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詭異的客戶
應天府，歷史悠久，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長期作為一方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歷史上也曾數次庇佑華夏之正朔。既受益又罹禍於其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和氣度不凡的風水佳境，過去曾多次遭受兵燹之災，但亦屢屢從瓦礫荒煙中重整繁華。
應天應天，本取自順應上天之意。可是奈何天意難違。冤骨千堆髑髏語，悲嗟自古爭天下，幾度乾坤復如此。
這城市建立的時間久了，自然也就不缺乏奇聞逸事。我從小就遇到不少奇奇怪怪的事情，其中最令我感到記憶深刻的便是我青梅竹馬失蹤的那件事，但我現在要跟你講的卻不是那件事，而是一件對我人生影響更為重大的事情。
這件事就像夜空中的驚雷，劃破了我平靜而祥和的日常，把我帶入了隱藏在這個城市背後的黑暗面。
那時候的我還是個愣頭青，雖然換了幾份工作，卻因為總總緣故，沒有做得長久的。當時我應聘到一家中介公司做二手房銷售，才剛滿三個月，卻一單都沒有成交過。
這並不完全是因為我是個新人，亦或是市場不景氣，一部分因為我們的店鋪位置不怎麼好。這地方雖然不算荒郊野嶺，旁邊也是主幹道，可惜商場不走這裏走，離旁邊的地鐵站有尚有距離。打哪哪不挨着，導致平日裏路過的人，還沒有店裏員工多。
我的老闆有兩個，男的那個叫劉蓓蓓，一天到晚只希望能夠招聘到年輕的女孩子，然後開啟事業愛情雙豐收的人生。奈何他頂着個比他那女生名字更突兀的髮際線，腦袋頂上連蚊子去了都可以滑冰。雖然一直鬥志滿滿，但是總被快彩分了心神。
另一個是李圓圓，一個三十多近四十歲的女性。她面如滿月卻奈何顴骨高聳，兩眼極為狹長，雖在那比眼睛還大的假睫毛下看不見，但卻能透出一股精明計算的氣息。平日裏化着大濃妝，城牆般厚的粉底上畫著烈焰紅唇，看着就跟立着個紙人似的，別說走夜路了，這夏天看見都能讓人把汗給憋回去。她每天就只知道把她那個十歲了卻不識數，只知道流着鼻涕對着平板拍手傻樂的兒子扔在店裏，就自己外出尋花問柳。我呆了三個月，別說帶我去接客戶了，連入職的時候該學的基本話術都沒跟我講過。搞得我現在別說拓展客戶了，我連公司的app都不太會用。
他們兩個組合的雌雄雙煞嚇走了一批又一批的求職者，如果不是這裏離家近，而他們兩個實在是除了考慮下半身，完全不考慮考勤，那我大概率也會被他們給噁心跑。不過，三個月試用期很快就滿了，如果再不開單，靠着這微不足道的保底工資吃飯，跑路還是比較適合我。不過，現在不景氣，我估計也只能去電銷公司干詐騙。
不過，說到底，做二手房就和賣保險一樣，其實還是靠提成。我一天天的連個客戶也接不到，想動一動嘴皮子能做的也就只有打店長扔過來的那一堆不知道他從哪裏搞來的電話號碼。可是電話那頭的那些人每次根本不會等我問完，我開口說“先生，請問您……”一般都把電話給掛了，只留下我和忙音同步心跳。錢的來源從源頭就斷了，我還一點辦法都沒有。
現實需求和潛在需求都大寫着，錢！錢！錢！還是錢！可惜，我連夢裏都沒有夢到過中大獎，唯一有過的一次不錯的夢是去吃自助餐，最後還吃拉肚子了。
我也有考慮過跟着誰學習下，可是按我們公司的業績分配製度，就算有人帶我也是圓圓姐拿提成，
他們連西北風都喝不到，現在的人都現實，誰會做這種賠本買賣。
不過，今天我運氣似乎特別好。今天值班，我到得早，正在門口擦玻璃，有個老頭在後面拍了拍我。那手柔若無骨還涼颼颼的，我最開始都以為被女流氓非禮了。後面想着，這個早高峰的，有女流氓也都去地鐵了啊，哪裏可能會在這個地方來拍我背啊。
我轉頭看着那個大爺，盡量保持鎮定。那大爺矮小且佝僂，身型非常消瘦，瘦到我總感覺一陣風就能把他吹跑了似的。在這快要入夏的季節里，竟然穿了個深色襯衣和毛背心，看着都嫌燥得慌。頭髮花白，戴着個金絲眼鏡，倒一點書香氣都沒有增加，反而顯得更加賊眉鼠眼，不懷好意。他看着我似笑非笑，活脫脫就是一隻穿着人皮的大耗子。
長得再詭異也是客戶，我連忙微笑着，低着頭對他笑着說道“大爺，請問有什麼我可以幫您的？”
那大爺看起來有點不是特別愉快，打開了門，走了進去，動作迅速而矯健，邊走邊說“別叫我大爺，我還沒那麼老。叫大哥。你這小子看起來人模狗樣的，怎麼腦子這麼不好使呢？你擱那站着，後面房產幾個字我不認識，那還這麼多照片啊，圖片呢。我又不是傻的。我不要買房子，我來這裏幹嘛？”
買房子？！這一聽我可來勁了。要是這一天天大清早都能來客戶，那我以後天天起早過來“大哥，您想要什麼樣的房子呢？能把您的需求告訴我，我來幫您匹配一下。”
那大爺，哦不！是大哥！在門口椅子上坐了下來，我快速走到了電腦前面。大哥緩緩開了口“我有一個非常喜歡的地方，我想要在那個附近找個帶院子的房子。雖然不能太貴，但是一千萬左右我還是可以接受的。”
一千萬？！一千萬？！等等我耳朵沒問題吧！一千萬啊！哈利路亞啊！一千萬得拿多少提成！啊！我那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父親啊！他要種多少莊稼才能拿到那麼多錢啊！等等……我父親也不是農民啊。算了，不管了。錢啊！錢在向我招手啊！有那麼多錢！我先要換個顯卡！最好的那種！嘿嘿嘿。“大哥，那請問您看中了哪塊地方呢？”我的內心彷彿在唱歌，止不住的唱歌，我的財神爺到底想去哪裏都好，哪裏都好，只要他找我買就好。
大哥一臉我有什麼大病的樣子，遲疑了一下，看這店裏一時半會好像也沒有其他人來的樣子，無奈的緩緩開了口。“九龍山。但是我只想要山的南側，那個叫做香提山莊的小區里，這幾戶中的哪一個都行。”大哥指着牆上的全城地圖的燈牌，在那裏畫了個圈。我快速的在電腦中搜索着，正好，這個小區有兩棟在售。而且都帶院子。好吧，其實我個人認為有一個也許不能算院子，不過嘛……對吧，我們這一行本來就沒有那麼多實話；何況我真的需要一個客戶，另外也許他看了也不是很介意呢。畢竟也沒有規定多大才算院子對吧？就算有規定，我可是個新人啊！
我在過去的出租車上，看着那大哥一上車便眯着眼，似乎是在閉目休息，雖然擔心他發現，但我還是迫於形勢，一直偷偷的用手機在公司網站上瀏覽着房屋信息。這個房主好像因為經營不善，欠了銀行錢，房屋即將被法拍。真是不知道買了之後會不會有什麼麻煩事。那個房主倒是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根據登記信息他似乎是第一批買下這裏的業主，但是他一直沒住，前幾個月剛剛裝修完，現在帶着幾乎全新的裝修出售。不過最近幾年經濟不景氣，也許同樣是經營失敗吧。
就在這略微有點兒尷尬的氣氛下，出租車開到了小區門口。我找司機要了發票，暗暗地在想，如果不成交，這筆錢我一定要找劉蓓蓓給報銷了。一邊堆着笑，看着我的財神老爺。
“您下車慢點，這就是我們今天要看的小區。”這個小區位於九龍山的山南。”我往小區大門走去，越走越覺得有種奇妙的寒意從我腳尖往我身上爬了上去。明明是艷陽高照，可是我卻沒有來由得覺得自己很冷。我環顧了四周，毫無來由的覺得自己非常想現在就立刻離開這裏。但是看着財神爺似笑非笑的臉，再想想自己那根本就是光板的業績，再看看那瘋狂星期四的標語。我再不濟也要給自己加個雞腿！好嘞！拼了！我時浩，好歹也是年輕小伙啊！還能在這接近大中午的因為這種神神叨叨的理由跑了不成？！幹活！幹活！伺候完財神爺，回去吃個大雞腿！好好獎勵獎勵我自己！
“您這邊請，我們今天要看的房子在這個小區的二期和四期，比較新一點。一期那邊是02年左右建的，這邊二期要晚一些，是07年。等會看的四期是10年的。”
我們慢慢的走在小區的道路上，周圍很是寂靜。這樣的寂靜讓我感覺更加緊張了。我一直都對突然對安靜有點感到害怕。我也不是什麼厲害的金牌銷售王牌銷售，我就是個混飯吃的，還混得不怎麼好。這活我也是第一次干，上一次推銷東西，還是大學畢業賣二手用品，雖然最後大多數都進了垃圾桶。
我們就這樣到了第一戶，進了門，我感覺身體更冷了。開門的時候有一瞬間迎面而來的風都差點讓我愣在原地，我頓了頓，邊遞給他鞋套一邊試圖調試了下情緒。
這房間沒有開窗，那剛剛的風是哪裏來的？還吹得門邊的玻璃紙響了幾聲。不過也許別墅總是不一樣的吧，空氣對流或者是冷熱交替之類的什麼原因。這就不是我能清楚的事情了，畢竟我就算做夢，要是夢見自己在別墅中醒來，我能嚇醒了去。
這裏裝修得很像那些西方電影電視劇裏面的那樣，有錢人果然在哪裏都是類似的？一部分的傢具上蓋着塑料薄膜，地上散亂着一些玻璃紙。灰塵在陽光的照射下隨着人的進入，在空氣中閃閃發亮。我突然好想有點理解那些有錢人的世界了。
明亮的陽光，舒適的沙發，超大的電視，空氣中洋溢着自然的氣息，觸手可得的佳肴，乖巧聽話的寵物，性感火辣的美女繫着圍裙，然後說“dinner，orme”哇哦！不要太棒啊！其實就算沒有這些，有個超級超級舒服沙發，再配上一點炸雞和電視！我也覺得棒呆了！不對，還要再來幾罐可樂！最好是冰的。
我一邊介紹一邊帶着他走過這些房間，一邊默默在內心裏痛斥着有錢人的窮奢極欲。在二樓西邊卧室的窗口的時候，我感到寒意正越過我的臀部向我的腰部蔓延，那速度越來越快。那感覺就像是一個骨瘦如柴的女人的手，正在快速的劃過，她的指尖好像扣在我的肉里似的，讓我感到無比的疼痛。
在這寒氣和疼痛的壓迫下，我覺得膀胱一緊…還好，我今天來的時候走得急，沒喝上水。就漏了那麼一丟丟，就止住了。那手似乎也感受到我的變化，停住了向上的動作，快速的退了下去。而那寒冷感覺，也隨着它的離開，快速的消散了。很快，我就感覺之前那種壓迫感消失了，我也不冷了，身體似乎比剛剛覺得輕鬆了許多。我偷偷的長吁了一口氣。
就在我放鬆下來的時候，我看見了在窗邊梳妝枱上的鏡子，鏡子裏面有一個黑色長發的背影，正在離開這個房間。而這裏只有我和那個大哥兩個人。我又揉了揉眼睛，那裏什麼人也沒有，可是我覺得那個背影分外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