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我等你
“泯魂時他……”泯魂北里張了張嘴,發現自己還是沒辦法問出這個殘忍的問題。
聽到這個名字,洛離掐滅手中的煙,慢慢轉過頭盯着泯魂北里的眼睛,道:“死了。”
最殘忍的話,被他用最直白的方式說出來。
泯魂北里呼吸一頓,在洛離看不見的地方,藏在少女身下的手緊緊攥住了拳頭。
他盡量不讓自己的情緒暴露在外,卻顯然忘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這位,是個偉大的讀心占卜師。
他悲傷的情緒,已經被洛離輕鬆看破。
洛離看着泯魂北里微微泛紅的眼眶,滾動了一下喉嚨,半天過去,只說了一聲:“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他。”
其實這件事怪不得誰,當時那種情況實在太緊急,他們想救也近不了身,他們已經儘力了。
但泯魂時會死,這事誰也預想不到。
洛離抽了整整一包煙,才反應過來,被迫接受了這個事實。
可現在泯魂北里也是被迫接受自己親弟弟死了的人,洛離覺得自己太殘忍,也太不負責任,如果當時他提前預料到泯魂時會出事,今天他怎麼也不會讓泯魂時跟着來。
泯魂北里自己也難過,看到洛離這樣兒,卻不忍心責怪他。
他很想拍拍洛離的肩膀,安慰上兩句話,卻騰不出手,只能用嘴巴說:“節哀。”
洛離忽地想起了什麼似的,他對上泯魂北里的眼睛,道:“他說,他欠你的太多了,只能用這種方法最後保護你一次,就當是他還你的。”
泯魂北里和泯魂時之間的那點恩怨在此時頃刻間驟然釋懷。他已經不覺得泯魂時欠他什麼了,他甚至覺得是自己欠這個弟弟的太多太多,想還卻再也沒有辦法還了。
泯魂北里抱着花祭走進休息室,去看泯魂時最後一眼。
洛離仍然靠在欄杆上,眼神放空。
他腦中回放着剛才泯魂時臨走前說的一字一句。
泯魂時蒼白着臉,笑着對他說:“你總是說我和你緣淺,我不信,沒想到是真的。”
洛離不知道該說什麼,只一味地聽他在說。泯魂時說了很多話,洛離當時腦子懵,聽不太進去,很多都忘了。
可現在冷靜下來,他又突然回想起來了。
泯魂時最後幾乎是用懇求的語氣問他:“你就不能說一句話嗎?說一句我愛聽的。”
洛離不知道他想聽什麼,糾結半天,說了一句:“我等你。”
只要執念夠深,思念夠重,就能等來一個死去的人的來生。
在年紀很小的時候,他在泯魂北里的身上學到了這一個道理。
泯魂時很滿意洛離說的話,欣然微笑后,卻又猛然想起:“笨蛋,你是人類,你怎麼等得起我呢?”
此話說完,他便斷了氣,死在了幾百年來唯一真心愛過的人面前。
洛離抬頭,望着寂寥到只有雨聲陪伴的聽雨樓。
是啊,他是人類,最多只能活幾十載,他哪有那麼多時間等到泯魂時的轉世?
休息室內,除了洛離,所有人都在,卻沒一個人開口說話。
慕容桐已經給何所終處理好了腹部的重傷,後者昏死過去,躺在床上面若白紙。
段澄坐在椅子上,垂着頭,看樣子傷得也不輕,沒有外傷,全是內傷。
她把噬仙劍借給了泯魂北里,噬仙劍對她身體進行反噬。
慕容桐守在何所終旁邊,是唯一一個沒受傷的人。
好在他沒有受傷,不然在座各位傷患,沒有他的幫助,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泯魂時躺在另一張床上,平日裏那麼愛鬧的一個人,此刻卻毫無生氣,看上去有些孤獨。
泯魂北里把花祭交給慕容桐,讓他幫忙處理一下她身上的傷,然後走過去,從頭到尾認認真真凝望了一遍自己的親弟弟,心中特別不是個滋味。
段澄離他離得近,看到這兄弟倆天人永隔這一幕,有點看不下去,輕聲同泯魂北里說了一聲:“節哀順變。”
剛才他用來安慰洛離的話,此刻被段澄用來安慰他。
明明自己說出口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麼,可當他聽到有人對他說這話,他便感覺有一股莫大的悲傷突然洶湧地掩埋住了自己。
段澄沒有管聽完自己話之後有什麼情緒,起身搖晃着身子走到花祭身旁,確認她沒有生命危險,才勉強放心下來,轉而對慕容桐道:“慕容,我小師妹就交給你了,請務必治好她。”
“放心。”慕容桐點點頭,開始給花祭療傷。
泯魂北里什麼也沒說,看夠了泯魂時后,再一次召喚出凝魂珠,然後將泯魂時的屍體收斂到凝魂珠體內。
這一場戰爭,青門損失慘重,泯魂時犧牲,其餘人除了慕容桐沒受傷,洛離受了輕傷之外,都受了重傷。
段澄替小師妹辦完事兒,就被人接回了京城。
原本慕容桐想讓段澄留下來把傷養好再走,可來接她的那個人信不過青門,說什麼也不肯讓她留在杭城,連夜就將她接走了。
為此段澄居然一點意見也沒發表。
何所終在病床躺了一星期才醒過來,洛離也獨自躲在家裏休養了半個多月。
花祭受傷最嚴重,昏迷了一個月才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因為用血獻祭,她身體被破魂劍反噬得很嚴重,醒來后一點力氣也沒有,虛得十分厲害。
床邊坐着的人是泯魂北里,花祭一睜眼便對上了他期待的眼神。
“花兒,你終於醒了。”看到花祭睜眼,男人欣喜的情緒頓時湧上來。
花祭緩了緩,下意識想起身,動彈了一下身子,卻又倒回了床上。
像是沒預料到自己會變得這麼虛弱,花祭怔了一下,木然地看着泯魂北里,一時半會兒有點不知所措。
“你身子太虛了,需要好好休養,沒事就別下床了,啊。”泯魂北里替花祭蓋好被子,摸着她的頭輕聲哄道。
“有事,”花祭輕咳兩聲,義正言辭道,“阿南呢,阿南怎麼樣了?”
“該隱的靈魂……還在他體內,我把他關在了凝魂珠里。”泯魂北里實話實說。
“那阿南怎麼辦?”花祭心下一慌,連忙問他。
“我把阿南放出來過,那段時間阿南剛好醒過來了,他說,如果想要該隱死,只有一個辦法。”泯魂北里說到這兒,語氣有點為難。
“什麼辦法?”花祭沒聽出什麼不對。
泯魂北里對上小姑娘期盼的眼神,然後又避開她的視線,沒忍心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