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演技比我差
三日回門那天,聶淺晴起得很早,確切的說是根本沒怎麼睡。
她今天要和凌奕回家,必須要表現得非常親密、自然才行,不然她爸肯定會看出端倪。
問題是,凌奕能不能配合好。
在凌家,因為氛圍比較嚴肅講究,他們稍稍表演得親昵一點即可矇混過關。
但在她家可不一樣,凡事都很簡單直接,感情也一樣。
她爸認為,夫妻只要感情好,不管當著誰的面都可以親親抱抱舉高高。
至今她媽媽已經去世十年了,但在她的記憶里,幾乎全是爸爸寵愛着媽媽的溫馨畫面。
思前想後,聶淺晴在吃早飯前,趁着沒出房門的當口,把凌奕拉到了一邊。
“凌先生,我們的合約里有讓彼此的家人放心這一條吧?”
“是。”凌奕言簡意賅。
“好,那我就直說了。一會兒到了我們家,麻煩你跟我表演得盡量親密一點,我爸眼尖,看得出感情好壞。”
“好。”凌奕又只吐露一個字。
聶淺晴看凌奕這惜字如金的狀態,心裏估摸要完蛋了。
她早飯吃得如同嚼蠟,完全不知道自己吃了什麼。
張姨給她遞冰美式過來,她也愣神愣了半天。
直到坐到了凌奕的副駕駛位,她還沒有回過神來。
“你在緊張些什麼?”凌奕看了看她,語氣一如既往的淡。
“沒事。”
“你信不過我,怕我演不好?”聰明如凌奕,已經猜到了她在想什麼。
“呵”被戳中心事,聶淺晴也不掩藏了,“是啊,我怕。我們家相處的方式和你們家不一樣,婚前你彬彬有禮我爸會覺得你是懂禮貌,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她覺得車內的空調太冷,把窗子開了一條小縫兒,讓盛夏的熱風湧進來。
她額前的碎發東飄西盪,襯得她格外有風情。
凌奕用餘光看了看她,沒有多說什麼。
一路上車子裏除了輕微的風聲,再沒有別的。
聶家位於城市一隅。和凌家那種歷史保護建築的莊園不同,聶家是簡約的棕色和黑色為主調的現代建築,全景落地窗,院子很大,仿照日本園林,做了崎嶇的石板路和各式綠植,突出自然的禪意。
凌奕把車子停進車庫,紳士地下車為聶淺晴開車門,細心用手護在她的頭上方,“請吧,聶小姐。”
他臉上掛着淡淡的笑,深邃的五官在不算明亮的光線下顯得更加突出。
聶淺晴下了車,恍然間感到有些陌生。
凌奕主動拉過聶淺晴的手,輕聲說:“是這樣吧!”
厚實的手掌和修長的指節傳來溫熱的觸感,聶淺晴微昂着臉看着凌奕的側顏,心像失去控制的火車一樣,幾乎要衝破她的胸膛了。
她不自覺地握了握那隻手。
是真實的。
“你這樣可不行,你演技比我差多了。”凌奕像戀人耳語一般在她耳邊呢喃細語。
聶淺晴才意識到自己的不自然,立刻整理表情,換上一張甜美的笑臉,“誰說的,星輝總會請電影學院的表演老師過來培訓,我聽過兩節課,不可能比你差。”
“很好。”凌奕拉着聶淺晴,走出了車庫。
聶淺晴的父親聶衛國已經在車庫外等着他們了,看到他們手挽手親親蜜蜜的樣子,滿臉欣慰,“哎呀,寶貝女兒、乖女婿!爸爸想你們了!”
“爸!”凌奕自然地跟聶衛國打招呼。
“爸爸,我也好想你。”說著,聶淺晴上去擁抱了父親聶衛國。
聶衛國慈愛地輕撫聶淺晴的背說:“乖女兒、乖女婿,別站着,咱們進屋說。我今天給你們介紹一個人。”
聶衛國領着二人穿過綠意盎然的庭院,通過一扇玻璃門,直接進了餐廳。
聶淺晴遠遠地看到一個高挑的穿着素色襯衫和窄身裙的女人在餐桌前忙碌。
她一絲不亂的長捲髮散落肩頭,擋住了臉。
不過看身形和舉止便知,她一定是個美人。仟韆仦哾
聶家只有兩位阿姨,一位負責打掃,一位負責做飯,顯然她不是其中任何一位。
眾人走到近處,那女子撩了一下頭髮,轉過頭來,笑意盈盈迎上來,風情萬種地打招呼:“淺晴、凌奕你們好,我是馬妮!”
說著,馬妮向聶淺晴伸出了手。
果然如蘇曉琪所說,馬妮真人很美,濃眉大眼,烈焰紅唇,左邊下巴上有一顆小小的痣,很有辨識度,屬於一見就很難忘的那種美艷女人。
“你好!”聶淺晴禮貌地和馬妮握了握手。
她瞄了一眼父親,從聶衛國看馬妮的眼神中,她讀到了很多內容,那是屬於男人和女人之間的熱誠與青睞。
“你可以叫我mandy!”馬妮口吻親切,落落大方。
“好。”
馬妮轉而看向凌奕,與凌奕也握了手。
“來,來,來,咱們都坐下說,別站着!”聶衛國張張羅羅,主動幫馬妮拉開了椅子。
等所有人落座后,聶衛國和馬妮對望了一眼,拉過了聶淺晴的手,意味深長地開了口:“淺晴啊,今天呢,是家宴,爸爸請馬妮過來,是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不用聶衛國說,聶淺晴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孩子,我和馬妮兩年前在香港認識,我們對彼此很有好感。以前你沒出嫁,爸爸擔心你,也怕你不開心,所以一直沒和你說。現在你嫁給了凌奕,看你們感情這麼好,我放心了。我和馬妮決定做個伴兒......”
聶淺晴看得出,父親很中意馬妮。
她是個孝順女兒,希望父親開心,也不十分在意父親找女伴。
可這個消息太忽然了,她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一時間難以消化。
聶淺晴的嘴唇顫了顫,幾秒間愣是一個字都沒有擠出來。
“淺晴,這一桌子菜都是馬妮準備的,她粵菜做得極好。你嘗嘗這個!”聶衛國見女兒如此,夾了一塊菠蘿咕咾肉放進了聶淺晴的碗裏。
“謝謝爸爸。”聶淺晴夾起那塊肉,垂下眼眸,緩緩送入口中。
凌奕坐在聶淺晴身側,他看到她放在餐桌之下的左手始終緊緊地攥着裙擺。
因為用力,骨節發白。
就像那天捏着協議一樣。
“淺晴,今天太唐突,我敬你一杯。”馬妮舉起了紅酒。
她這樣的人精,什麼人什麼心事,很難逃過她的眼睛。
聶淺晴咽下咕咾肉,把手從裙擺上鬆開,用雙手托起紅酒杯,抬起頭,雲淡風輕地綻開笑顏,“馬妮,爸爸,祝福你們,我希望你們永遠開心。”
那笑容自然、得體、溫暖,絲毫不見言不由衷的痕迹,是祝福最好的樣子。
“唉,唉,乖女兒!”聶衛國喜出望外,趕緊舉起酒杯。
三個人叮一聲把杯子碰在了一起。
聶淺晴將紅酒一飲而盡。
十年前,母親還未過世,他們全家第一次搬進這個房子。
那時,母親就坐在馬妮的位置上。
此時,物是人非。
她不怨,她是真心希望父親幸福快樂,她的祝福不含一絲虛假。
但這不耽誤她心底不斷湧起不可名狀的難過。
祝福與難過,不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