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升級

「轟！」

一團熾熱的火球在距離禹幻青不遠處炸裂。捲起的烈風，摻雜着讓人窒息的血腥味，飄散在一片嘶吼與爆炸聲中。

禹幻青嘴角耷拉着，表情就像一條麻木的死狗。與他剛來到這個世界時從容不迫的樣子判若兩人。

此刻，禹幻青正身處一場戰鬥的中心區域。轉眼間，他來到這個世界也快一個月了。這是他第二次在這個世界參加實戰。

上一次他還只是在邊境城鎮進行低烈度的戰鬥，主要對抗些等級不高的魔族，這下直接就進階到參與人族聯軍與第五魔王荷爾庫斯主力軍團的大作戰了。

換做尋常人，這麼短時間經歷那麼多危機變數，精神多半早已崩潰。但禹幻青還好，這對他來說也不算什麼大場面。甚至可以說，這場面也算他期望的，只是，期望值不像他剛來這世界時那麼高了。

一頭巨大的狼形魔獸見禹幻青在戰場上獃滯地站着，踏着腳下瞬間熔化土石的火焰，毫不猶豫就撲了過去。

在魔獸眼裏，禹幻青這種在戰場發獃的愣頭青，它一口就能解決了，更重要的是，它還能順便補充點體力。

然而，這頭魔獸預想中禹幻青被撕碎的情景並未出現。現實是，它看都沒看清，下巴就挨了猛烈的一腳！

站起來兩米多高的魔獸，在這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擊下如車軲轆般飛滾出去，沿途卷飛一堆魔族士兵。地面在魔獸脊背的火焰燃燒下，被烤出一大片焦土。

禹幻青收回腳，表情里透露出的厭煩情緒更明顯了。

「那火漿狼可是「方陣級」的魔獸啊！我們兩三百個普通戰士都未必能戰勝，他居然一腳就踹飛啦！」

「那就是施拉瑟姆王國最近召喚的勇者嗎？」

「聽說他才被召喚過來一個月。之前那些勇者可是一兩年都未必能練到這麼強啊！」

「所以這才是勇者的真正實力嗎？簡直是天才……」

……

強悍的一擊讓禹幻青這邊的人族聯軍大為振奮，大家都士氣高漲起來。

可作為當事人，禹幻青反倒情緒低落得很。他腦子裏在意的只有一件事——快一個月了，還沒死成……

在這一世作死，難度比禹幻青預想的困難許多。經歷的挫折讓他感到沮喪。

事情還要從半個月前他第一次參與的魔族討伐戰說起……

……

經歷了剛來到這個世界就自殺失敗的教訓后，禹幻青變得謹慎了。他沒再急於求死，而是一點點試探。

他先從非致命傷入手實驗。因為勇者本身就要去進行戰鬥訓練，所以他要受傷並不是難事。

開始，一切計劃都還算比較順利。火燒、冰凍、雷擊等等非物理攻擊都能對禹幻青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然後，禹幻青就一次次加大受傷程度，好確認觸發死亡保護的機制怎麼運作的。因為有超速再生這樣的能力，這些傷倒沒對他造成很大影響。

通過實驗，禹幻青確定只要傷害不達到威脅生命的程度，就不會產生相應傷害免疫這樣的屬性。

那接下來要確認的，就是致命傷害的效果了。

正好，這時禹幻青來到這世界后的第一個作戰任務也指派下來了，是去參加對邊境魔族的討伐戰。

位於施拉瑟姆王國南邊的多個小鎮，隨着魔族入侵強度的增加，這兩年變得岌岌可危。

而組織入侵的魔族，是第五魔王荷爾庫斯麾下的珀勃公爵。珀勃公爵的軍團以善於用毒著稱。

當時禹幻青才剛來到這世界不到半個月，那些教導他魔法的人有意隱瞞，導致他大量魔法沒掌握清楚，很多信息也沒了解。對普通人來說，這樣和送死無異，絕對是禍不單行。

但對禹幻青來講，這可真是天大的喜訊！他都迫不及待了！

那時，他還沒意識到這個世界的殘酷……

上到戰場，禹幻青第一個碰到的強敵就是條用毒的巨蛇。巨蛇那粗壯的身軀，就算三個成年人合圍都挺夠嗆，看上去就頗具威懾力。

巨蛇襲來，禹幻青躲都不躲，迎面就沖了上去。然後，讓巨蛇一口吞下……

「都不咬一口的嗎？」禹幻青被吞到蛇肚子后當即懵了。這半點毒都沒沾啊！

不過這也不代表禹幻青就沒事了。隨即，讓禹幻青無奈的聲音響起，同時，熟悉又不願看，還不得不看的提示界面出現。

「獲得屬性，窒息免疫。獲得屬性，腐蝕免疫。」

「我還沒要死吶！這也行嗎！」禹幻青怒了！

窒息和腐蝕這兩種傷害不是瞬間傷害，而且眼下實際傷害都還沒達到致命程度呢，這就觸發死亡保護了？上來就少了兩種死法，這是一點迴避的機會都沒想給他啊！明明他都夠謹慎去避免觸發死亡保護了，沒想到「防不勝防」。

禹幻青更加覺得，自己是被什麼東西針對了，故意讓他求死不能。不知整他的，是哪個陰險的傢伙，抑或是這個世界本身……

目睹勇者就那麼衝過去送命，隨行的士兵和魔法師都差點沒傻在那。不過還沒等他們搞清狀況，更讓人詫異的事發生了。

只見那巨蛇開始掙扎抽搐，隨後，一個人影忽的一下被巨蛇從口中噴了出來。

這下，連那些魔族都呆了。

禹幻青裹着一身噁心的黏液緩緩站起。他抹了把臉，將眼前黏液甩開，露出冷冽的雙瞳。

「殺不了我，我就殺你。」

禹幻青平淡地說了一句話。

毫無起伏的聲音，卻擁有萬鈞重量般，瞬間壓製得在場魔族不敢動彈。

巨蛇被那填滿殺意的眼神鎮住了。那個此刻形象如此狼狽的男人，卻一點看不出窘迫，氣勢反倒強勢起來。

不對！不僅僅是強勢！這傢伙的眼中不光有憤怒，更深處，還透着冷酷和兇殘……這不是人類的眼神！

巨蛇曾經見過這樣的眼神，在它印象中，這種眼神是魔王獨有的。它怎麼都不會想到，那個上來就被自己吞下的傻子居然有魔王的威勢！

「……殺了他！」

沉默片刻后，魔族軍團里有一個聲音喊出。喊這話的應該是魔族的將領，光是聲音就充滿力量，讓那些僵持的魔族軍團又回過神來。

巨蛇聽令，立即一口向禹幻青咬去。這次，它要用致命的毒液終結禹幻青的生命。

只聽一聲脆響，巨蛇兩顆毒牙被禹幻青堅硬的軀體崩得粉碎，毒液從牙齒斷口噴洒而出，濺了禹幻青一身。

「獲得屬性，毒素傷害免疫。」

「……」聽到那個冰冷的提示音，看着眼前粗糙的界面，禹幻青這次沒再意外。他沉默了。

見禹幻青沒反應，巨蛇沒再輕敵。相反，它更緊張了。

它的毒，放眼世界，也沒幾個存在能輕鬆抵抗。這一直是它引以為傲的攻擊手段。

在這個以魔法作為主要攻擊手段的世界，「毒」這種攻擊手段不可謂不刁鑽。

因為毒的成分和效果複雜，基本都要針對性地研究后才能開發和使用相應抗性或者解毒方法，所以，要解毒並不容易，能免疫毒素傷害的存在，更是罕見。

目前為止，能如此毫髮無損扛住這種蛇毒的存在，以巨蛇所知，也唯有魔王一個而已。所以它更加真切地被震懾到了。

此刻，禹幻青在巨蛇的概念里，基本已經是和魔王同一等級的存在了。它絕對確定，這男人雖然腦子不正常，但也絕非它能應付的。

「十……九……八……」禹幻青用低沉的嗓音開始計數。他沒說明自己的意圖，只是站在原地數着。這一刻，他有了新的想法……

可能是因為這些低級的魔族傷害太低，所以致命程度還不夠，殺不死他。既然如此，那就讓最強的魔王來殺他好了！

巨蛇瞳孔驟然放大，轉身就逃！它並不理解禹幻青的意思，更未想明白自己逃跑的緣由，但本能驅使它不敢再猶豫。

見巨蛇逃跑，其他魔族也動搖起來。恐懼在魔族軍團中擴散，眨眼間魔族軍團就開始出現潰散的頹勢。

「不許逃！繼續作戰！」軍團的將領吼道。

然而這次將領的命令沒有太大作用。因為輕敵，這次參戰的魔族軍團是以低級魔族為主的。

低級魔族本身是如野獸般放縱自己情慾的惡劣存在，沒什麼堅定的意志或者信念。能被凝聚成軍團，靠的純粹是力量的震懾。

這些低級魔族就像被馴化的野獸，因為腦子並不好用，在執行既定計劃時雖然能悍不畏死，奮勇作戰，可一旦出現大腦無法應對的突***況，它們就會陷入混亂，脫離控制。

「可惡！」魔族將領怒吼。它並未像低級魔族一樣潰逃，而是駕着四蹄彌散着紫霧的黑色戰馬，沖向禹幻青。它已經意識到那個男人帶來的威脅，必須在對方還未成長到足夠強大前將其毀滅。

「一。」

魔族將領聽到那男人的聲音在耳邊低語。從容、簡練。

它不知對方什麼時候靠過來的，自始至終都沒看清。它只覺得有一陣急促的烈風擦身而過……

「御氣術，身法技：焚輪掠……」

須臾間，禹幻青已經到達魔族將領身後，那條逃出數百米遠的巨蛇身前。這一刻，他的視線鎖定了巨蛇……

「御氣術，力法技：挈水訣……」

……

巨蛇好似看到有什麼向它頭顱襲來，又好似沒看到。它並未感覺到任何疼痛，只是視線突然自行翻滾起來，然後，一切緩緩失去顏色，連同它的意識，扭曲着化為虛無……

那將領順着風向轉身看去，見到巨蛇碩大的頭顱已然拋在半空，毒血如雨滴揮灑在逃跑的魔族身上，又收割了好些魔族的生命……

禹幻青連施雙技，輕鬆將巨蛇斬首。眨眼都不到的時間裏，連一個能看清他出招的都沒有。

「魔王！」魔族將領不自覺地想道。

雖然那個男人的戰鬥水平，直觀上還未達到魔王所向披靡的程度，但氣勢上，卻已經表現出魔王純粹、凌厲、霸道，以及孤傲的特質了。

就在這一剎那，一雙惡鬼般的眼睛瞪在了這個魔族將領面前。

魔族將領眼前一花，只聽耳邊風聲沉重。那對可怕的雙眼停滯在它腦海中，似乎將它的靈魂都給鎮壓了。它什麼都沒反應過來，就從口中噴出一長串鮮血，而後耳朵嚶嚶作響，就像大腦里被放了個響鑼。

待到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魔族將領才意識到，自己正被那個彷彿魔王的男人一腳踏在地上。

人族與魔族都沒看清楚發生了什麼，只知道戰場上突然炸出一個大坑，其後才意識到發生了很劇烈的戰鬥。

魔族將領躺在坑底，肌肉抽搐。它看着那個俯視自己的男人，對方的眼神就像能吞噬靈魂的黑洞，讓他難以凝聚反抗的意志。

「太弱了。」禹幻青看着腳下的魔族將領不屑道，「這就是魔族的實力嗎？把你們的魔王叫來吧。你們根本就不夠我殺的。」

「你……根本不配與……我們的王為敵。」魔族將領掙扎着說。即便處在這樣的困境，它也還在竭力維持魔王的尊嚴。

「走着瞧。」禹幻青露出輕蔑的笑意。不等魔族將領再辯駁，他一腳把其踹出坑中。

魔族將領狼狽地落在一個逃跑的魔族身上。由那魔族背着，很快隱入了樹林中。

「殺！」見魔族潰散，人族這邊士氣立即上漲，為首的將領高喊着，展開衝鋒。

這次討伐戰，人族大獲全勝。

人們高聲歡呼。已經有好些年了，他們對魔族一直處在劣勢，不斷退守，不知犧牲了多少同胞。今天總算出了口惡氣。

不過，作為勝利關鍵的禹幻青卻並未高興。他站在興奮的人群中，彷彿與世隔絕，獨自沉寂。

因為在他殺死巨蛇的瞬間，突然彈出一個讓他意外又不願看到的界面。裏面是他升級的信息。

「這世界特么還有等級的嗎？」禹幻青當時就懵了。

他一下就感到自己的力量和氣量上升了好幾個層次。斬殺巨蛇后，他直接從一級升到了十二級。

他視野右下角的屬性按鈕也隨之發起了金光。他打開界面一看，這次界面除了過去枯燥死板的那幾個屬性名字，邊上又增添了一個新框，裏面有包括力量、魔力、防禦、敏捷、體力五個屬性的數值，還有一個標示着水、火、風、雷、土五個屬性的五維雷達圖。五個屬性中間只有一片亮光，看不出各個屬性的程度。而雷達圖下方，則是各種抗性的數值。

「真麻煩啊。那些傢伙，關於勇者的事情瞞了我多少？」禹幻青默默關掉界面抱怨道。

從此後，他視野左下角多出了一個等級顯示。一直在他視野下方困擾他的噁心界面，變得更讓他噁心了。

禹幻青雖然能通過氣看出其他人的心思動向，但並無法掌握思維的具體內容，所以他知道謝菲墨林等人有很多事在隱瞞，卻不知具體隱瞞了什麼。

開始他一心求死，也沒太在意。可現在，禹幻青不由得反思起自己的輕率。這裏不僅人充滿了惡意，連整個世界，似乎都在玩弄他。

有等級對禹幻青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如果戰鬥力的強度或者個體屬性能夠量化，並維持住，那就意味着他的等級越高，屬性越強，能戰勝並殺死他的存在越少。

雖然他殺死巨蛇是明顯的越級行為，但那是因為，他用了上一世的御氣術技巧，這些技巧用得好可以短暫增強他的實力，也能削弱敵人的實力，且並不影響他基礎屬性。

可屬性一旦增長，哪怕他用御氣術按比例削弱自己，屬性的基數還是會越來越高。加上還有突然跳出來的傷害免疫這一情況，禹幻青怕自己很難如願死去。

求死之路，愈加坎坷了。

「在跟魔王這種敵人對戰前，還要注意點，不能再升級了。別到時魔王都殺不死我，那就尷尬了。都這麼放他們走了，希望他們能把事情儘快反饋給魔王，讓魔王來殺我。等等……如果敵人懂御氣術說不定能更方便殺死我。要教嗎？呃……算了，魔法加御氣術破壞力太大。還是別給這個世界添亂了。」

禹幻青思忖着，開始認真規劃接下來的目標……

……

從上一次戰鬥的教訓中回過神來，禹幻青掃視着戰場，還有自己的等級。

剛才對火漿狼的一擊，他留了一手，所以並不致命。連那些被火漿狼撞飛的魔族士兵也沒死成，只是暫時失去戰鬥力而已。

「這次這麼大陣仗，魔王應該會出現吧？」禹幻青謹慎地觀察着那些被他打倒的對象，希望那些傢伙都能活着，免得給他增加經驗。

「啊啊啊啊啊！救命！」

就在這時，一個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