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起因（上）

（一）

“誰在裏面？能不能快一點？！”

喊話的人叫張譯柯，男，27歲，在眼前的這家科技公司幹了四年。

此時他剛把公司里男廁僅有的三扇門都拍打了一遍，然後點了一支煙罵罵咧咧地靠着窗繼續等着。

他對誰都這樣的脾氣，也不怕得罪人，因為他就想着不幹了，所以懶得和其他人啰嗦。

偏偏大家都能容忍他，見到他還稱呼一聲“小張哥”，即使那些看不慣他的人在他背後也沒有議論過他。

現在是早上，清晨的陽光正好從窗戶灑在他的身上，讓他的五官顯得更加清晰。頭髮略長，有殘留的鬍渣，衣服有種常洗常曬的陳舊感，卻很整潔。除了眼神中有些頹廢，其餘都顯得平平無奇。

就這麼一個普通小夥子有什麼可豪橫的？還真有，那就是他救過這家公司的老闆，而且是兩次。

正是因為這種特殊的關係，他老闆求着他來上班。由於太熱情了，張譯柯沒有推脫過去，這一呆就是四年。也正因為這樣的原因，張譯柯很早就想着離開這裏，所以不惜讓自己成為一個討厭的人。

可老闆根本不在乎這些，就希望他留在公司，或者說留在自己身邊，甚至想把自己的寶貴千金硬塞給張譯柯。

（二）

張譯柯的老闆名叫許偉，五十歲出頭，是本地知名商人之一。據說前幾年生意做得很大，因為被朋友坑了，不得不變賣了自己所有的資產償還貸款，也能從頭開始。

許偉曾在很多場合說過：“我不畏懼重新開始，更有再來一次的勇氣！”這句話還成為了他的座右銘。

不愧是曾經成功過的人，做人做事自成章法，從一無所有到東山再起顯得比別人容易，也更波瀾不驚。

許偉眼光獨到，選擇了新興的互聯網行業，雖然他不懂技術，但懂得人性和管理，所以即使公司規模剛成型，發展勢頭已經不錯了。都是談不完的業務，寫不完的需求，排着隊的窗口期和等着入職的新員工。

張譯柯深吸了一口煙，卻沒看見進肺的煙被他呼出，只聽他又喊了一聲：“快點行不行啊？年紀輕輕就便秘了？”

雖然他聲音很氣憤，但眼神平靜又寫滿故事。他到底是怎麼救的許偉？為什麼在充滿生機的晨光中看上去也很憂鬱？

故事就要從十二年前說起了。

（三）

張譯柯出生在y省k市外圍的a縣城，父親是縣中學的老師，母親是縣醫院的醫生，在當地家境還算不錯。

和別的男孩子一樣，他從小就好動，打球、爬山和打架都是他喜歡的運動。但是他都不是主角，是隱藏在人群中混經驗的那種。

a縣有多大？對於他們周邊村裏的人家，縣城是逢年過節置辦新衣服的地方，而對於k市的人來說，這個縣城就是周末休閑度假的一個去處。

張譯柯隔三差五要跟着小夥伴去打架串場，整個a縣他都跑遍了，幾乎所有的同齡人都成了朋友，只是今天是這一堆，明天是那一撮，不過住在一個小區或者是一個學校的，關係最鐵。

“小柯子！那狗日的黃胖子撞了我還不道歉，晚上約他去老化工廠裏面打到他服為止！”說話的叫孫鵬，是張譯柯的發小，父親也是縣中學的，兩家也走的很近。

而被稱為黃胖子的父親是縣教育局裏面一個小領導，同為教務系統，所以和張譯柯、孫鵬住在一個小區，但黃胖子在這群人中趾高氣昂，從來都是鼻孔看人，那耀武揚威、趾高氣昂地態度，使得很多人都不願意和他玩，但是也有例外，比如親近他父親的人。

“爸媽，我吃飽了，有數學題要去找孫鵬討論一下，一會兒就回來。”此時的張譯柯十五歲，上着初三，學習壓力大，所以父母管的比較嚴。

張母在收着碗筷，回了一句：“快去快回，還要做作業呢！”

“知道了，已經做完了，就差這一題！”話音還在單元樓里回蕩，張譯柯已經跑沒了影子。

“做完了就隨他吧，是跟孫鵬玩，也好。”張父也放下碗筷，起身回屋，想的卻是什麼時候約孫鵬的父親喝口小酒。

“你們爺倆也真是的。”張母嗔怪一聲，轉身進了廚房。

他們不知道的是，張譯柯要去的地方是那個已經只剩廠房的老化工工廠，也不知道他們兒子這一去，將改變他的一生。

（四）

沒人說得清a縣的廢棄化工廠原來生產的是什麼，亦或者說，張譯柯家裏及身邊的人都沒有能量接觸到這個層面的事，甚至連聽說的可能都沒有。

唯一知道的就是這個化工廠已經關了很久了，前兩年還有門衛看守，現在已經成了廢墟。白天是孩子探險的樂園，晚上是流浪漢的住所。

這是張譯柯第一次在晚上來到這裏，看得出來其他小夥伴也是第一次。他們兩邊共八個人剛在門口相遇時還有些針鋒相對，可剛往裏面走了幾步，彼此間的動靜都要小了許多。

“黃胖子，快給老子道歉！”孫鵬話很沖，聲音卻有些顫抖。

“瘦鳥鵬，誰是你的老子？”黃胖子的名叫黃宇旋，雖然張譯柯他們看不慣他，但他確實是孩子裏面有點見識的那一小撮，所以更有膽氣，這種情況還可以在言語間給孫鵬設了個套。

“你！你給我道歉！”果然孫鵬落入套中。

畢竟都是些半大孩子，在場人全部笑彎了腰。

孫鵬回身看了一眼張譯柯，發現那小子雖然抿着嘴，但眉眼間笑意藏都藏不住。更是漲紅了臉，大吼一聲：“你個死胖子，看老子不把你打的叫爺爺！”說完朝着黃宇旋撲了上去。

黃胖子胖是胖，卻很靈活。躲開之後又問了一句：“叫什麼？！”

“爺爺！”孫鵬撲空之後氣打不一處來，追着黃宇旋根本沒考慮其他事情。

“哎！”所有小夥伴都答應了孫鵬，鬨笑聲在廠房中回蕩，青春就是這麼快樂。

但是孫鵬愣住了，片刻之後，哇呀哇呀地見人就擺出腳踹的姿勢，可惜一個也踢不到，於是大喊：“還等什麼呢？一起上啊！”

十四五歲的中學生打架會不會出問題？從內因來說不會，因為這幾個人都是一個院子，一個學校，甚至一個班的熟人，下不了重手，何況現在已經是在打鬧了。

但是不排除外界因素引發的問題出現，比如，他們此刻站着的地面鬆動了。

輕微地咔嚓聲響起，沒人注意。

輕微的震動從腳下傳來，也沒人在意。

因為他們玩着正開心，因為他們已經想着等會兒要不要去哪裏吃個宵夜。

一道裂縫出現，出現在地面之上，圍着這七八個孩子。

這次的動靜已經有人感覺到了，他們停下了動作，觀察着周圍，卻沒有注意腳下。

可等那塊地化為吞噬一切的巨口之時，一切都晚了。

就在這一瞬間，孫鵬正抱着黃宇旋，而張譯柯在邊上划水，只來得及相互看了一眼，便跟着化成石塊的地面一起沉了下去，向著巨口，向著深淵。

整個化工廠內只來得及傳出一陣短促的尖叫，然後便被轟隆聲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