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工作與家庭

晚上8點半，信義買了一些合成食品回到了貧民窟的家裏，他推開房門。

妹妹三上祥子正擠在榻榻米邊上寫着作業，她抬頭看了一眼信義，什麼都沒說就低下頭繼續寫作業去了。

母親並不在，他環顧四周，父親的遺像掛在顏色發暗的牆紙上，黯淡的燈光打在上面，又從鏡框折射到有些破舊的榻榻米上。他看了看這僅有十幾平米的房間，那種自卑感又悄然爬了出來。

他把裝着食品的袋子放在門邊，問祥子“媽呢？”

祥子頭也不抬，冷淡地說“去浦田叔叔家借錢去了。你不是特別忙嗎，怎麼今天還回來了？”

“媽說有急事，我請假回來的。”信義撒了個謊。

妹妹不說話了，繼續寫作業。信義感覺房間裏有種壓抑的感覺，便推開門走了出去。

一男一女對話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真是謝謝你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麼辦好了，信義剛當上偵探，特別忙，也沒回我的消息，剛才打電話，他也沒給我個準話。我怕明天祥子交不上學費讓學校給停了課，就直接找你去了。等信義回來我就把錢還給你。”

“哎呀，你看你說的，我和正雄什麼關係？光屁股長大的，他的家人遇見困難我幫忙是應該的。信義是個好孩子，還有出息。現在能找到這樣體面的工作他肯定得表現得特別努力，不回你消息也正常，你可不能抱怨，讓孩子聽見寒心。哎，我家那頭蠢豬要是像信義這麼上進就好了！”

“孝男怎麼了？”

“別提了！在遊戲艙大廈里才幹了一個月就跑了，也不回家，都不知道上哪裏鬼混去了！梔子你說說，那遊戲艙躺進去連接進網絡就能打工賺錢，不比我們這樣成天翻垃圾桶的強多了？”

“是呀是呀，我是歲數大了，在遊戲裏玩不明白，要不然，我也去遊戲艙打工。”

“可不是么，一個月能賺差不多0.08，跟幾年前在工廠打工也差不了多少，咱撿垃圾才賺多少？多說0.05吧。”

“這孩子不會遇到什麼事了吧？你沒找找？”

“我可不找，老大不小的成天凈做夢，人家嫌遊戲倉大廈賺得少，非想去城裏找工作。還是讓社會教育教育吧。多少畢業的大學生在城裏都找不到工作呢，就他？小學都沒念完的蠢貨還找工作？不讓人當豬宰了就不錯了。”

男人說完這句，信義就聽見了二人往這邊走的腳步聲。

“孝男這孩子挺聰明的，你呀，就是對他太嚴厲了。”

“聰明個屁！等這蠢豬回來我非打得他起不來床不可！哼！”

母親和浦田從拐角處走了過來，他們同時發現了站在門口的信義。

“什麼時候回來的？”母親既有些驚喜又有些害怕的看着信義問“還沒吃飯吧？”

“我們的大偵探回來了！”浦田臉上笑開了花，趕緊來到了信義的身前，他欣慰地看着這個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小夥子。

“工作太忙了。”信義面無表情地說。

“能不忙嗎，現在你可是偵探。”浦田笑呵呵地看着他。

信義有些討厭他。但如果真讓他說出討厭浦田的原因，或許他只能說他討厭那股因為生命逐漸老去而散發出的氣味。

信義只想快點離開這裏，他向母親問道“借了多少？”

“0.05，一年的學費，祥子一年的學費。”母親特意強調了這是一年的學費。

信義直接給浦田轉賬，浦田連忙說“我又沒有什麼着急用錢的地方”。但信義已經把錢轉了過去。

“媽，先進屋吧。”

見信義透露出了送客的意思，浦田趕緊說，“那我先回了，梔子，信義，再見。”

母親目送着浦田離開，跟信義回到了屋裏。

祥子看見母親，開心地笑起來“歡迎回家。”

信義拿起了放在門口的那袋食品“我回來的時候買了些吃的，你放好。”

母親連忙接過來，嘴裏說著“花這錢幹嘛，怪浪費的。”

“不值什麼錢。”信義皺起眉，他就討厭母親這種生活態度，在她看來，什麼都是浪費。

母親一邊把裝着食品的袋子吊在牆上，一邊低聲說，“還是不亂花錢的好，你還沒找對象呢，還是省着點的好。”

信義看了看屋內，嘆口氣“下次你別那麼著急的去借錢。就像今天，你剛從浦田那裏借出來錢，我回來了就還掉，燃料費就花了千分之六，這錢平白無故就少了。你有事情我肯定會回來，但不要老是發消息打電話，我很忙的。還有，網上就能轉賬，非得去人家家裏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

母親低着頭聽信義教訓，像一個犯錯的孩子。

她低聲解釋了一句“當面借顯得誠懇一些。”

“三個月了，你今天才回來！你回來就教訓媽你什麼意思！媽在上個月腳都摔傷了你也沒回來！”祥子突然生起氣來，對着信義抱怨。

“祥子！跟你哥好好說話！”母親訓斥祥子。

祥子哼了一聲，又低頭寫作業去了。

信義不耐煩了，他對着祥子說“偵探的工作很忙的，能不能別什麼事都需要我來處理？今天是誰學費不夠了，明天是誰摔傷了，能不能體諒體諒一下我？”

“信義，你別生氣。”母親有些慌了，“祥子還小，她說話沒輕重，你別怪她。”

信義看着母親卑微的樣子煩透了這個貧民窟的家，他嘆口氣“我還得回去工作。”

“我做些東西你路上帶着吃吧，別餓着。”m.

“吃過了。”

信義直接走出了家門，他打開照明燈，頭也不回地走了。

夜風吹打在信義的臉上，他板著臉迎着風，一步一步地向城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