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彈劾
六月初夏，騰雲高層會議室里的氣氛卻似隆冬。
董事會的成員們圍坐在會議桌旁，聽CEO陳繼仁做完第二季度彙報，各個臉色沉肅，隱隱傳遞着不滿的情緒。
張董事理了理自己的領帶，挪動了一下身軀，沉聲發問：“繼仁，所以你的意思是，第二季度業績寥寥，全靠凌奕收購偉宅科技注入的那筆資金才讓日月島的普通住宅項目得以繼續？並且，你要考慮更換原定的建材供應商？你提議的這家供應商你考察過沒有？你知不知道不同供應商提供的建材質量差異有多大？”
王董事一聽張董事問出了自己在意的問題，點頭附和：“就是的，建材至關重要！不是你說品質一樣就真一樣的！我們要做的是標杆！全省乃至全國的標杆！你剛剛提到的馬來西亞供應商和我們一直合作英國供應商，論資歷、背景、產品線，沒有一項能與之相比。”
“我直接說我的觀點。”郭董事斬釘截鐵開口：“我不同意更換供應商。日月島項目存在潛在的資金周轉的問題，是你們應該去着力解決的，而不是通過更換供應商，壓縮項目的成本和質量去實現。”
“對！我附議。”張董事和王董事不約而同地說。
張董事還意味深長地點出：“再說，你們來自馬來西亞，現在又要更換成馬來西亞供應商，這其中有沒有什麼內情？”
他的措辭很含蓄，但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他在暗示陳家三兄弟和他們選的供應商有勾連。
在座的CFO、項目經理，以及其他許多高層聞言紛紛點頭。
陳繼仁在一片反對的氛圍中略顯孤立無援，他看了看擔任副CEO的兩位兄弟，和他們交流了一下眼神。
隨即他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各位董事，各位同仁，日月島項目是一個長期項目，與時俱進很重要，目前它才開發完1/3多一點，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想必須要根據集團目前的經營狀況做出調整，才能繼續。”
陳繼孝點頭稱是：“對啊！日月島是集團最大的項目，集團投入了巨大的資源，然而它還需要許多年才能見到回報。按照現在集團的發展態勢，如果按照原來的標準做日月島，只會變成拖累。”
“各位董事，關於日月島，改變勢在必行。關於供應商的事，我敢說沒有內情。我們只是因為在馬來西亞有人脈，查過了這家供應商，可以確定它的產品可以和英國供應商相媲美，價格卻低30%，所以才選它替代。”陳繼禮從旁敲邊鼓，企圖用價格優勢影響董事們。
一直沉默不語靜觀局勢的凌坤終於按訥不住：“更換供應商絕不可以。所謂的相媲美，你可否提供國際權威機構的評估報告？英國供應商的許多材料都有專利，馬來西亞供應商如何做到相媲美？依我看，公司的業績出現下滑，項目資金周轉遇到危機，究其根本，並不是日月島的問題，而是經營策略、理念轉變帶來的後果。當務之急是調整策略，好好規劃下個季度，實現逆轉。繼仁，請你們好好做下季度的規劃。我不想聽開源節流這種小家子氣的省錢方案。”
“凌董，說到底，您不就是對我們幾個不滿意嗎？”陳繼禮扯動嘴角，隱隱透着不服：“把我們從馬來西亞找來，卻不給足信任。我明白您始終惦記着讓凌奕回來，才會處處掣肘，好顯得我們無能，無法在董事會立足。”
“繼禮，我好歹是你舅舅，你說話態度該尊重點。”凌坤眉頭微皺，雙目露出不悅的痕迹，聲音裹上了一層嚴肅：“還有，凌奕有能力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不然也不是他來收購偉宅科技，而是偉宅科技收購他的公司。”
“您說的不無道理。我們幾個在運營以房地產項目為主的集團業務上確實不如凌奕那麼有經驗。但是經過這兩年的磨合，集團的某些方面也有不少改進。”陳繼仁年紀大，不似兩個弟弟那麼鋒芒畢露，暗中把話茬往自己有利的方向引。
“比如說？”張董事濃眉微挑。
“比如說公司架構上的調整......”陳繼仁想多說一些，但想想自己確實沒有做出過什麼驚天動地的業績，只能拿內部調整說事兒。
張董事眼中有戲謔一閃而過，說道：“阿坤，你知道我一向很敬重凌老，相信他的眼光，對他的安排從無異議。但今天話說到這裏，我確實不想再繼續靜觀其變。”
凌坤對上張董事的眼睛，彷彿就在等這一天似的，目光殷殷暗示他繼續說下去。
張董事領會到意思，聲音愈發嘹亮了幾分：“對於騰雲這種規模的企業來說，CEO不適配帶來的後果是致命的。我認為，我們應該在更壞的局面來臨前，更換掉不適配的領導層團隊。騰雲如今是上市公司，並非私營企業，不是一個人就可以全說的算的，我建議我們針對此事做董事會內部投票，用結果說話。”
郭董事聞言先是一愣，但很快連連點頭：“騰雲的發展關乎於在座每一位的切身利益，也關乎於數萬名遍佈世界各地的員工的生計和不計其數的合作夥伴的利益。對於錯誤的人事安排進行修正，乃理所當然。”
“的確。”王董事平日一副老好人的樣子，這一刻卻堅定的趁勢而起：“凌奕的能力我百分之一百認可，如果他如今在這個位子，我想集團不至於面臨困境。我聽聞凌奕之所以辭職，是因為凌老不滿意淺晴出走。這本是凌家的家事，我不便多言。但站在外人的角度，我覺得以凌奕的能力，不是必須非要有賢內助輔佐才能掌舵。”
“您幾位的意思是......？”陳繼孝額頭不知何時浮出了一層薄汗。
本來會議上氛圍雖然不好，但也沒有彈劾他們幾兄弟的意思。
怎麼說著說著就演變成這樣了？
而且幾大股東兼董事全都推崇凌奕，眼看着達成了一致。
他們幾兄弟完全沒有任何準備。
張董事睨了陳繼孝一眼，又和凌坤交換了一下眼神，直言：“就是你們理解的意思。阿坤，出於尊重，投票之前，需要知會凌老一聲。我知道這麼大的決定你一個人去說可能顯得不夠鄭重，需不需要我們幾個一起去和他老人家談談？”
張董事和凌坤合作幾十年，知道凌家的大家長制，所以主動提出利用董事會的壓力，去瓦解凌老太爺的固執。
“先不用。”凌坤伸出一隻手，輕微地擺動了一下：“董事會上大家的意思我已經明了。作為騰雲現任董事長，我和大家的考量是一樣的。今天我會回家將會上的彙報內容和大家的決議告知家父。下周董事會，我們來走投票流程，解決CEO不適配的問題。”
“最關鍵的問題是，誰接任新的CEO？凌奕？還是我們尋求新的有能力的職業經理人？”王董事已然盤算起下一步。
“最合適的人選當然是凌奕。換新人必然要有磨合期。凌奕一直參與日月島項目，如今的規劃很多都是他在的時候制定的，相信以他的能力，可以很快走上正軌。”郭董事毫不猶豫地說。
“我會向他傳達諸位的意思。”凌坤的唇角彎出幾不可見的弧度。
有了董事會諸人製造壓力和聲勢，他就有了更多去說服頑固父親的籌碼。
現在這樣，就算凌老太爺一意孤行，董事會也大可以不賣他面子、不聽從他的意見，按照章程進行投票。
為了他的兒子，他年過半百，第一次打定了忤逆強勢父親的主意。
“這就要把我們幾兄弟換了？”陳繼禮急了：“兩年多，我們夜以繼日，殫精竭慮，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麼草率就做出這種不近人情的決定，真的不妥當吧！我們已經開始做下一季度的規劃了，我們相信以後一定會改善的！”
“這麼重要的職位，當然賢能者居之，繼禮，你們還有很多要學習磨練的。騰雲下面有許多公司可以供你們學習取經，你們也可以選擇回馬來西亞經營陳家的船務公司，前年騰雲在那兒注入了大筆資金，如今也是騰雲麾下的產業，那個領域你們更熟悉。”
下定決心的凌坤說話更直白，三言兩語把陳家兄弟逼到了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