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合作
商先生一怔，顯然是沒想到離火竟然拒絕了他，還拒絕的這麼直白。
“我能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這……”
商先生側身看了龔梓一眼，龔梓的手立刻往陸凌雲肩頭上一搭，“走。”
陸凌雲好歹也有一米八，且身為採藥人，瘦歸瘦，兩膀子力氣遠超常人，不然當初也不可能憑一己之力把只剩半口氣的離火從深山裏背出來。
可龔梓的手往他肩頭這麼一搭，他竟反抗不動分毫。
不但扛不動，兩條腿還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往邊上走。
幸好只走出幾步遠便停了下來，“看着，別聽，有些事，不該知道的不要太好奇。”
陸凌雲不是個不知好歹的。
他已經越來越意識到，他這個撿回來的弟弟不一般，以後的路也絕非他能設想。
所以，剛才能讓他聽到那麼多，已經算是對他極大的信任了。
想清楚的他，甚至有點感謝龔梓只是將他拉遠，拉到還能看見離火的地方，而不是直接將離火帶走，帶到他們再也看不到的地方。
他相信，這位商先生絕對有能力那麼做，但他沒有，他至少先來個了客客氣氣的登門拜訪。
另一邊，待旁聽之人全都走開后，商先生問，“你的拒絕，和櫰木，有什麼聯繫？”
雖是問話，話中卻帶着肯定。
離火對此倒也不覺得奇怪，兩次接觸下來，尤其剛才那番對話之後，商先生要說聯繫不到櫰木上頭，那才奇怪呢吧？
可他的事，真能說么？
他之前不是沒有裝瘋賣傻地向別人透露過些許自己的真實身份，但從醫生到警察，從陸家人到村裡其他人，沒有一個人相信他說的是實話。
他們甚至寧願相信，他是男狐狸精變的，都無法接受他是來自於另外一個緯度空間。
見他沉默，商先生不急不緩地繼續說道，“你吃了櫰木果，在那之前，我們的研究人員一直以為那是野棠梨和野木瓜的自然雜交品種，最早發現這株植物的書面記錄可溯源到六十年前，然而六十年間它一共就結果七次果，最近的一次距今已二十一載。
據我們研究人員觀察記錄，其果實先紅后褐，臭且毒，別說沒人會吃，便是山裏的小動物，也躲得遠遠的，任其熟透后落枝腐爛。
而且，別看它有果實有種子，卻想盡辦法也培育不出新苗，成了名副其實的的植物界騾子。
原本以為它之所以不結果，是搶不到養分，大限將至，可它卻偏偏今年突然又結了果，且就結了那三枚，眼看着即將成熟，卻被你，哦，不，龔梓說，是他幫你摘下來的，可吃是你吃的，你不但吃了，還一點兒事情都沒有。”
離火點頭，“那龔梓有沒有告訴你們，你們弄錯了成熟期？”
“嗯。這誰能想到？自然界裏，一般不都是顏色越艷麗的就越毒？”
離火忍不住插嘴，“別這麼說，西紅柿會傷心的。還有，自然沒有界，宇宙之間，萬事萬物，皆為自然，你若把自然劃出個界，那我問你，難不成還有個宇宙外的非自然？所以，你可以說科技界，宗教界，植物界，動物界，唯獨不該說，自然界。”
商先生愣了愣，這麼多年來，幾乎沒人敢當面如此直白糾正他。
即便是龔梓，也不糾正，最多沖他翻個白眼。
不過，他倒也不覺得生氣，反而覺得這孩子執拗的挺可愛，“好，你說得對，自然沒有界，換成:大自然里，這總可以了吧？”
離火再次點了點頭，“既然說到這兒了，那我就告訴你，我接下來準備按照山海經當中的記載，去尋找一些上古神植來治療我體內的暗傷。”
“暗傷？”
商先生先注意到的是這個。
這讓離火對此人更多了幾分好感和信任。
“我的暗傷，用你們的醫學儀器是測不出來的。因為我傷的是你們看不見的經絡，你們看都看不見，以此認知製造出來的儀器又如何能測的出？”
“那櫰木，對你也幫助不大？”
“櫰木於我，就好像在茫茫沙漠中找到的一綹細細甘泉，能解渴，能保我暫時不死，卻不足以支撐我徹底擺脫困境。”
商先生點點頭，隨即反問，“那我問你，現如今你有錢支撐你，完成你這個偉大的計劃么？”
離火啞了。
制定計劃前，他怎麼能想到，會抱着寶貝出不了手？
商先生卻笑了。
而且絲毫不掩飾，此時的他笑起來有多像只成了精的老狐狸。
離火沒好氣，“就算暫時沒錢，我也不可能跟你回去搞什麼研究。”
“欸，”商先生擺擺手，“你誤會了，如果說來之前我還有這樣的想法，那麼此時此刻，我的想法已經變了，我有了個，關於咱們之間該如何通力合作的更好的主意。”
“哦？”
“你也知道，當初伏羲始創八卦，這才有了最初的易經，可惜啊，在後人的不懈努力之下，《連山》、《歸藏》均已失傳，只留下一部真假參半的《周易》。從年代上來看，山海經出現在伏羲所創八卦之後，而山海經中所記載，又被越來越多的證據證明，是真實可靠的。那麼，”
離火抬手示意他不用再往下說，“我明白了，你想讓我幫你順便找找《連山》、《歸藏》的下落。
在那個沒有更好保存信息的時代，又經歷過始皇帝的焚書坑儒，這類文獻很有可能被當時的人刻畫在了某座深山老林的石壁之上、洞窟之內，而除了我，就算有人看見這些遺迹，估計也沒那個知識水平把它們與上古奇書聯繫在一起。”
這話很傲，可配上那張漂亮到不像真人的臉，又感覺好像也沒那麼讓人不舒服。
“沒錯。所以，我出資，你出力，如何？”
“可我並不能保證自己一定能找到你想要的東西。實不相瞞，便是區區一株櫰木，我也直等到了百米之外，才推算出那一抹似有似無遠古氣息的精確位置。更是直到了近前，才知道那抹遠古氣息屬於櫰木。”
“無妨。你儘力便是，而且，我相信你一定會儘力的，不是嗎？”
商先生表現的很真誠。
但離火心裏卻有些不舒服。
他可以和商先生合作，他也知道跟商先生合作之後，除了資金保障還能得到其他方面的便利條件。
可也正因為這樣，他才會不舒服。
一種被別人完全把控住了的感覺。
他覺得這不像合作，更像給人簽了賣身契。
他離火可是九家的六少爺，就算狼狽至此，也還沒被人如此拿捏着打過工呢。
“不，我的資金，我自己想辦法，你可以派一個人到我身邊，你的人，所需費用由你負責，還有就是，你必須保證無論我去哪裏，都暢行無阻，不會有人為的阻擾。”
商先生愣了一下，隨即笑了。
真是個倔強且自尊心爆棚的臭小子。
“那我多嘴問一句，你準備怎麼解決你的資金？這可不是三瓜兩棗能解決了的。”
離火咬咬牙，“我問你，要是我告訴你一處玉礦石的礦脈，你，你能給我多少獎勵？”
商先生一挑眉，“你想要什麼獎勵？”
“那個，那個，”離火捏着手指頭，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心虛時的下意識動作，“我只取一塊石頭，然後你幫我找個可靠的買家，價錢就按照原石開出來后的正常市麵價，還有，我聽凌雲哥說，超過十萬銀行都要問資金來源，你，你負責幫我們跟銀行解釋清楚唄。”
商先生雙眼微微眯起，“讓我猜一猜，其實你已經選好了自己想要的石頭，對么？”
離火摸摸鼻子，“在我床底下。”
商先生被他逗笑了，“你的要求我都可以做到，不過我有一個問題，你能不能如實回答？”
“你問。”
“如果你自己能找到合適的買家，你自己能保證不被追查資金來源，是不是就不會把這脈玉礦告訴我了？”
離火別過臉，“好東西就在你們腳底下，你們自己找不到怪誰？”
從他的話里，商先生聽出些端倪，當即四下遠眺，“難道不是這裏？”
離火低頭垂目，一言不發。
商先生再次被他給逗樂了。
他覺得這孩子身上有一股獨特的，自相矛盾卻又渾然天成的氣質。
當說起易經，說起他之所學時，他肅穆端莊侃侃而談的模樣好像一位得道高僧。
可等說到日常之事，他又表現得比同齡普通孩子單純鮮活的多。
說他單純，並不代表他沒有心機。
相反，他有心機，卻並不因心機而擰巴，而是明明白白地把自己的算計展示給你看，如果談不攏，寧願一拍兩散，也不願委屈自己。
一看就是在個極富裕且家庭氛圍十分和睦的環境中長大的孩子。
可這樣一個孩子，是怎麼會全是傷的差點死在深山裏的呢？
為什麼沒人找他？
他的家人都去哪兒了？
被殺了么？
可這孩子臉上，卻只能看到鬥志，看不到被人滅門的慘痛。
一連串的問題，壓在商先生心裏，但面上，商先生卻不露分毫。
更沒有就此向離火套話。
這可能也是離火會和他迅速達成合作意向的關鍵因素。
“我現在手頭上沒有你想要的合適人選，不過，給我一天的時間，最遲後天早上，我會給你一個準確的答覆。”
離火先是咧嘴一笑隨即收起笑容，宛如一個長輩般，老氣橫秋道，“你找到人後不用再出面，我讓凌雲哥嘉寶哥他們去就成，我想，是時候給凌雲哥嘉寶哥一點鍛煉了。
畢竟以後這種出面跟人談判的事情，還會有很多。”
商先生有些意外，“我不出面可以，你也不跟着？你不知道所謂原石是沒有標準市場價的么？便是由我提前打過招呼……要知道，一旦拍了板，東西到了別人手裏，想反悔，可就難了。”
離火搖頭，“無妨。只要他們不虧心，只要凌雲哥拍了板，我也就沒問題。
而我，則正好利用這段時間，留在家中好好算一算，下一站到底應該選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