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煙雨平生樓

「不可能？」風蟬子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八度，鬚眉齊張威勢嚇人。他要求張鋒銳立刻馬上穿上鞋襪，跟他走一趟。

一路上風蟬子沉默不語，帶着張鋒銳七繞八拐，沿着一條長長的曲折的青條石小徑向棲鳳山山頂上爬，大約四五百米之後至路之盡頭，但聞風聲呼嘯，四周高大蒼翠的松柏枝搖葉動，眼前視野開闊，烏土遠景盡收眼底，原來已到棲鳳山頂峰。

張鋒銳來過鳳來寺何止百次，然而之前卻一直沒有上過頂峰，對眼前一切透着極大的新鮮感。

只見山頂有一塊約摸一畝多的青石鋪就的平地，上面赫然矗立着一座古典造型，顏色古樸，年代久遠的寶塔狀的木樓。

樓高三層最多不過十多米高，第一層大門前立着一塊巨大的大理石石碑，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滿了字。落款處分明寫着的是國家級重點文物保護區，林省特級文物保護區，看立碑的時間是公元1980年。

等張鋒銳看清楚石碑正中「煙雨平生樓」五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的那一刻，少年瞳孔劇烈收縮，心中油然而生一種神聖感。

在烏土，有這麼一個傳說，在棲鳳山的最高峰有一座千年古樓，屬於鳳來寺禁地。據說，極少有人可以登上此樓，即便達官貴人也不可以。

然而每年三月三，這座樓可以對一種人開放，那就是面對邪惡犯罪，生死危難敢於挺身而出的英雄。

據說是此舉是鼓勵烏土人見義勇為，是為了弘揚正氣，壓制邪惡，不讓西風壓倒東風。

此舉影響深遠，意義非凡。烏土人，只要是心存善意眼裏有光的烏土人都以登上此樓為榮。這座樓有一個異常雅緻動聽的名字「煙雨平生樓」

原來傳說竟然是真的！張鋒銳頓感呼吸急促心跳加速，難道今日自己可以登樓？

接下來風蟬子的一席話讓他意識到自己的格局還是小了。

「小鋒子，烏土人都以登上這座煙雨平生樓為榮，時至今日，登樓者已然不少，知其底細者卻一個也無，即便國家級的文物專家也沒有搞清楚此樓的來歷，你可知是為什麼？」

張鋒銳這才注意到石碑上竟然沒有介紹煙雨平生樓具體建於何時，建樓者是誰。只是一個模糊的說法，建於初唐時期。對此，他自然是虛心請教。

這些日子一來因為這小子脫胎換骨一日千里，難得可以找回一些師道尊嚴的感覺的風老道自然要顯擺顯擺。

「公元644年，距今1300多年前，一位漢民族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他北滅不可一世的DTZ，南掃殘暴不仁的割據軍閥，西平不知天高地厚的吐谷渾后功成身退，回到了闊別二十年的師門。回首戎馬生涯，感慨平生功業，追思先輩事迹，特建此樓。小鋒子，你可知道他是誰？」

「大唐軍神李靖，也就是哪吒三太子的老爹，對不對？」這可難不倒博覽眾書，尤其是自小對歷史尤其感興趣的張鋒銳，正確答案脫口而出。

不過，少年敏銳地捕捉到一個重要信息，眼睛瞪得溜圓，不敢置信地問道。

「師門？難道托塔李天王竟然是......」

「沒錯，李靖李藥師，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大唐衛國公，正是我鳳來觀第六代親傳弟子」

看到張鋒銳驚訝得嘴巴張得老大，彷彿塞得下一個鴨蛋的模樣，風老道唇角含笑，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

他指了指眼前的煙雨平生樓，捋着花白的長須表面矜持實則牛逼轟轟地「別驚訝，李衛公只是其中之一，千百年來，我鳳來觀英才輩出，不計其數，以後你可以慢慢了解，」

然後風老道不無傲嬌地補充了一句「還有，以後千萬不要懷疑自己師門，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我們做不到的，哼」

言罷，剛剛還像小孩子一般賭氣的風蟬子取出一把黃銅鑰匙，打開第一層樓的大門門鎖后立在門旁，表情莊重肅穆，像換了個人一般，向著張鋒銳恭行一禮，肅然道「今有烏土少年張鋒銳，不顧自身安危挺身而出，救人性命功德無量，請入煙雨平生樓首層「義字閣」」

正如風老道常言，生活要有儀式感。張鋒銳收斂心情，也莊重地對風蟬子深施一禮，然後昂首闊步，走入大門......

一個多小時過去，天色已近黃昏。擔心家人挂念，張鋒銳婉拒了大廚火樵子留飯的邀請告辭回家。

經過鳳來寺大雄寶殿的時候，張鋒銳見到一個滿臉橫肉的大光頭在嚷嚷着指揮一群人奉上琳琅滿目的各色祭品及禮物。

見到張鋒銳，大光頭樂呵呵地送上一個裝着點心的禮盒。不容張鋒銳拒絕，執意要塞給他，嘴裏說道「感謝神佛保佑，今日我妻子得遇貴人相救，母子平安！小兄弟你一定要收下這小小心意，分享我的快樂」

張鋒銳心中一動，微笑點頭謝過，愉悅地收下了對方的心意。

走在棲鳳山彎彎曲曲的山路，涼風拂面，幾乎一整天沒有吃東西的他飢餓難耐腹鳴如鼓，打開大光頭送的糕點開始吃起來。感覺特別特別的香甜，狼吞虎咽的同時，回想起大光頭笑得合不攏嘴的模樣，如果今天自己沒有及時出現並出手相助，恐怕他會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一種心情吧！

思及此處，有種發自內心的幸福感洋溢張鋒銳全身，他心裏頭反覆念叨着剛才在義字閣讀到的詩：扶危濟困當伸手，送炭添薪不畏寒；何嘆世間涼與熱，應知天地正而寬。

難怪煙雨平生樓第一層會命名為「義字閣」！原來人人皆可做英雄，哪怕再卑微渺小，只要心存正義危難時刻出手相助，都是英雄！

在深秋時節，在棲鳳山上，少年的思想境界得到了升華，對懸挂在「義字閣」最顯著位置的那句聖人名言「道之所在義之所存，雖千萬人吾往矣」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經過火電廠時，張鋒銳特意到葉清泉家樓下喚出他來，見到好友安然無恙，葉清泉如釋重負的純凈的笑臉令他倍感溫馨。

等到他婉拒了葉媽媽留飯的邀請回到家，卻見劉老四在陪着老媽聊天，還帶來了好些個党參黃芪三七等補氣血的藥材，按他所言，這些東西與其放在家裏長霉，不如送給有需要的張鋒銳來發揮餘熱。

自幼跟着父親以及風蟬子學過一些中醫知識的張鋒銳心知肚明這些東西價值不菲，自然要推辭不受。

劉老四把他拉到一旁低聲道「兄弟，你今天真是做了一件令人佩服的大善事，哥哥我也是有妻子女兒的人，太明白了，這一點小心意，千萬不要見外，收下吧」

看着劉老四豎起大拇指與有榮焉的樣子，張鋒銳心裏暖暖的，也許，這就是助人乃快樂之本的真諦，所謂的人間值得莫過於此。

這一刻，張鋒銳感覺自己找到了明確的人生方向！那就是，早日有資格登上煙雨平生樓的第二甚至第三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