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侍衛大哥,求求你,勞煩您通報一聲,奴婢有要事想求見七公主!」
公主府門前,杏兒正跪地苦苦哀求着。
但她身份卑微,既無召見又無職權,侍衛自然不會放她入府,任憑杏兒如何求,駐守公主府的侍衛們依然無動於衷。
直到公主的馬車停在府門前,杏兒這才彷彿看到了救命稻草般,跪伏在馬車前,「公主!奴婢是姚府表小姐的侍女杏兒,奴婢有要事求見公主,還望公主相見!」
有侍衛怕驚了明鸞的馬車,上前來想將人拖走。
馬車內的明鸞卻叫住了那叫杏兒的侍女。
秋娘打開馬車門,扶着明鸞下馬車。
「你說,你叫杏兒,是姚府表小姐的侍女?你叫小姐叫什麼名字?」
杏兒跪地哭訴道:「回公主的話,我家小姐是姚書寧。」
「原來是她,找我何事?」
「我家小姐回府後,夫人聽聞了小姐在平陽侯府落水一事,說要與中書舍人家的張夫人商議退婚之事,還說……還說要將我家小姐送去庵里當姑子!」
秋娘眉心緊皺,「既是你家小姐的事,為何要來叨擾七公主?」
明鸞低聲說道:「秋娘,是我說的,她家小姐若因平陽侯府落水一事退了婚約,儘管來找我。」
「公主!」秋娘勸道:「這等事您又何必往自己身上攬?」
杏兒哭着膝行上前,「求公主救救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無父無母,寄人籬下多年,在都城一份依仗也沒有,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公主了!」
明鸞沉思片刻,「你先起來吧,隨我進來。」
「是!」杏兒連忙起身,跟着明鸞進了公主府,隨後將今日姚府發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與明鸞說了。
「你家小姐可有見過中書舍人的二公子?」
杏兒搖頭,「我家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從未見過什麼外男,這門親事是夫人定的,只聽夫人說中書舍人家的二公子是個極溫厚老實的男子,這是門好親事。」
「中書舍人家的二公子?」官職太低,還是二公子,明鸞並無印象,只讓秋娘派人去打聽這二公子的為人。
說完又看向杏兒,「此事我既然向你家小姐保證過,自會替她做主,你回去告訴她,在府中稍安勿躁,等我消息。」
「是!奴婢替我家小姐多謝公主大恩!」
杏兒含淚起身準備離開。
「等等。」明鸞叫住她,叮囑道:「記住,一定要時時刻刻看着你家小姐,有什麼事第一時間來公主府回稟我。」
「是!」
直到晚間時候秋娘派去打聽的人這才回來稟報。
這所謂溫厚老實的二公子此刻正宿在秋水閣的廂房裏,這秋水閣,正是都城中男子尋歡作樂之所在。
明鸞一聽便冷了臉,「什麼溫厚老實,蛇鼠一窩!」
「既然這中書舍人的二公子也不是什麼好人,那這姚書寧一事公主還要幫忙嗎?順勢讓姚書寧退了婚,這世間少了一對怨侶,豈不是更好些?」
「退婚要退,可不能是因為姚書寧落水而退婚,一個流連青樓的男子,他張家又有什麼資格退婚?」
聽明鸞如此說,秋娘便知道她是要將此事管到底,不再多勸,服侍公主歇下後退出寢殿。
明鸞躺在床上思索着姚書寧此事該怎麼辦。
她記得前世姚書寧也如今日一般,平陽侯府落水后,此事傳遍了整個都城,中書舍人上門退親,姚書寧羞憤難當,在送去庵里當姑子的前夕,弔死在姚府里。
御史台侍御史聽聞此事後,上奏彈劾姚府與中書舍人,此事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
朝中群臣對於皇后與長公主插手朝政一事極其不滿,此事算是徹底掀開了朝臣們不滿女子當政的遮羞布。
在他們眼中,姚書寧死得好,死得有氣節,用性命守住了自己的清白,他們上書,讓陛下賜姚書寧烈女的牌匾,讓天下女子都奉為敬仰的表率。
儘管姚書寧的死是被逼的,朝臣們也熟視無睹,他們將黑的說成白的,將死的說成活的,他們用姚書寧的牌匾,讓世人都看到站在朝堂上的皇后與長公主是何等的忤逆不敬!
值得一提的是,那位彈劾姚府與中書舍人的侍御史,正是陸衫。
窗外有風聲一掠而過。
明鸞起身,披着外衣來到窗前,她看着窗外靜靜佇立在夜色中的梨樹低聲道:「出來。」
幽靈鬼魅般的黑影單膝跪候在院中梨樹下,無聲無息。
「你就是長姐送給我的侍衛?」
「長生見過公主。」
黑夜之下看不清楚他的臉,聲音低啞,卻能聽出聲線極其年輕,勁瘦的身形包裹在深色勁裝之下,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
「你叫長生?」
「是。」
「武功怎麼樣?」
「尚可。」
明鸞沉思片刻,「既然長姐將你送給了我,知道應該聽誰的命令嗎?」
「我既已是公主的人,此生只聽公主一人的話。」
「好,那你去幫我殺一個人。」
「公主想要殺誰?」
「呼延頡。」
「是。」長生沒有絲毫猶豫,隨即便消失在公主府的濃濃夜色中。
明鸞沉了口氣。
夜長夢多,這樣的道理衛琎不是不懂,他只是被父兄的仇恨蒙蔽了雙眼,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留着呼延頡的性命,直到都城。
若是早早便將呼延頡的頭砍下,也不會發生後來那麼多的事。
—
翌日一早,姚夫人便登上了前往中書舍人家的馬車,姚書寧在房中急得團團轉卻又無可奈何,直到午後姚夫人一臉不虞的回府,將一紙退婚書扔到姚書寧面前。
「你就死心吧,張家今日與你商議,將你這門親事給退了,往後沒我的命令,你不許離開院裏半步!」
姚書寧看着手中的退婚書淚流不止,她不明白,明明七公主已經答應了她會替她做主,為什麼還是收到了退婚書。
「小姐,小姐您要振作起來,咱們還有七公主,七公主說了,她會幫您的。」
姚夫人走後,杏兒看着眼神麻木,捧着退婚書不住流淚的姚書寧寬慰道:「七公主時陛下最喜歡的公主,有她幫忙,您的婚事一定能解決的!」
「都退婚了,還要如何解決,過了今日,全都城的人都會知道我姚書寧……」話音未落,她哽咽不止。
自來到姚府,她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聽從舅母的吩咐,每日與嬤嬤們學習女紅,學着怎麼做一個善解人意,容易被丈夫喜歡的女人,她這一生唯一期盼的便是有一個好的姻緣,嫁個良人,安度後半生。
可如今,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杏兒默默退出房間,去廚房燒了點熱水給小姐洗把臉,一路上府中下人異樣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提着熱水,一路垂着頭回到了院子裏。
剛到院門外邊聽到房內傳來一聲響,杏兒似有預兆般預感到不測,忙上前推門,卻沒成想門從裏面反鎖了。
她隔着門縫往裏看到了垂在半空中的繡花鞋。
「小姐!」
—
與此同時,陰森詭譎的內獄四處充斥着腐爛發臭的血腥味。
衛琎隨着前面引路的獄卒,踏着潮濕的地面,經過重重關卡走進內獄深處。
只見獄卒轉動石壁上的虎頭,一道石門便在眾人面前緩緩開啟,濃烈的血腥氣撲面而來,衛琎不由得皺眉。
一側的獄卒討好道:「少將軍,您看這便是我們內獄最為隱秘的牢房,將這呼延頡關在此處您大可放心,絕無歹人敢來我們內獄劫囚。」
衛琎置若罔聞往裏走,只見偌大一個囚室四周密不透風,皆是堅硬無比的石牆,囚室中間放置着一個巨大的鐵籠,鐵籠里一男子靠在欄杆上。
即便只是靠坐着,也難掩其高大略魁梧的身材,硬朗的五官摻雜了些許呼延外族的面貌,眉眼比之常人更深邃些,他雙目緊閉,彷彿睡著了一般。
衛琎目光直取呼延頡,「沈大人,呼延頡我是交到了你的手裏,再過幾日便是我父兄的忌日,到時我要拿他的人頭祭奠我父兄,若是他有任何不測,我拿你是問!」
一側的沈鶴冷笑道:「若少將軍不放心我,不如直接將這呼延頡一刀殺了,何必終日提心弔膽的,人頭嘛,到時候祭拜也是可以的。」
一側的獄卒悻悻不敢言語。
忽然間牢獄中火把晃動,一抹黑衣身影倏然出現在囚室中,刀劍的亮光在衛琎臉上一閃而過,刀劍只取鐵籠中的男子。
衛琎眉心緊皺,拔過一側獄卒腰間的長劍,一劍挑開那近乎刺在呼延頡脖間的長劍。
饒是如此,黑衣男子的劍刃也在呼延頡的脖子上留下一道細長的血痕。
見自己劍刃被挑,黑衣男子足尖抵住牆壁,借力凌空翻身,朝衛琎刺來。
刀劍相接,劍氣裹挾着冷冽的勁風,在牆壁上劃下刀刀劍痕。
從北境到都城這一路衛琎斬殺了無數想要暗中劫囚的呼延一族,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想要殺呼延頡的人。
獄卒的佩劍到底是次品,對戰不過五六個來回長劍便已斷成了兩截。
衛琎一個翻身避開黑衣男子的進攻,穩穩落地時聽到了囚室外侍衛的腳步聲。
顯然,那黑衣男子也聽到了,他並不戀戰,也不執着非得今日殺了呼延頡,終身一躍,踩着無數侍衛的肩頭離開囚室。
衛琎看着他利落離去的背影,深知此人武藝高強且受過嚴格的訓練,並非等閑之輩,沉聲道:「追!」
待到囚室中侍衛盡數追出,被囚在鐵籠中的呼延頡才緩緩睜眼。
他像是睡了一場久久的美夢,隨意摸了摸脖子上的血痕,看到指尖沾染的血跡,他衝著衛琎輕蔑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