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婚之夜
夜,很安靜。
聶淺晴躺在兩米寬的大床上,望着枕邊人沉默的後背,聞着他散發出的酒氣,聽着他輕微的呼吸聲,落寞地抿抿嘴。
今天是她的新婚之夜,可是她默默愛了十二年的男人卻看都不願意看她一眼。
她知道,凌奕不願意結這個婚。
是凌老太爺特意從法國的療養莊園飛回來才勸服了他。
凌家底蘊雄厚,是富過三代的老錢,講道理會找同樣有家學淵源的名門閨秀。
而她是娛樂公司老闆的女兒,妥妥的新錢。
在財富的世界裏,新錢的另一個名字是暴發戶,註定是被老錢鄙視的對象。
她做夢都沒想過自己能嫁給凌奕。
也不懂凌老太爺和凌老爺為何在一眾相親候選人中挑中了她。
剛剛的結婚典禮上,只有凌老太爺和凌老爺笑得最開懷。
凌家的其他人雖然沒說什麼,但她看得出,沒有一個把她這個新媳婦放在眼裏。包括傭人。
凌奕更是從頭到尾冷着臉,說“我願意”的時候,那表情更像是在說“我討厭你”,狹長的雙眸透着一股股寒意。
害得她後背汗毛都豎起來了。
如果換做別人,她一定頭也不回直接拜拜。
她聶淺晴的時間很寶貴,一分鐘好歹以萬計算,往後餘生能賺多少錢,可想而知。
她才不會認虧,把自己的下半輩子浪費在一個不相干的人身上。
可是,對方是凌奕。
聶淺晴坐起身,藉著狡黠的月光凝視着男人沉靜的睡顏。
他依然和年少時一樣好看,黑色絲緞一樣的頭髮垂在額前,五官輪廓都好像歐洲大師的不朽傑作,薄薄的嘴唇似柳葉般輕柔。
聶淺晴很想吻上去,都是自家老公了,憑什麼不可以吻呢?
他不主動,她可以撩。
她往凌奕身邊湊了湊,緩慢地俯下身,就在她的唇瓣即將觸碰到凌奕的唇時,凌奕忽然張開眼睛,像看到鬼了一樣一個激靈坐了起來,把她推到了半米外。
“聶淺晴,你要嚇死我嗎?”
凌奕今天喝了很多酒,本來昏昏沉沉,愣是被驚醒了。
天知道大半夜一個女人鬼鬼祟祟靠過來,長頭髮在他臉上滑來盪去有多恐怖。
他嫌棄地皺起眉,又往床邊上靠了靠,“你想幹嘛?”
“沒事,沒事。”聶淺晴連連擺手否認,然後把無處安放的長發攏到耳後,嬌憨一笑,“你醒啦。”
“這不是廢話嗎?”凌奕的語氣里明顯透着不耐煩。
“不好意思啊,那你繼續睡吧。”
聶淺晴不知道該說什麼,委屈巴巴地瞅着凌奕。
“我說,你該不會在期待什麼吧?”
凌奕似乎看透了些什麼,唇畔勾起一絲不懷好意的笑,一寸一寸靠向聶淺晴,“也對,今天是新婚之夜,期待發生點什麼才正常。”
“凌奕......”
他在她眼中有些陌生了,她認識他十二年,他還從沒用這副表情對着她。
準確來說,是從來沒有正眼瞧過她。
隨着凌奕的臉在她瞳孔中放大,聶淺晴的心越跳越快,那蓬勃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顯得格外清晰。
他們之間的距離一點一點消失,最終凌奕的鼻尖抵上了她的鼻尖。
曖昧的氣息讓她的臉迅速染上一抹緋紅,一直延伸到耳根。
她本以為會發生什麼,想不到落進耳朵里的字句卻像一顆顆冰雹一樣砸在她頭上。
“你可真好笑。”他冷冷地說,右手似鉗子一樣固住她的下巴,“聶淺晴,我實話告訴你,娶你都是我爺爺和我爸的意思。如果不是爺爺以命相逼,還拿總裁的位子威脅我,我根本不會娶你。”
“我知道。”聶淺晴因為下巴上的力道微微動了動睫毛,聲音發緊。
“你不介意?”
聶淺晴在禁錮下輕微地搖了搖頭。
她平時根本不是這麼沉默寡言,但不知道為什麼,一面對凌奕,她那儀器般精密的腦子總是罷工,擠了半天只擠出兩個字:“還行。”
“你沒有自尊嗎?為了利益即使虛耗人生也無所謂?”
“......”
聶淺晴本想說點什麼,恰在此時,她的手機鈴聲大作。
這是提醒她盯美股即將收盤的鬧錶。
她在美國投資了幾隻股票,近期波動比較嚴重。通常她需要從晚上九點半美股開盤開始看盤。
今天為了結婚,她破天荒地把賺錢放在一邊,專心參加典禮和酒會,只臨時設定了一個鬧錶提醒自己收盤前一個小時看一下。
手機的鬧鈴聲無形中按下了聶淺晴腦中的運行開關,她忽然之間像變了一個人,一手甩開凌奕捏在她下巴上的右手,火急火燎從床上彈起來,臉也不紅了,嘴也不笨了,一邊穿拖鞋,一邊對凌奕說:“抱歉,我今天沒空討論這個了。我願意嫁給你是發自本心,具體以後我會跟你說,我相信我們能相處愉快的。”
說罷,聶淺晴一路小跑鑽進套房中與卧室相連的書房,真絲外袍從肩頭滑落到地上也渾然不知。
他們住的套房有一百多平,書房、衣帽間、浴室、小客廳、陽台一應俱全。
凌奕一頭霧水,不禁好奇這女人怎麼了。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跟着她到了書房門口。
只見她打開自己帶過來的筆記本電腦,快速登陸美股交易賬戶,全神貫注開始分析操作,嘴裏一直念念有詞。
“特斯龍漲到了620,主打新能源還可以再發力,亞遜跌破120,傳統行業樹大根深,不可能一蹶不振,適時補一點,橘子影業......老天,新電影怎麼能用有過種族歧視言論的演員呢!絕對好不過兩天,明天輿論一發酵就會大跌......幸好今天能賣......”
聶淺晴像報菜名一樣挨個點評自己的股票,眼睛裏閃爍着興奮的火花。
一個小時后,她望着自己1800萬美元的戰績揚起自信的笑,抬起手臂伸了個懶腰,像小貓一樣慵懶。
肩頭的涼意提醒着她睡衣的缺席,她不覺打了個哆嗦,一抬眼睛看到了依靠在書房門口正一瞬不瞬盯着她看的凌奕。
而她的睡衣外袍,正巧在凌奕腳邊。
“哈哈”聶淺晴乾笑兩聲,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啊凌奕,影響你休息了。”
“聶淺晴,你可真是個奇葩。”
凌奕似乎明白為什麼自己的爺爺和父親執意讓聶淺晴嫁過來了。
她賺錢的這股專註勁兒,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女人都強,絕對是輔佐他事業的絕佳人選。
聶淺晴退出股票賬戶,合上電腦。
賺足了預期的錢,她的心情格外美好。
她笑眯眯地站起身,走到凌奕身邊撿起睡衣,披在肩頭,大紅色的蕾絲布料襯得她肌膚勝雪,“都四點了,我們一起去睡會兒?”
“我對你沒興趣。聶淺晴,我等你是想鄭重告訴你,這幾年我會把集團把控住,等全由我自己做主的時候,我們就離婚。在此之前,我們都做好各自的本分。”
凌奕垂眸,冰冷的話語輕易讓她的眸光黯淡了下來。
凌奕一人獨自回到床上,面朝床沿,再次只留給聶淺晴一個冷硬的後背。
“可是......我願意......”聶淺晴用只有自己一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喃喃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