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景星川的這句嘟囔聲音不大，但他的掛脖耳麥收音效果很好，這句“吃小孩兒”清晰地傳進了直播間內每一位觀眾的耳朵里。
他對着自己的電腦屏幕發了兩秒鐘的呆，偏過頭看向了支在一旁的平板。
彈幕刷滿了密密麻麻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景星川看到彈幕上的哈哈哈，小臉一紅。
怎、怎麼都在笑？
不會是和郗原在一起嘲笑自己菜吧？
可是他的菜是人盡皆知的呀。
懂了，肯定是在笑郗原的那一句“電飯煲成了精”。
他抬手摸了摸嘴唇掩飾尷尬，乾咳了兩聲：“這個主播說話還挺幽默的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真是要被你可愛死了嗚嗚嗚】
【別人說你操作下飯，你說別人說話幽默，這就是語言的藝術嗎】
【他真的，我哭死】
【“我知道自己菜”哈哈哈寶菜的理直氣壯！菜的毫無負擔！菜出水平！菜出風采！】
【不過郗原說話真的毫不客氣啊，還在直播呢，一點都不給星星面子】
【聽姐一句勸，郗原這話已經很給星星面子了】
景星川從彈幕里提取出了有效信息，視線轉向攝像頭眨了眨眼：“他叫郗原嗎？”
說完后，他學着郗原的樣子有模有樣地打開了視頻網站，輸入“郗原”兩個字點擊搜索。
-LPL賽場精彩操作集錦，xiyuan篇
-三分鐘告訴你什麼是xiyuan
-xiyuan賽前垃圾話盤點
-xiyuan賽后開播和黑子對噴兩小時完整版
他想了想，點進了第一個視頻。
屏幕里出現了英雄聯盟的界面，景星川調整了一下電競椅的靠背，光着腳踩在了椅邊，抱着膝蓋看着視頻。
【星寶這個動作真的好像個小孩子哈哈哈哈哈】
【別提小孩了瑪德，滿腦子都是寶那句吃小孩】
【郗原別的不說，操作是真的帥】
【拋開操作不談，我們星也很帥】
郗原是打野位，而他打野的風格和他本人看起來一樣張揚，操作極限，還愛犯//賤。
景星川雖然英雄聯盟打的實在是不怎麼樣，但基本的鑒賞水平還是有的，在他看見郗原十二級的盲僧在對方盲視野的位置摸眼越塔一套花里胡哨的操作直接塔下擊殺了高他兩級的中單后，不由地發出了驚嘆。
“哇——”
景星川打英雄聯盟這麼久，在滿級之前只敢打人機，進匹配也只敢玩一些上單坦克笨比英雄，還時不時被秀，此時看到這麼眼花繚亂的動作，他眼睛都亮了！
集錦一共選了五場比賽，而盲僧這場在郗原的集錦中只排到了TOP5。
當他看見蜘蛛落地切後排直取對方C位人頭的時候——
“好厲害呀！！”
當他看見岩雀大招封走位刁鑽角度岩突三個拿到三殺的時候——
“我的天吶！這真的是人能打出來的操作嗎？”
當他看見皎月閃現推推棒光速QER控住對面五個人的時候——
“這手速也太快了吧，怎麼摁出來的呀？”
【就喜歡星寶這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郗原操作確實很帥啦，在役時的高光操作真的不少】
【星星的眼睛越瞪越大，我從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句話——這和我玩的真的是同一個遊戲嗎】
【星啊，你無須這麼驚嘆，他的操作咱打不出來，你的操作咱也打不出來，四捨五入你們兩個其實是一樣的】
“他真的好厲害呀！”景星川的眼睛亮晶晶的，絲毫不吝嗇對郗原的誇獎，“之前我玩英雄聯盟的時候也看過幾場比賽，我感覺那些人都沒有他厲害。”
帶着對遊戲大神的崇拜，景星川點進了第二個視頻。
“三分鐘告訴你什麼是xiyuan。”機械女聲響起，屏幕上是黑色底配上白色的字幕，“他說——”
畫面一轉，變成了一個直播錄屏。
“這上單真是個大家閨秀，我一上去他就回頭，怎麼，見了生人要以身相許？”
“他說——”
“怎麼？野區有不幹凈的東西進來了就會被上身？”
“他說——”
“一個蛤///蟆拉托三次，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這人入了但沒完全入。”
“他說——”
“遊戲打的菜到底能不能入/刑啊？”
“他說——”
“我佛不渡菜比。”
景星川看着郗原沒帶任何錶情地說出這些話，嘴角不可控地抽了一下。
“呃……”在視頻播放到一半的時候，他摁下了暫停鍵，滑動着滾輪翻看底下的評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郗原還是那個郗原，味兒對了]
[這個視頻我每天打開看一遍，話術已經學的淋漓盡致了]
[英雄聯盟一鍵喊話改了，隊友問我是不是陰陽人]
[這都還好啦，我記得之前他不還把他們青訓的打野給懟哭了嗎]
懟、哭、了。
能進青訓的選手跟菜這個字兒沾不上邊，都能被郗原懟哭。
那他這個，渾身上下寫滿了菜，郗原眼中的電飯煲精，豈不是……
他偏過頭看了一眼彈幕。
【……說實話我有點擔心星星】
【他真的好會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感覺星寶要被噴一個月……怎麼辦】
【擔心星星+1】
景星川深呼了一口氣，鼓起臉緩緩吐息：“說實話，我也有點擔心我自己了。”
所以，在他下播后第一時間，他立馬找到了給他發站內信的官方，仔細斟酌用詞，恭恭敬敬地表明了自己的訴求。
-親愛的喵咪直播官方您好，我是娛樂遊戲區的沉星，對於之前的主播連麥配對活動，我有一個小小小小的請求。
-我能不能換個搭檔呀QAQ
·
“為什麼不能換？”郗原聽完電話另一端的人講話，皺着眉開口，“娛樂遊戲區我知道的不就有好幾個遊戲玩的挺好的主播嗎？”
官方客服禮貌地開口：“是這樣的，這次活動我們採用的是全隨機的方式，並且其他的主播都已經有了自己的搭檔，不好再做調整呢。”
“您也不用太過擔心，只是一次連麥活動而已，不必將輸贏看得太重，開心是最重要的。”
郗原都快氣笑了，上一個跟他說不要把輸贏看得太重的人已經進入了他的黑名單。
什麼叫不要把輸贏看得太重！
競技遊戲！只有贏才能給人帶來快樂！帶來滿足！帶來最愉悅的體驗！
見郗原久久沒有回話，官方客服再度開了口：“娛樂區和競技區的連麥不一定要玩競技遊戲，娛樂遊戲也是可以的。”
“最後祝您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話音落下，聽筒里只剩下了一連串的忙音。
郗原：……
真是二郎神掀開了頭巾，開了眼了。
他沉默了片刻，將手機插上充電器后，從衣櫃裏隨便抽了件衣服走進了浴室。
洗完澡，郗原頭頂着一塊兒毛巾出來坐在了電腦前，隨手拿起了手機瞥了一眼。
彈滿了微信消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看到喵咪的官方發通知了，原狗你也有今天！！
-當初的你嫌我菜對我愛答不理，現在的你碰到更菜的了我看你咋憋。
-兄弟，實不相瞞，這個沉星的直播我陸陸續續看了小半年吧，他是個4399小遊戲都玩不利索的真實菜比。
-回頭等你們連麥直播第一天，我必叫上我的親朋好友來我家，用我的120寸液晶大電視看你被坑的模樣。
郗原看着這些短訊都給氣笑了。
他雖然喜歡陰陽怪氣地懟人，但硬要說的話，他的人緣其實並不差。
電競圈嘛，一個兩個的都是男人，你嘴我兩句，我噴你兩句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沒有誰會真的生氣，只是他郗原嘴太賤，說的話太陰陽怪氣才因為這個出了圈兒。
郗原看着這些消息也不嫌麻煩，一個個點進對話框回復。
-滾蛋。
回完消息，他看了一眼時間，關掉了英雄聯盟的客戶端，打開了搜尋引擎。
4399小遊戲的網頁十幾年如一日的沒有改變，他在這一對花里胡哨的遊戲裏找到了雙人版黃金礦工，左右手同時操作，開始打着哈欠玩這個笨比遊戲。
英雄聯盟職業選手每天的訓練內容很多，其中一項就是技能的準度，即使郗原已經退役了，但這個遊戲他還在玩，肌肉記憶也就還在。
黃金礦工挖礦其實就像是扔一個非指向性技能，對他而言沒有半點難度，沒一會兒就打到了第四十多關。
一個笨比遊戲玩的時間長了很容易注意力不集中，郗原看着屏幕的熟悉的畫面開始走神。
在他很小的時候，經常為了躲避父親的酒後施暴不回家，那會兒就有一個被養的嬌嬌氣氣的鄰居家小孩兒帶他回家，兩個人一起玩這種小遊戲。
最常玩的就是黃金礦工。
嬌氣包不太會玩遊戲，兩個人玩雙人版的黃金礦工每次都是郗原獲取大部分分數，嬌氣包不僅勾不到金礦，還時常勾中炸彈把礦底炸的一乾二淨，遊戲輸了之後就睜着他那小鹿一樣水靈靈的大眼睛看着他撒嬌。
“沉沉哥哥真是太厲害啦！我從來沒有拿過這麼高的分數！”
想到小嬌氣包時，郗原的臉上不自覺地就帶上了一層笑意，清冽的眼中也像一汪泉水湧入，變得柔和不已。
想着想着，“砰”地一聲將郗原的思緒拉了回來，礦工的鉤子上是炸藥桶的蓋兒，他也和小嬌氣包一樣，將礦底炸了個一乾二淨。
與十幾年前一模一樣，沒有發生任何變化的遊戲彷彿把他拉回了時間的洪流中，他感覺自己眼前好像出現了那個拍着小手笑彎成了眯眯眼的小孩兒。
一直等到倒計時結束，郗原看着結算分數，關掉了網頁，熄了燈入睡。
夢裏有個沒長大的小嬌氣包踮着腳站在成年的他面前拉着他的手，喊他。
——原原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