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張念春的小心思
“張念秋!你還敢回來?”
剛進院子,便聽到陳翠花一聲怒喝,還有一把掃帚迎面砸了過來。
張念秋眼疾身快,敏捷的往旁邊一閃,掃帚砸了個空,砸到了泥巴壘的院牆上又反彈回地上,還彈了兩下。
可見扔出掃帚的人怒火有多大。
“你還敢躲?”陳翠花見她閃躲,更是氣得心火更旺,
“不躲讓你打嗎?”張念秋反唇相譏,“我又不是傻。”
“你還不傻?昨天晚上老娘還跟你交待,今個要相看,你一大早還給我跑沒影?”陳翠花更氣了,噔噔噔跑過來,伸手就想揪她耳朵。
張念秋早轉身跑開,陳翠花手落了一個空。
“我說了,我不願意。”
“你不願意,狗屁的你不願意!”這下子更氣了,陳翠花原地轉了兩圈,看到地上的掃帚,彎腰撿了起來,揮舞着掃帚就去追。
“婚姻大事自古以來就是父母做主,有你願意不願意的份!”
瞅了個空把背上的竹筐放下來,張念秋只覺得一身輕鬆,可以跑個馬拉松。
原地彈跳兩下,見陳翠花殺過來了,她利索的轉身向大門方向跑,嘴上還不饒人。
“你思想覺悟有問題,現在是新社會,婚姻自由,反對包辦!”
陳翠花氣得把手裏的掃帚又扔了出去,沒砸中。
“包辦你娘的腿!死丫頭,你給我站住!”
“有本事來追啊!”
這半年來,經過她的不懈努力,陳翠花同志的精力體力耐力大幅提升,真是可喜可賀啊。
瞧瞧,精神頭這麼好,看來繞着村跑兩圈不在話下。
“媽!”
從堂屋裏傳來一個女人急急的制止聲,一個年輕女子隨後出現在門口,快步出了屋,走到陳翠花身邊,搶下她手中掃帚。
“你追什麼啊,追得上嗎?”張念春奪出掃帚,埋怨的話脫口而出。
這半年來,你追我趕的把戲時不時上演一次,母女倆一前一後在村裡繞圈,白白給村裡人看熱鬧。
被奪下手中掃帚,陳翠花發熱的腦袋也冷靜下來。想起以往的經驗,她覺得腿肚子又開始發酸。
“這死丫頭,”反手抓住大女兒的手,陳翠花開始抱怨,“快氣死老娘了。現在又懶又不聽話,還頂嘴……”
張念春頭疼的聽她媽又開始了一百零八遍的嘮叨,連忙打斷:“媽,現在是你說的這些要緊嗎?”
要緊的是今天相看出了岔子,現在她們張家放了對方的鴿子,這事要怎麼收場。
她陪着笑臉把人送回鎮上,又馬不停蹄地殺了回來,不是聽她媽在她面前發牢騷訴苦的。
這個死丫頭,她怎麼敢的?
張念春瞪着大門口一臉滿不在乎的妹子。
“張念秋,你太不懂事了。”
張念春,張滿山的大閨女。
出生時雖然是個女兒,讓重男輕女的張滿山有點失望,但初當人父,粉嫩可愛的小娃娃還是很快俘獲了張滿山的心。
後來陳翠花又相繼生了兩子兩女。張念春長的俊嘴又甜,疼愛雖然比不上張念平和張念安,但比張念秋和張念霞要好的多。
到張念春長大了,俊俏的長相十里八村都是有名的,提親的人絡繹不絕。
張念春一個沒相中。
後來還是張大伯家的大兒子,在鎮上工作的張念林,給介紹了一個,鎮糧食站工作的李前程。
這次相中了。
張念春挑中李前程,一是李前程人長的精神,當初相看時,一件筆挺的白襯衫,束在黑色褲子裏,腰上還束着皮帶,上衣兜里還插着一支鋼筆。
那樣精神的小伙,一下子打動了張念春的芳心。
更主要的是,李前程是鎮上人,高中生,而且有份好工作,他在鎮糧食站上班。
現在這個年代,糧食站可是人們擠破腦袋都想去的好去處。
李前程和張念春的婚事有點一波三折,李家父母有點不滿意張念春的出身,他們想找個同樣是鎮上的姑娘當兒媳婦。
但是,李前程相中了啊,十八歲的張念春嫩的像朵花,張父張母也疼愛,不讓下地幹活,皮膚白凈的不像鄉下丫頭。
要不是路遠不好走,李前程恨不得一天往張家莊跑三趟。
拖了大半年,李家父母掰不過來兒子的心思。
這半年裏,他們老兩口也不是沒想辦法,托老同事老朋友介紹,給李前程相看。
可是李前程不做人啊。
相看相看,雙方互相選擇,選中了皆大歡喜,沒相中就當沒緣分,客客氣氣走個過場就得了。
但他不。
嫌第一位姑娘黑。
“王愛紅同志,你怎麼這麼黑呢?哎呀,你和煤球比,哪個白一點?”
話里的尖酸刻薄令王愛紅當場紅了眼睛。
李前程被王愛紅的哥哥推搡着趕出了家門。
“哎哎哎,別推我,我自己會走,”李前程整了整衣襟,“大家都是文明人,不要動手動腳。”
王大哥咬牙切齒,指着李前程鼻子:“趕緊給我滾,再讓我看見你,看見一次揍一次!”
識時務者為俊傑,李前程轉身就走。
切,就是個野蠻人,他才不和對方一般見識。
第二個姑娘,李前程甫一見面就捂眼睛。
“媽,我是你親兒子嗎?你這樣害我?”
李母一臉尷尬,對着女方家長一臉陪笑,目光掃過姑娘的臉,李母也快速閃過。
哎,這長相也太一言難盡。
來都來了,總不能坐下就走,李母強壓着李前程,讓他和姑娘聊聊天。
然後就見李前程兜里掏出一張照片,往姑娘面前遞。
“你瞅瞅,我對象,長的俊不?”
照片上張念春的那張臉青春明媚,一臉鮮妍。
姑娘臉刷就黑了下來,站起來指着門:“你有對象還來相看,你給我滾。”
李母和李前程被姑娘家人趕了出來。
剛想責備李前程幾句,反被李前程搶了先:“媽,這誰給你介紹的人啊?這人不行,指定和你有仇。”
“胡說什麼。”李母拍了他一下。
“我胡說什麼,”李前程指指自己臉,又指指門裏面,“般配嗎?般配嗎?媽,您兒子好歹長的也一表人才吧,給介紹個這樣的……”
“嘩——”
一盆水潑了過來,潑了李前程一身,李母也被連累,澆了小半身。
“滾!!!”姑娘的媽端着一盆水站在門裏,氣吞山河。
李家父母算看明白了,他們不管找幾個來相看,李前程都能給弄黃了,不僅弄黃了,還把人給得罪了。
再這樣搞幾次,這鎮上人要被他們李家得罪光了。
唉,兒大不由娘!
李家父母奈何不得兒子,最後只得同意了張念春進門。
結婚後,張念春就跟着李前程去了鎮上,住在糧食站分的宿舍里。
前一段,張念春匆匆忙忙回了家,要給張念秋說一門好親。
鎮糧食站的副站長劉長喜剛死了老婆,放出風聲想找個續弦。雖說是副的,但頭頂上沒有正站長,他這個副的手裏有實權,和正的也沒區別。
曾有幾次風聲說要調來個正站長,到最後也沒見一個人影。
時間長了,劉長喜自己都快把他頭上的那個‘副’字給忘了,旁人也識相,都稱呼他為劉站長。
李前程就是在劉長喜手下工作。
有風聲說糧站內要選一個小組長。當了小組長,工資級別往上提兩檔。李前程眼熱不已。但他就是一個普通辦事員,平素里劉長喜根本不拿正眼看他。
他正發愁如何巴結領導呢,就傳來了劉長喜要續弦的消息。
頂頭上司有需求,李前程就開始琢磨。
年齡是大了點,五十六了,但是氣度好啊。中山裝那麼一穿,鋼筆那麼一別,頭髮梳的油光水滑,透着一股領導氣派。
平時就坐在辦公室里喝茶看報,學習學習上頭下發的文件精神,學完了再給他們開會傳達,坐在主席台上,一扯就是兩三個小時。
風吹不着,雨淋不着,糧站累人的活全是他們這些底層職工,和劉站長半毛錢關係也沒有。整個人養的是白白胖胖,看起來頂多四十多歲。
最最關鍵的是,人家手裏還有權。這要是成了姻親,那他和站長就成了一家人,這小組長的職位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嘛。
男人嘛,老不老的沒關係,有本事才是頂頂重要的。
這套說辭成功說服了老婆張念春,把主意打到了娘家妹妹張念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