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歸處
坐着破破爛爛的大巴車回到了村口，危大壯正有些猶豫，不知道該怎麼辦，他雖然答應了把孩子抱回來，但是卻也不知道怎麼才能讓這個孩子被他老婆所接受。
但現在日近晌午，危大壯也只能想着先回家再說了。
“大壯啊！看完妹子回家呀？”
開着拖拉機路過的男人好奇的看着危大壯，他那摳門兒妹子，這一次竟然捨得給她大哥拿回來東西？
“這你妹妹給你帶回來的？什麼好東西？”男人跳下拖拉機，問道。
“沒，沒什麼。”危大壯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先否認。
但是危大壯在村裏的窩囊樣子大家都知道，所以這時候男人也沒想着善罷甘休，直接一個伸手，把包裹揭開，“沒事兒，讓我也看看唄——是”
“孩子？”
男人大睜眼。
原來是把他妹妹的孩子帶回來了？
男人早就聽說那危秀琴好像是女兒，因為到了孕後期，危秀琴再也沒有回到村子裏挺着大肚炫耀過，人們背後都猜到有沒有可能是懷了女兒，這下一看，肯定就是了。
危大壯有些尷尬，“啊，是。”
男人嘖嘖嘴，“你把這孩子抱回來，不怕你老婆有意見？還不如乾脆就扔村口算了，我直接把你捎回去唄！”
危大壯不忍心，“我，我還是帶回去吧。”
男人看着危大壯這幅窩囊樣子，人家不要的女娃娃，說塞給他，他就真的老老實實的帶回來，這樣子怪不得連他自家人都瞧不起啊！不過男人雖然心裏輕蔑，嘴上倒也沒有說什麼廢話，“行吧，那你上來，哥稍你回去！”
回到家裏，危大壯躊躇的慢慢進了屋子，看着老婆牛翠翠有些欲言又止。
牛翠翠正好做完午飯出來了，把兩隻手在腰側擦了擦，看着危大壯一副犯錯了的模樣，就知道他去了一趟縣城裏准沒好事。
“說吧，你那妹妹又作什麼么蛾子了？”
牛翠翠端起碗，還是給危大壯倒了一碗水讓他喝，她不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他那妹子肯定是把他叫去幹了什麼事，然後辦好了就一腳把人踹回來，肯定是一口水都沒有給他喝。
果不其然，危大壯把小包裹放在炕上，然後就趕緊端起了水碗，顧不得水溫還稍微有一點兒高，咕咚咕咚兩口就喝完了。
喝完了水的危大壯這才清清嗓子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聽到了事情原委，牛翠翠就更不高興了。
自己是不能生，但是就算是抱養一個孩子也不至於是這樣被人算計着抱來的！這孩子她不要！就算是抱個沒血緣關係的女兒也行，這孩子不行！
“不行！我不同意！這孩子從哪來回哪去，反正咱們家裏不要！”牛翠翠聲音又尖又利，態度也十分抗拒。
危大壯看看這個乖巧的到現在也一聲都沒有哭鬧過，只是端着兩手玩，閉眼睡覺的小嬰兒，有了幾分不舍。
畢竟是有血緣關係的侄女，以後是他的女兒，他現在還是有幾分心理感應的，他不想扔了這孩子。
“秀，秀兒她肯定是不會要的，這個孩子能去哪？”
牛翠翠臉色鐵青，“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別和我說你答應了，但這孩子是她危秀琴和趙家的種是事實！大不了我去危秀琴他們學校鬧，這孩子必須回去！”
一聽牛翠翠這麼說，要回去破壞危秀琴的生活，危大壯還是有些不落忍。
但一頭是自己的親妹妹，一頭是和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妻子，他哪個都不想傷害，他趕緊說，“那我們先替她養上，這孩子又乖又可愛，而且秀兒說了，生活費她給，每個月給咱們十塊，咱們先把孩子養着，大點兒還給他們好不好？現在還回去，這孩子肯定是會死的啊！”
牛翠翠倒也不是不近人情的狠心人，要不然當初也不會找上危大壯，也不會這十年一直和危大壯努力經營好好過日子，但是養這個孩子還真的很不現實。
牛翠翠忍不住嘆了口氣，還是說道，“就算有十塊錢，那又怎麼樣？你看看咱們家這情況，一間小屋，三畝薄田，怎麼養活她？如果是買奶粉，十塊錢一個月肯定不夠。”
那時候奶粉還是新鮮緊俏物，尤其是對於他們這樣的內陸省份，奶粉從京市滬城那樣的大工廠運來的也不多，還不知道能不能搶到。
“如果不用奶粉，那得跟人家換米湯來，咱們家裏哪有什麼小米？不得和別人換？但是你看看這情況，換了以後咱們大人吃什麼？”
一連串的現實問題，最終還是困擾到了危大壯。
危大壯無法，他之前想的不多，現在牛翠翠點出來以後，他才知道自己也不一定能夠養的了這個孩子，忍不住有些泄氣。
難道，這個孩子終究還是會死嗎……
“大壯家的，你們不介意這孩子給我吧。”
門外傳來一道聲音，危大壯和牛翠翠同時看向外面。
是隔壁家的小媳婦，叫王大蛾。
王大蛾說起來也是個苦命的。
先是有了第一胎，第一胎半路夭折了，之後是第二胎，第二胎是個女胎，但是生的時候沒注意，生出來就是個死胎了。然後是現在的第三胎，生出來的是個兒子，但是有新生兒黃疸，婆婆給孩子用曬太陽、草藥水擦洗等道聽途說來的偏方給孩子治療，結果硬生生治死了，才活了不到一周。
現在正好是奶水充沛的時候，但是孩子死了，奶水也沒了用，王大蛾婆婆明明心虛，但越是心虛了，就越理直氣壯，以孩子死了正好參與秋收的事情為由，讓王大蛾也趕緊收拾收拾下地。
還沒做完月子就下地幹活，牛翠翠覺得不妥，王大蛾也覺得對她身子不好，萬一之後生不了孩子怎麼辦，正好路過危大壯家，就聽到了這個事情。
剛好危大壯兩口子因為這個事情吵得不可開交，兩個人也就沒有注意門沒關緊，聲音還大，就被人給聽了去。
不過剛好也是個合適的人。
牛翠翠和危大壯對視一眼，她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正好王大蛾有奶水可以喂孩子，而他們家不適合，這下也不用擔心把孩子送回縣城裏頭孩子有危險，就在自己隔壁，危大壯照看也方便。
危大壯看着自己媳婦的意思，他想來想去也沒有想到更好的方法，只能同意了。
“唉，那就拜託王嫂子了，這孩子就麻煩你們給喂着，這每個月的十塊錢就當辛苦費了。”她還不至於貪人家一個孩子的奶水錢。直接給了人家也好。
聽到牛翠翠這麼說，王大蛾也高興了，不僅是能給家裏賺每個月十塊錢，而且也能趁機堵住自己婆婆的嘴，趕緊坐月子養好身子，一舉兩得。
“行，那孩子我抱走了啊，你們想看的時候，隨時看。”王大蛾高高興興的接過十塊錢，然後熟練的抱起了孩子，喜滋滋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