着文件。
“......”沉默,以太宰治的智商早就可以算出這件事恐怕和森鷗外脫不了干係,但他還是帶着唯一一絲希望,近乎卑微的低下了頭,“森先生,老師快死了。”
這是太宰治最後的尊嚴。
他沒有去直接祈求森鷗外,但他的薄弱的語氣和低下的頭顱已經說明了一切,這是太宰治唯一一次也是此生最後一次向死亡妥協。
甚至,哪怕這都不是他的死亡。
森鷗外手中的筆掉落,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在這樣沉寂的空間裏無比清晰明了。
“原野呢。”
“不行。”
微微嘆了一口氣,森鷗外用手撐着額頭,緩緩道:“去找與謝野吧,她是這個世界唯一能救神代無的人了,我會把信息發給你。”
聽完森鷗外的話,太宰治幾乎是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而身後,留下森鷗外獨自一人沉寂在這樣無邊的黑暗中。
“無君......”
森鷗外沒想到神代無能如此決絕的選擇那個選項,即便森鷗外也曾留給他另一條活路。可神代無不要,他也許是真的生自己的氣了,森鷗外如此想着,但即便是到生命的最後,神代無依舊不願意接受森鷗外給予他的命運。
森鷗外想,可能他的確沒能真正理解神代無,他從來不是什麼能被輕易佔為己有的寶劍,如果要毀滅他的意志,改變他的思想,那麼自己能得到的就只有斷裂的碎片。
十字路口,一棟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樓房中。
一樓,正在打掃衛生的咖啡店店員正打算和往常一樣對門口的響鈴說一聲歡迎光臨,抬頭卻發現這次進門的客人恐怕並不是來喝咖啡這麼簡單的。
“客人?”
太宰治沒有時間和別人多做解釋,“武裝偵探社在哪裏?”
冷漠的語氣和神情令人不寒而慄,店員有些害怕的指了指不遠處的電梯,“在,在三樓。”
“謝謝。”
即便剛才再如何急迫此刻也終於安心了不少,太宰治這才記起了自己的禮儀,眼神中帶上了一些暖意。
被福澤諭吉喊來,與謝野晶子很是不耐的看着眼前這個渾身糟糕透頂的少年,特別是在知道對方的身份是港口黑手黨之後,與謝野晶子一開始並沒有打算救人。
“求你,救救老師。”太宰治懷中抱着的人和他一樣幾乎看不出人的模樣,他就是帶着這樣一路血跡走進來的。
可看向那雙毫無生氣的眼睛與謝野晶子回想起了從前的自己,終於多了幾分耐心,“老師?你老師是誰,也是黑手黨的人嗎?”
“我的老師是......神代,無。”
太宰治很少直呼神代無的名字,黑手黨裏面的人也沒有人會直接喊出神代無這三個字。所以在太宰治喊出這個名字時,他居然感覺有些陌生。
可這個名字對與謝野晶子並不陌生,“阿無?!”
幾乎是瞬間,與謝野晶子就將太宰治懷中被風衣包裹住的人搶了過來。
又驚又怒的看向太宰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太宰治有些呆愣,伸出手想抓住什麼,最後,還是放棄了。
沒有特意去關注與謝野晶子為何會認識神代無,太宰治此刻真的太疲憊了,“您還是先救老師吧,其他的事情等之後再說也不遲。”
與謝野晶子抱着神代無冷哼一聲,隨後走進了醫療室中。
像是失去了支撐力一般,太宰治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
“太宰君,你不用擔心,我想晶子會很努力救治神代君的。”
看着面前向自己伸出的手,太宰治點了點頭,“謝謝。”卻沒伸出手,而是自己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被拒絕的福澤諭吉什麼也沒說,只是和太宰治一樣站在醫療室門前等待着。
終於,醫療室門上的紅燈熄滅了。
與謝野晶子原本白凈的外衣此刻也盡數被鮮血沾染,但她只是脫下口罩,鬆了口氣說道:“已經好了,不過醒過來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
話音剛落,太宰治就走進了醫療室。
看見原本破碎的人此刻已經恢復了原樣,只是那些眼睛依舊死死的寄生在神代無身上。
“如果沒有那些東西,阿無恐怕就已經死了。”緊隨其後的與謝野晶子同樣看着神代無手臂上的那些似乎有生命一般的眼睛,說道,“我在使用異能的時候發現那些眼睛一直在微弱的吊著阿無的意識,不然阿無恐怕沒辦法撐到現在。”
“我知道了,不管怎麼說,謝謝您。”
“呵,我可不需要你們港口黑手黨的謝謝,我做這些只是為了阿無而已,如果不是森鷗外阿無也不會變成這樣對吧?森鷗外那傢伙到底還想利用阿無到什麼時候?!”
太宰治沒有回答,他只想上前觸碰一下神代無判斷眼前是否是真實的,抬起手卻發現自己滿身血污,“我先去換一身衣服,這裏還要麻煩與謝野小姐了。”
沒有得到回答,與謝野晶子也看出太宰治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傢伙,頗為有些生氣的揮了揮手,“去吧去吧,阿無在我這裏不會有事。”
“嗯。”
仿若幽靈一般遊走於人間,太宰治似乎又重新變回了最開始的模樣,永遠的支配者,永遠籠罩着致命的神秘感,永遠無悲無喜的看着所有事物,彷彿與萬事萬物格格不入,又彷彿雲淡風輕的如神明一般與萬事萬物相互交融。
也許太宰治從未改變,改變的只是時間。
“太宰君?看來事情已經解決了。”
依舊沒有敲門,太宰治穿着一身黑色的風衣,被繃帶纏住的是他身上怎麼也洗不幹凈的血污。
“森先生。”
聽到太宰治冰冷的聲音,森鷗外微笑着,雙手交叉撐在下巴處,似乎一副很友好的模樣,語氣也是異常柔和,“嗯?太宰君想說什麼?”
太宰治見狀也笑了,“黑川花是森先生的計劃嗎。”
“哦?太宰君為什麼要這樣說呢?”
“也對,黑川花已經死了,再怎麼樣也拿不到證據了呢,森先生還是一如既往啊。”
森鷗外終於停止了笑容,這樣面無表情的模樣居然和太宰治以往的神情有四五分相像,“太宰君,難道你不覺得,比起無君,我更適合做你的老師嗎?”
“哎?我可不想要一個大叔當我的老師啊。”
森鷗外對於太宰治的嘲弄並沒有生氣,反而是同樣帶着嘲諷的意味說道:“太宰君,我們是一樣的人。”
所以太宰治沒有資格來指責他。
在森鷗外看來,如果是太宰治坐在和他同樣的位置也依舊會這麼做,因為他們本質上就是一樣的人。
然而,太宰治卻突然冷漠說道:“我和你可不一樣啊,森先生。”
太宰治否定了森鷗外的話,也許從面對神代無的生死做出決定那一刻,兩人就已經天差地別。
另一邊,躺在病床上的神代無突然皺了皺眉。
【阿無,我們去下一個世界吧,這具身/體沒辦法使用了。】
“這不是我的身體嗎?”
被困在狹窄意識世界的神代無有些驚訝自己居然還沒有死,但此刻似乎也沒辦法立馬醒過來。
【這個只是你原來身體的複製體而已,每到一個世界都可以複製一具/身/體,這是為了防止無法與世界融合,所以現在我們直接離開就行。】
001似乎改變了不少,從一開始的幼稚到現在的穩重,也許001真的是具有人類情感的智能系統也說不定,不然如何去解釋這一切呢。
神代無看了看四周,他確實是依靠體/內的寄生/物才撐住的,但那些寄生物能在那樣的情況下如此活躍無非是因為太宰治一直在他身邊,因為太宰治激/活了那些寄生物,才讓他得以保留最後的意識。
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神代無第一次帶着善意的語氣問向001,“我還能在這個世界呆多久?”
【最多一周。】
“好,足夠了。”
001不解神代無為何要如此執着,【阿無,這個世界的能量我們去下個世界一樣可以有,不需要這樣的。】
然而聽到001的勸解神代無卻是笑了,“不,我只是想和某個人多呆一會兒而已。”
【你......】
“不然,以後就沒機會了,不是嗎?”
【好吧,你身體的封印我已經解開了,現在所有能量都要用來轉移世界,你最好是離太宰治遠一點,不然那些寄生物會讓你更痛苦。】
“嗯,我知道。”
神代無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他只是說他知道,可001並沒有理解神代無的意思,只是單純的以為他會照做。
純白的窗帘被風輕輕揚起,床上的孩童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少年模樣,他似乎睡的很安穩,嘴角淡淡的笑意從沒消失過。
太宰治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安靜平和的模樣,不知不覺間太宰治的神色也柔和了不少。
“老師,醒了就不要在裝睡了喲。”
床上的人有些生氣,撇了撇嘴睜開了眼睛。
“太宰君,我現在很生氣。”
太宰治輕輕坐在床邊,笑了,“嗯?那怎麼辦呢?~”
神代無也笑了,“就罰太宰君一周不許吃螃蟹吧!”
“哎?——不要啦。”
聽着太宰治撒嬌的聲音,神代無難得沒能忍住噗呲一聲笑出了聲,邊笑着邊想坐起來。
太宰治見狀連忙起身扶神代無,卻在神代無起身後,兩人同是一驚。
神代無沒想到自己居然沒/穿/衣服?!
幸好沒有直接起來,愣神之間,一件衣服的重量輕輕落在了神代無身上。
“哎?太宰?”
“先穿這個吧,我等會兒回去給老師準備衣服。”
拉緊了身上的外套,神代無知道這是太宰治的風衣,上面還有太宰治的味道,“嗯,好。"
窗外,風還是溫柔依舊,房間裏,人也依舊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