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最原始的本能－5

天sè漸漸晚了。樓外的建築物在夕陽的餘暉下，泛出一種溫暖的金黃sè。屋子裏，門、窗緊閉，就連窗帘也都緊緊地拉上了，使得屋子裏比外面更稍微暗了點兒。陳奇藉著窗帘隙縫裏漏進來的一點光線，繼續翻箱倒櫃。

看起來胖子沒有在家裏修過東西。一般家裏都要備的扳手鎚子鉗子，他這兒是一樣都沒有。陳奇翻了老半天，最後沒辦法，抄起卧室里一個二三十公分高的小銅像跑到書房。

“當！當！”

陳奇只覺虎口一陣麻痛。除了弄出些聲響外，保險柜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損傷。

“當！”陳奇氣極，使出吃nǎi的力氣，狠狠地朝保險柜砸去。

“咣當咣當——”

銅像頓時斷成兩截，陳奇緊緊抓住下半截，上半截卻在空中翻了幾個跟斗直接滾落到地面。再看看保險柜，連皮毛都沒有傷到，只在門上留下一個小小的擦痕。

陳奇氣餒地把剩下的半截銅像丟到地上，也只有喪失了理智的人才會妄想用一個小銅像砸開堅固的保險柜吧。“去找把電鋸？”這個想法在腦子裏一閃而過，隨即瞬間熄滅——去哪找電鋸？去陳奇原先宿舍樓下的小五金店找把小鋸子可能還算好找，這電鋸，可不是一般店鋪會售賣的。金屬切割機？一般在買賣鋼材的地兒或一些五金模具廠才會有，但S城把這些產業都淘汰到郊區去了，沒車，路堵了，靠徒步，一來一回得百來公里，以陳奇的速度和體力得走一天一夜——平常也就罷了，現下這情形，遇到喪屍可怎麼辦？陳奇坐在書房的地板上，一籌莫展。並不是非得拿到槍，可是有把槍，生命就多一重保障。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喪屍攻得下重兵把守的醫院，對付這個小區就更是如同切菜。區區一把手槍未必能阻止喪屍的攻擊，可關鍵時刻可以保命啊！

“當，當。”

陳奇一個機靈便從地上彈了起來。有人在敲外面的防盜門！是誰？陳奇一陣小跑到了門口。透過貓眼，已經暗下來的樓道中，一個中等身材的中年婦女趴在胖子家門口，似乎在尋找什麼。是隔壁的鄰居大嫂！陳奇認出了她的衣服，上次來胖子家拿東西時她就穿着這件藍sè碎花布衣裳。陳奇大喜——沒有被感染的人類！看來這棟樓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可怕，估計大部分人也如同陳奇一樣，並沒有感染到病毒，他們只是害怕外面的喪屍，所以都躲在家裏罷了。陳奇手腳麻利地解開內門的鎖頭，正想拉開門，突然像想到什麼一樣怔住了。

她的衣服上，佈滿血跡。還有……她不是在尋找什麼東西，她是在——陳奇頭皮一陣發麻，屏住呼吸，眼睛重新貼到貓眼上。

沒錯！她……她在舔……地上的血！陳奇早上小腿受傷后，在門口滴下的，早已經凝固的血！彷彿是什麼不可以被浪費的珍羞美味似的，她趴在地上舔得津津有味，以至於動作太大，頭部不斷輕輕撞擊着防盜門。陳奇只覺得一陣噁心，幸虧今天一整天都沒吃什麼，不然只怕真會忍不住吐出來。

外面的喪屍似乎察覺到了屋內的微小動靜——又或者是，她聞到了新鮮的人類氣息——總之，她慢慢直起身來，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貓眼，彷彿可以從外面看到裏面的情景似的。陳奇大氣也不敢出，眼睛也不敢離開貓眼，生怕引發什麼讓喪屍注意的動靜來。門裏門外，一人一屍，就這樣一動不動地互相盯着看。那是一隻毫無生氣的眼睛。瞳孔比正常人小，因此眼白部分也比尋常人多得多。血絲密佈，整隻眼睛像特意睜開要看什麼東西似的，睜得大大的，眼珠子都快要凸出來了。

“她發現我了么？”陳奇看得全身冷汗直流，雙腿不住發抖，卻仍不敢動哪怕輕輕的一下。是剛才的響動把她吸引過來的，還是因為滴在地上的血液的引誘讓她離開了巢穴？天sè漸晚，這是不是也是她出來活動的另一個原因？

過了不一會兒，門外的喪屍不再往貓眼裏觀望，她回過頭，似乎想找什麼。陳奇這才仔細地看清楚她的臉。蒼白乾裂的皮膚，鼻子、嘴角如野獸般微微抽動，眼露凶光，彷彿一隻看到肥美獵物的食肉獸。除此之外，並無特別與人類不同的地方。哦，最大的不同，便是她的行動稍微比人類遲緩。慢慢地轉頭，慢慢地轉身，彷彿一位行動不便的老太太。就像一個……像一個被人cāo控的提線木偶，每一個動作看起來都是那樣彆扭。

陳奇看着貓眼裏那張扭曲的臉孔，連喘氣都小心翼翼的。只見那喪屍轉過身，在門口旁樓道窗口邊上的幾盆花那裏摸來摸去。陳奇看着她慢慢撫摸着花葉子花莖花盆，突然明白了她想要做什麼。

找鑰匙！她正在找陳奇和胖子藏在花盆下的鑰匙！

陳奇覺得全身的汗毛和頭髮都豎起來了。她並沒有完全喪失人類的理智，至少，還殘存着一些做為人類時的記憶？還有如人類一般的邏輯思考能力？

她，或者他們，實際上還不是一隻完全的野獸？

陳奇沒有離開貓眼，繼續看着外面那隻喪屍的一舉一動，心裏暗暗地捏了一把汗。心想假如昨天她就來這兒找鑰匙，那今天自己就別想能進這屋子，這種情形下無處可去的最終結果就只能是……

陳奇不敢繼續往下想。

“咣當！”

喪屍聽到聲響，猛然抬起頭來。陳奇聽出是同一層樓的另一間房子的防盜門發出的聲響，似乎是有什麼東西撞到了門上。“嗚嗚——”一群雜亂的腳步由遠至近，伴隨着沉重的喘息和野獸般的低吼。門外的喪屍回頭看了一眼，便迅即轉身撲了過去，身形之敏捷與剛才又大不相同。

“砰砰！”並不太寬敞的樓道里傳來兩聲巨大的槍響，緊接着是人體間撞擊搏鬥的聲音。

毫無疑問，能用槍的，只有人類！陳奇心裏一動，使勁往貓眼上湊，無奈貓眼的視角是有限度的，視野內的地方空空如也。

“啊啊——”一聲慘叫傳來。貓眼裏，剛才在門口徘徊的那隻喪屍大嫂，踉蹌着退回幾步，砰的一聲重重撞到牆邊的花盆架上。“嘩啦嘩啦……”花盆瞬間便掉了一地。一個留着平頭、矮小jīng壯的青年男子模樣的人出現在視野中——果真是人類！他正在被喪屍攻擊！陳奇一急，伸手便去解內門上的鎖——

男子踩着破碎的花盆碎片，也不顧旁邊已經摔在牆邊上的喪屍，急匆匆抓住窗架一躍而起。看樣子是想從窗口逃生。喪屍受了重重一擊，靠在牆上，還未來得及恢復平衡重新站起，眼看着男子已經有半個身子伸出窗外，喪屍反手一摟，將男子攔腰抱住。

“啊啊啊——”陳奇已經將內門的鎖全部解開，還沒來得及將門拉開，男子已經被喪屍死死咬住腰部。男子雙手抓着窗架，雙腿猛蹬，企圖從喪屍的口下掙脫。那喪屍蟄伏了這一整rì，好容易有鮮肉送上門來，豈能輕易鬆口？男子越是掙扎，喪屍便越用力撕咬，瞬間便從男子腰部連布帶血的撕下一口肉來。眼見着男子慘叫連連，這邊陳奇已經開了內門，手剛伸到外邊防盜門的鎖上時，男子身後突然多出幾隻喪屍，一伸手便將男子扯下窗架往樓道里拖。陳奇嚇得趕緊合上內門——貓眼裏，門外的喪屍們正圍着男子撕咬，而男子也慢慢失去掙扎慘叫的力氣，漸漸安靜了下來。不一會兒，yīn暗的樓道里只剩下喪屍們咀嚼和低吼的聲音。

鮮血的腥味從門縫裏傳進來，陳奇捂住貓眼，抑制住反胃想吐的念頭，輕輕地扣上門鎖，拉上門栓。門外的野獸們正專心致志地爭搶着食物，並沒有注意到旁邊防盜門裏這扇開了后又迅速悄悄關上的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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