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章 鸚鵡刀下說死媒

第二一章 鸚鵡刀下說死媒

是夜,窗外已經報了三更天。

李夜墨心裏反覆品味着唐璧的話,愈是琢磨愈是覺得古怪,究竟是誰會有這樣的本事,殺了雙虎,盜了秘籍,隱了蹤跡,遁於無形?

李夜墨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睡,想去隔壁找曉兒聊聊,又擔心她已經睡下了,索性自己爬起來,在床上盤腿而坐,閉目運轉起體內真氣來。

最近這些日子,李夜墨和曉兒一路東奔西走,練功的事都懈怠了,不過接連着幾場比斗,功力不僅沒有減弱,反而運轉更見純熟,走一個小周天,思緒逐漸安靜下來。

古語有“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秋。”一說,古人沉浸武學,竹馬少年打長拳起始,遊走真氣,面壁數十載,不知道世間苦樂,直至白髮漸長,驀然回首,才發現周遭竟起了滄海桑田之變。

蓋因為面壁枯坐和俗世的人事往來相比,真是簡單,簡單的事能讓人愉悅。

其實遠不只武學如此,無論什麼,只要能讓你肯將心神都投入其中,避開紛擾紅塵,就得到了幸福的權利,就好像烏龜都要有個殼,累了、怕了,就縮個頭,你看它可笑,卻不知道它的自在。

死難嗎?死最簡單,活着才要耗盡心力呢!

扣扣扣!

門外傳來三下輕輕的敲門聲。

李夜墨從床上一躍而下,驚喜道:“曉兒!是你嗎?我正想找你……”

打開門,湊過來一張猥瑣的笑臉,東風惡壞笑道:“不是那女娃娃,是老子!飛蒲草,你失望嗎?”

“秦前輩?三更了還不休息,倒來我這做什麼。”

李夜墨無奈,唐璧是如此,東風惡也是如此,為什麼唐家堡里的前輩總是這麼……這麼別具一格?

東風惡撇撇嘴道:“怎麼?只許那女娃娃不睡,老子卻要做個乖乖上床的好寶寶?飛蒲草,你的心偏到腳跟上了!”

“前輩不願睡便不睡,何必擠兌我,”李夜墨笑了笑,向屋內一指,“秦前輩既然來了,不如進來坐坐?”

東風惡打個哈哈,抖抖衣袖作勢就往裏面走,走了兩步,突然回頭道:“不妥!”

“那裏不妥?”

東風惡一臉惋惜道:“如此良辰,老子和你飛蒲草小兄弟情投意合,只是對着盞燈空談,十分不妥啊!”

李夜墨晃了晃茶壺,還剩半壺,道:“前輩如不嫌棄,這還有半壺涼茶,咱們權當酒喝如何?”

“那怎麼行,英雄相會,豈能無酒?”

東風惡搖頭道:“今後若有說書人提起,攪弄風雲的秦、李二位英雄,夜宿唐家堡,就冷茶對飲,落魄如同喪家之犬!嘖嘖,老子不幹!”

李夜墨苦笑道:“可這三更天的,秦前輩,我可到那去給您找酒去?”

東風惡眸子一亮,抓着李夜墨的手。

“賢弟啊賢弟,你說巧不巧?我剛好知道那裏有酒……”

……

東風惡說去取酒,喚了李夜墨一同出來。

緊隨在他身後,李夜墨越走心裏就越不平靜,取酒不走道路,非要飛檐走壁,踮腳息聲?問他,東風惡則答道,直接飛過屋脊才是走了近道,路都是給唐烏龜那樣的庸人走的。

李夜墨追問,那像唐夫人這樣不是庸人的仙女,也一定是從屋脊上走了?

東風惡不說話了。

翻過了幾座房屋,更刻意避過巡夜的唐門弟子,李夜墨忐忑不安道:“秦前輩,你確定咱們是去取酒,不是去偷酒?”

“偷?可笑!老子與唐烏龜的關係,豈是你們這些外人可以猜測的。”

東風惡白了李夜墨一眼,道:“他的便是老子的,若知道是老子要取,任他多寶貝的東西,也要乖乖給老子送來,眉頭都不能皺一下,所以我這樣只能叫做不告而取,怎麼能說是偷?”

“不告而取不就是偷?而且你們好像是情敵啊?”李夜墨懷疑道。

“膚淺!你沒聽過古有伯牙、子期,奏高山流水,凡伯牙所念,鍾子期必得之,琴音晦澀艱深,然則子期盡知,后子期喪世,伯牙絕弦不復鼓矣……何謂知音?知心而已!”

東風惡嗤笑道:“唐烏龜和老子也是如此,我們都喜歡上了歡師妹,皆願為之赴生死而不顧,我們二人,唯彼此最懂彼此的心!”

“雖是情場敵手,卻也心意互通,惺惺相惜,便如同兩塊同極的磁鐵,心中所求竟完全一致!故而彼此相斥,最為相似!所求無恙則分作兩處,所求危急便合為一股。此之謂形異神合之交也!”

李夜墨肅然起敬,原以為二人皆是欲殺對方而後快,只因為有蘇歡在中間調和,才不至如此,沒曾想他們竟是最好的朋友!

不多久,二人來到一座假山的後面。

李夜墨探出腦袋張望,遠看見兩個唐門弟子守在酒窖門口,背靠背呆坐在地上,連連打着哈欠。

“前輩,門口有人值守,我們怎麼進去?”

東風惡把李夜墨的頭按下來,“小糊塗蟲,難道你還想從門進去嗎?”

李夜墨疑惑道:“不走門,這酒窖也沒見修有窗戶?”

東風惡笑道:“是沒修窗戶,不過卻修了條地道……”

小心搬開假山旁的一隻石鹿,鹿腹下果然藏着一條二尺來寬的地道,將將夠一個人鑽進去。

李夜墨一臉驚訝,“秦前輩,這地道不會是你挖的吧!”

“嘿嘿,正是老子的手筆!你前輩我的手段多了,你這才見了幾分?”

估算了下距離,要通到酒窖尚有幾十步,李夜墨道:“這地道若真能通到酒窖裏面,前輩可真是好手段。”

“通,當然能通!,便是通到一口沒底的舊缸里!”

李夜墨亮了亮大拇指,“前輩,你先鑽,還是我先鑽?”

東風惡搖搖頭,輕聲道:“不能兩個人都進去,這裏面藏了些機關一類的小把戲,一觸發難免有些動靜,外面的人可就知道了。”

李夜墨猶豫道:“酒窖里還有機關?不會死吧……”

“死個鳥兒,老烏龜跟老子開點小玩笑罷了!”

李夜墨眼神飄忽,推諉道:“不死就好,我在此處替前輩望風,前輩就放心去取吧……”

東風惡拍拍李夜墨的肩膀,道:“望風豈不是委屈小英雄你了,一會老子引開那兩個小傢伙,你就鑽進去。”

“記得取酒架最高的那壇酒來,那是九江門大門主病睚眥龔慶問診的酬金。這老東西一輩子裝病,吐出的油彩能染紅整個九江,如今倒好,真成了吐血不休的癆病鬼!不過,這酒可是真好,正兒八經的二十年花雕!”

李夜墨不在乎酒的來歷,只是不解道:“前輩,你既然能把人引走,我何不直接從門進去,取了酒,馬不停蹄,立刻出來,如此豈不是更好?”

東風惡不懷好意的笑了笑,“小糊塗蟲啊小糊塗蟲,你要知道,門是老烏龜的,洞是老子的。唐烏龜的擺出來的門,卻沒有老子藏起來的地道好走!”

李夜墨猛然想到開門的場景——透骨釘、梨花針漫天飛舞,弩箭射空一匣又一匣!不由惡寒道:“晚輩……晚輩還是鑽吧!”

“切記,進去后也要當心,仔細看看腳下有沒有機關的痕迹,不然屁股上中把梭子,飛蒲草,老子可不會醫治!”

說罷,不等李夜墨再開口,東風惡已經飛跳幾步,迂迴着,跳到酒窖的屋頂上,衝下面吹了個響亮的口哨!

那兩個唐門弟子立刻精神了,手忙腳亂地爬起來,還沒等看清人,先甩了幾把鐵蒺藜上去,這才問道:“師叔,是你嗎?”

“是啊,是老子!沒想到吧?老子又來取酒了!”

東風惡抖了抖手裏的口袋——不知是從那裝了塊大石頭,裹得鼓囊囊的。

兩個唐門弟子呼喝着要捉他。

東風惡大笑了兩聲,扭身向堡外的方向逃去。

“形異神合之交……我信你個鬼!”

李夜墨看着腳下的洞,想到酒窖里暗藏的機關陷阱,忍不住腹誹道:“不會被打成篩子吧?”

李夜墨叼着火摺子,十二分小心地鑽進地道,出口果然是一個沒底的水缸,被一團爛糟布虛掩着,撥開糟布,上面蓋着箇舊木缸蓋。

李夜墨暗笑,唐堡主喜歡在酒窖里堆這些垃圾,門外再加八個守衛怕也無濟於事!

正想推開缸蓋,李夜墨猛然聽到外面有娑娑的腳步聲,趕忙把手縮回來。

將耳朵貼在缸壁上,外面不時傳來酒罈翻動的聲音,李夜墨想,這該是有唐門弟子取酒來了,安全起見,正該等他走了再出來……舒服地蜷着身子,躺在糟布上閉目養神。

“嗤!”

忽然一聲弦響,李夜墨嚇了一跳,只聽缸外那人悶哼一聲,緊接着快走幾步推開門,似乎要走,轉瞬,又聽見“噗噗噗”三聲響。

“你姥姥的!”那人該是又結結實實挨了三下,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

李夜墨微微頂開缸蓋,恰好看見那人一瘸一拐的出去,右邊屁股上插了一根銀白梭子,左邊大腿種了三顆暗金蒺藜,速度倒不慢,外面守衛還沒回來,這人回腳把門踹上,三兩步后就沒了聲音。

李夜墨暗暗咋舌,唐家堡里拿個酒居然還佈置暗器招待,本事不濟的弟子直接吃上兩梭!

相較翠屏山上的課業,不過提水、打酒、捉鈴而已,阮經亭真是慈師了。

跳出水缸,有前車之鑒在先,李夜墨也不敢輕舉妄動,先仔仔細細的四處打量一番。

酒窖不大,黃泥磚砌牆,冬暖夏涼,貼牆擺着四排酒架,酒架上擺滿了酒,地上也堆了不少,那破水缸就擺在一堆酒罈里,對面,沿着一條十幾階樓梯向上便是出入的門,李夜墨抬頭一瞧,頭頂的瓦片被人翻動過,依稀透進來幾道月光。

不多時,李夜墨就找到了暗藏在酒架里的機弩,以及門檻里嵌着的能射出彈丸的銅管,現在一個弦已經鬆了,另一個也已經空了,看來梭子和蒺藜就是從這二者發出的。

李夜墨有些同情適才取酒的兄弟,只有兩個暗器居然盡數都讓他碰了!

更可憐的是按理門檻上的機關朝外,有人在外面拉門,才能正好觸動機關,射出鐵蒺藜,而這人是從內向外推門,本絕不會傷到他,只是誰料他跑的快,竟全都趕上了。

幾排酒架造型各異,有高有矮,李夜墨略一觀測,果然東面最高的酒架上只有一壇酒擺着。不敢耽擱,李夜墨用布子將酒罈一裹,徑直從門出去,快步回客房去了。

……

約有小半個時辰,東風惡笑眯眯的從外面回來,看到擺在桌子上的酒,又把李夜墨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讚賞道:“進了唐門的酒窖還能毫髮無傷,飛蒲草,老子果然沒看錯你!”

李夜墨苦着臉,“只是運氣好,唐堡主的一個弟子剛好去取酒,竟把機關都先給觸發了,不然的話,我現在可就成刺蝟了!”

“不能不能,我有些經驗,最多挨個兩三梭,受些小傷罷了,射成刺蝟要浪費多少梭鏢!。”

東風惡湊近酒罈聞了聞,鼻頭一皺,“這他娘怎麼一股酸味?”

“怎麼會?這就是前輩所說的放置最高的那壇酒!”李夜墨忙也嗅了嗅,果然透出一股酸味。

“難道把酒釀成了醋?”

東風惡捏了捏酒封,泥還是軟的,罵道:“被掉包了,這他娘的還是新封的!”

東風惡撕開酒封,瞬間一股刺鼻的酸味充斥了整個房間,這絕不是什麼釀壞的酒,這就是地道的醋,老陳醋!

李夜墨訕訕笑了兩聲,“我說前輩,這不會是唐堡主專門留給你的吧?”

東風惡臉都綠了,咬牙切齒道:“好個龜兒子,敢耍老子,老子非砍了他不可!”

“前輩消消氣。”

“老子肚皮都氣大了,消不了氣……”

“你肚子上有傷……”

“肚子有傷無礙,老子的刀還是一樣的鋒利!”

李夜墨偷笑,“可你肚子有傷就打不過唐堡主。”

“打不過他,那就先砍了他的弟子!”東風惡狠狠道:“你說,今天是誰去取的酒?一定就是他把老子的酒偷換成了醋。”

李夜墨訕訕道:“我只看到了他的背影,知道他今天中了一枚梭鏢,三顆蒺藜……”

東風惡一怔,“你說這人是身後中了三朵鐵蒺藜?”

“是啊,梭鏢插在後腰,鐵蒺藜釘在後腿!”

“那這人有本事,是倒着進門的了?”

李夜墨愕然,倒不是想這人如何背着身子走路,而是突然想到:是啊,門上機關未動,這人又是怎麼進門的?

東風惡追問:“他是進門受的鐵蒺藜,還是出門受了鐵蒺藜?”

李夜墨老老實實回答,“我沒見他怎麼進去的,我還鑽在缸里時,他就在裏面了,我沒敢出去,直到他碰了機關,吃了一梭鏢,之後急着推門出去,結果又挨了三顆鐵蒺藜……”

“出門的時候還能碰上鐵蒺藜……他跑得還真夠快的。”東風惡冷笑。

“前輩知道那人是誰了?”

東風惡道:“酒窖沒窗戶,門又沒打開,我們走了地下,你說他是從那走的?”

“天上!”

李夜墨不假思索,

東風惡掏出兩把絡金鸚鵡刀拍在桌上,“扒檐揭瓦的小賊,八步趕蟬,盜不走空!倒偷到老子頭上來了!”

李夜墨心中一震,什麼?那人竟是輕功天下第三的盜不走空——宮神秀!

“以後遇到了,老子一定把他吊在樹上,狠狠地抽他!”東風惡摩挲着刀柄,似是在對刀說話,讓刀把這件事記下。

二人說話間,某人正抱着一壇好酒,趴在破廟的稻草堆里哼哼唧唧。

“不就是偷了壇酒嗎?姥姥的,一口氣吃了四把暗器!還他娘的餵了毒,我的屁股呦,屁股快裂開了!”

不是傷到性命的毒,卻把對痛覺的敏感提升了十倍不止!倒也難怪東風惡堅持要拉上李夜墨,而不是自己進入酒窖。

“臭李夜墨,晚上不睡覺,還嚷嚷什麼?”

鍾曉推門進來,被醋味一衝,忙捏着鼻子,“我還以為你們在喝酒,怎麼擺了壇醋在這,真酸!”

東風惡下巴頂在酒罈上,看着如二月花般青春年華的鐘曉,酸楚道:“你來可糟了,你們是對好眷侶,這醋只有我一個人喝了。”

鍾曉笑道:“我倒見你比醋還酸呢!”

“我這心裏是陳醋,自然酸些。”東風惡可憐巴巴的說道。

李夜墨揶揄道:“和前輩的醋比起來,這壇還真真就是新醋了!”

鍾曉捂着嘴吃吃的笑。

東風惡由着二人笑話自己,張張嘴,似有難言之隱,半晌才開口道:“丫頭,老子想問你個問題,你老實回答好不好?”

“你想問什麼?”

東風惡指了指李夜墨道:“你喜歡飛蒲草那一點?”

鍾曉和李夜墨都是一愣,回過神來,互相看了一眼,臉都羞紅了。

鍾曉扭捏道:“秦前輩,這叫我怎麼說?喜歡便是喜歡了,不喜歡的人,本該喜歡的地方也會不喜歡,喜歡的人,不該喜歡的地方卻也喜歡了,感情這事……一落其中,身不由己啊!”

東風惡敲敲腦袋,嘆了口氣,“果然弄反先後了,難怪我明明已經和唐璧沒兩樣了,可她喜歡的卻還是唐璧。”

東風惡愈加苦悶,本以為她喜歡唐璧這樣的人,所以努力變成唐璧的樣子,那她也許會像喜歡唐璧那樣喜歡我,可原來她是喜歡唐璧,而唐璧就是這個樣子,所以她才喜歡這樣……反了,錯了。

李夜墨安撫道:“前輩無須如此,大丈夫何患無妻!除卻感情,難道這世上不是還有很多東西是值得去追尋的嗎?”

“你這糊塗蟲懂什麼了?”

東風惡豎起食指,苦笑道:“世間唯這情字最貴,金銀珠寶,拜相封王都不過是一抔塵土,只有這情是紅塵堆里僅有的一縷香魂!若活一世卻沒能遇着個值得動心動情的人,那才真是白活了一遭,就是做皇上也沒有味道!”

“情啊情,就是身家性命也比它不過。”

說罷,滿倒了一碗醋,一飲而盡,好像罈子裏真的是美酒佳釀。

李夜墨有些動容道:“可憐那紅酥手蘇歡不曾對你動情,前輩你這一生可不就是一堆塵土了。”

東風惡咂咂嘴,笑罵道:“俗,實在是俗!糊塗蟲,你瞧這情字裏有幾顆心,只有一顆啊!這便是說,一人動心便已是情了。”

“我知道你們要笑我單相思,可這單相思的情和那互相思的情還能寫出兩個情來?

別人都以為我不幸福,因為我愛的人不愛我,可他們哪裏知道,自從我一遇見師妹,我的人生就已經不再是一堆塵土了,它發著光,它已經圓滿了!”

東風惡長嘆一聲道:“若是……若是師妹也能愛我,可真是幾百世才修得的福氣!你們瞧唐烏龜現在幸福的像個神仙,哈,那是當了五百道輪迴的烏龜換來的!”

“你們當老子會羨慕他?我會羨慕他?你們如今是交了好運,能夠早早相見,不過你們瞧這世上侶伴,終究是一人動情,一人將就,甚至無人動情,勉強過活的多,互動真情的少,遇到了,可千萬要珍惜,下次遇到,不知是幾百世以後的事了……”

“我好想做只烏龜……”

東風惡好似有些醉了。

醉是狀態,與酒無關,只要你想醉,喝白水都能爛醉如泥。

鍾曉嘆道:“東風惡,你不要叫秦嵐,改名叫情種好了!”

東風惡流着兩行老淚,拍手道:“哈,這個好!若能叫師妹對我傾心,叫禽獸也無妨的!”

“為這情字,當滿浮一大白!”東風惡說著又滿飲一碗。

東風噁心情低落,和鍾曉、李夜墨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隨意聊着。

“李夜墨你是個好運氣的傢伙,卻不是個英雄!”

“江湖深不可測,飛蒲草可不敢自稱英雄。”

“你在劉家堡耍酒瘋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東風惡笑道:“老子說你不是英雄,不是沒有憑據的胡說。”

李夜墨端起茶水敬東風惡,“那就請前輩賜教。”

“我們第一次見,鍾丫頭讓你來捉老子,你猶豫得很,畏畏縮縮不似個好漢,老子見你們是一對俠侶,有意幫你在佳人面前長些面子,就出言激你,讓你拿出十分的本事來,這些你可還記得?”

李夜墨搖頭苦笑道:“晚輩只以為您毫無遮攔,至於在故意激晚輩動手什麼的,確實不曾想到。”

東風惡道:“你沒想到這裏,讓老子丟了臉,可我也不怪你,說你不是英雄,只因為最後我拋出那劉家小姑娘,你為何要接?”

“我若不接,那小姑娘豈不是要跌死!”李夜墨錯愕道。

東風惡翻了個白眼,“糊塗蟲啊,小瞧誰呢?老子的臨江飛渡就趕不上你們翠屏山的七星北斗步?老子只是要測一測你對這鐘家小丫頭的心意,你若不接,老子自然出手抓回來,你若當著鍾家丫頭的面接了,怎麼還能算英雄?”

李夜墨都呆了,這是什麼強盜邏輯?接了反倒不是英雄了,那劉家人對此可感念得很呢!

“你已經有了鍾家丫頭,就該好好護着她,伸手去抱別的姑娘,你就不怕她傷心難過?”

李夜墨無奈道:“我若知道前輩會出手,自然不會去抱別的姑娘,實在是形勢逼人。”

東風惡冷笑道:“那我再問,回去后你可曾主動向鍾家丫頭解釋?”

李夜墨臉一紅,搖了搖頭。

東風惡道:“是了,你連這都忘了,愛一個人卻連她的心都顧不好,你算哪門子英雄?”

“那日我在柳樹上蹲了約一個時辰,就陪着這丫頭哭鼻子,若不是你最後還是來了,嘿嘿!今日休想和秦某坐一張桌子,老子瞧不上見異思遷的雜碎!”

鍾曉想起那天的委屈,全世界的難過事似都落在了她一人頭上,鏢局散了,家破了,父親去向寧王請罪,身邊只落下李夜墨一人,他的心卻還如同蒲草飄搖不定……鍾曉不由得眼眶一酸,感激地看了眼東風惡。

“劉家莊裏,老子主動去讓你們捉,你們問老子為何自投羅網,也無非是見不得有情人受苦,那怕老子這無情人再苦些,你飛蒲草有錯,鍾丫頭卻是個好姑娘。”

“曉兒,你信我,我絕不負你!”

李夜墨抓着鍾曉的手,給了個堅定的眼神。

鍾曉有些不好意思,紅着臉,扭捏的掙了兩下,嬌羞的模樣倒是更加美麗了。

“果然還是個小丫頭,男未婚,女未嫁,既然彼此傾心,你還有什麼好害羞的,”東風惡笑道:“怎麼樣,要不要讓老子來給你們保個媒?”

這、這種話怎麼講得出口?

鍾曉鴕鳥似的低着頭,一抹嫣紅直漫到了耳根,純貞的處女呦,再被多看一眼都要着起火來!

東風惡拿起兩把鸚鵡刀,刀柄將將一握,彩色絲線包絡的很是好看,在後面拖着長長的尾巴,透過絲線,能看到裏面稀疏的纏着幾縷髮絲,刀刃又短又寬,彎曲如同鸚鵡嘴,在燭光下發著刺骨的寒光。

“我保的媒有些不同,飛蒲草你該知道,老子鸚鵡刀下說死媒,一經說定,終生不改,誰敢負心,一刀了之,至今已殺了三十四個負心人。”

“有歪心的都躲遠,應了老子的媒,就在月老那定了生同衾,在閻王那定了死同穴,月老牽了紅線,你還敢三心二意,牽了新人斷舊人,看罷朝霞想黃昏!老子就送你龜兒見閻王,那還余着雙人穴,你若走了誰來躺!”

“不過,你們若是誠心在一起,老子最青睞有情人,還要給你們上一份大禮——”

東風惡點着自己的鼻子,“老子東風惡之一諾!老子答應替你們出刀三次,解一切危機,縱是死局亦不迴避!”

有詩曰:

辯證世上有情痴,結定青絲作死媒。

磐石有性蒲葦慶,誰敢負心盡殺之!

李夜墨異常鄭重地接過鸚鵡刀,截下一綹烏髮,遞給東風惡,“前輩說得我好像無情無義的陳世美,今天也讓這刀證一證,也讓這天地知道,我的心早就如柳樹生根,此生此世,要麼生而不移,要麼動而成灰!”

鍾曉的臉紅的要透出水來,接過另一把,也截下一段青絲來,輕聲念了句詩。

“持子之手,與子偕老。生死契闊,與子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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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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