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願卿順遂，平安喜樂
天地黑暗，沒有一絲光亮。
雨水如注，傾瀉而下。
偶爾有雷鳴傳來。
躺在廢墟上的葉卿寒很想睜開眼睛，身體的虛弱，加上不斷打在眼皮上的雨珠，他嘗試了好久，只打開一條縫隙。
透過縫隙，葉卿寒看到，一個恐怖的怪物，揮動噁心的利爪，向著自己心臟抓去。
利爪劃過空氣，產生輕微爆鳴聲。
原來，小說電影電視上所說的逆境之中，主角金手指大開，是騙人的。
也許，並沒有騙人，那是小說，而這裏，是現實，我不是主角，也沒有金手指，更無法在絕境中悟出驚天功法。
並不主角能夠活到最後，而是活到最後，成為了主角。
我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死去。
葉卿寒在心中怒吼，想要起身，想要反抗，想要活下去。身體微微抽搐，能夠做到的也只有這些了。
“只能做到這些了嗎？”
沙啞的聲音從喉嚨中傳出，葉卿寒臉上寫滿了不甘心。
這個時候，蘇九的利爪已經碰觸到胸膛，疼痛瞬間蔓延全身。
葉卿寒知道，自己在劫難逃，可他依舊沒有放棄那最後的掙扎。
“咚！”
一道粉紅身影從遠處激射而來，身體半彎曲，肩膀用力撞擊在粘稠的蘇九身上，發出一道悶響，蘇九整個人的身體被撞的向後倒飛出去六七米。
彎下身，把手放在胸口處，可見骨肉的傷口處，洛芷煙慌張的叫喊道：“葉卿寒，你別死啊，你死了，我怎麼辦。”
葉卿寒用盡全力，一邊吐血，一邊喊道：“帶着我，逃！”
洛芷煙的速度，葉卿寒能夠看到。她帶着自己逃，不見得能夠擺脫蘇九的攻擊，可至少能夠等到袁九賦他們的支援。
“呵呵。”踉蹌穩住身形的蘇九眼中閃過無限寒芒，聲音沙啞刺耳，“逃？逃得掉嗎？”
腳下猛踩地面，碎石飛射，蘇九向著洛芷煙沖射而來。
“葉卿寒，我會給你報仇的。”
洛芷煙眼中閃爍着燦金色的光芒，她沒有帶着葉卿寒逃跑，整個人向著蘇九衝去。
全身骨頭近乎全部粉碎，靠近胸口位置的大片血肉被挖走，白骨森森裸露在外，隱約能夠看到心臟在緩慢跳動。
若是換作一個普通人，必死無疑。
就是換作一個身體強健，生命力頑強的武者，也必死無疑。
換而言之，葉卿寒，離死不遠。
感受到這一點的洛芷煙很害怕。
終於遇到一個人對自己好，可現在……那個人卻要離開這個世界。
“不可原諒！”
洛芷煙沙啞着嗓子怒吼着，拳腳無規則向蘇九打去。
她，不擅長戰鬥，從來都不擅長。
有些情況，遇上了，不擅長也要擅長。
以傷換傷行嗎？
不行的話，以命換傷。
洛芷煙衝去的氣勢很足，蘇九心中都生出幾分退意。
交手之下，蘇九很快摸清洛芷煙的底細，實力和自己差不多，甚至還要強上一些，可戰鬥技巧方面……近乎為零。
蘇九打洛芷煙七八拳，洛芷煙才能打蘇九一拳。
一分鐘過去。
洛芷煙已經被蘇九打得奄奄一息。
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洛芷煙怒吼着，向著蘇九衝去。
蘇九冷笑，“這是你找死的！”
“那我就送你一成。
”
看了眼地上滿是豁口的菜刀，葉卿寒咬碎兩顆牙，顫顫巍巍從地上爬起來。
“咳咳……呸。”
吐出一口鮮血，葉卿寒雙手握拳，不斷積蓄力量，想着略盡綿薄之力。
蘇九與洛芷煙兩兩相衝，拳腳不斷碰撞在一起。
幾個回合過去，蘇九一把握住洛芷煙的胳膊，臉上露出恐怖且殘忍的笑容，手上用力一擰，抬腳向著洛芷煙的身體踢了去。
鮮血從肩膀噴涌而出，洛芷煙咬着牙，硬是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隨手把斷臂丟在地上，蘇九眼中閃過一抹嗜血的瘋狂，“來啊，繼續！”
葉卿寒瞳孔急劇收縮，對着洛芷煙大喊，“洛芷煙，你已經為我爭取了足夠多的時間，你快點跑，剩下的，交給我，我有辦法解決這鬼東西。”
洛芷煙轉頭看向葉卿寒，微微一笑。
他知道，她再衝上去，必死無疑。
她知道，他沒有辦法解決這鬼東西。
葉卿寒心中一冷，一股恐怖的預感在心中生成，甚至比自己死亡還要恐怖。
吐出一口血，葉卿寒喊道：“洛芷煙，你知道我為什麼想要幫助你，收留你嗎？”
用手扶着不斷冒出鮮血的肩膀，洛芷煙再次看向葉卿寒。
看着這你儂我儂的一幕，蘇九沒有再發起攻擊，饒有興趣的看着這兩人。
就給他們一分鐘的告別世界。
她最喜歡看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面前了。
當面碾碎所有的情感，多暢快啊。
洛芷煙沒有開口，平靜的看着葉卿寒。
葉卿寒接着喊道：“你不會天真的覺得，我是在同情你吧？錯，大錯的錯。我那是在釣魚執法，我在勾引你，勾引你殺我。只要你動了殺我的心思，我就好名正言順的把你誅殺！”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我故意把後背留給你，那個時候，我就想着，你要是偷襲我，我就把你誅殺！”
洛芷煙好似聽不懂葉卿寒的話語，臉上露出一抹傻傻的笑容。
葉卿寒發瘋似的喊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吃你給我做的東西嗎？那是因為我提防又嫌棄你，害怕你在食物中下毒，嫌棄你臉上之前的傷。”
葉卿寒臉上露出猙獰的神色，“沒錯，我就是這樣一個人。你快點給我滾啊，我不想再看到你，給我滾！！！”
“葉卿寒。”靜靜看着葉卿寒的洛芷煙臉上依舊掛着笑容，那笑容很恬靜，燦爛天真，聲音亦是如此，“遇到你，很開心。謝謝你讓我體驗了一下人間的溫馨。”
葉卿寒臉上表情一滯，立刻罵罵咧咧的吼道：“洛芷煙，你是腦子有問題吧，我怎麼就讓你感受到溫暖了？你是沒有聽懂我話嗎？我討厭你，你快點給我滾！不然，我解決了蘇九之後，就要解決你！”
洛芷煙燦然一笑，“葉卿寒，既然你這麼討厭我，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回眸留戀，欣欣然，凄凄然，洛芷煙突兀地向著蘇九衝去，毅然決然。
雨水蕭瑟，天愁地慘。
一個救自己的人，把後背留給自己，她為什麼要偷襲他呢？
她只會成為他的後背，抵抗從後面偷襲他的人。
救人者，為自己着想，再怎麼過度，都不為過。
天底下就沒有讓救人者背後挨刀的道理。、
他提防我，擔心我會從背後偷襲他，無可厚非，理所當然。不存在什麼釣魚執法。
他救了她，不了解她，卻收留了她。提防自己，理所應當、
葉卿寒提防自己，洛芷煙覺得，那是自己的問題，而不是對方的問題。
至於葉卿寒所說的，嫌棄她之前臉上有傷口，洛芷煙同樣知道，那是假的。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那天大的恩情，天大的溫馨呢？
無以為報。
那就以死相報吧。
她聽他說，只是想在臨死前，多聽他說些話，順便積蓄力量。
就是死，也要拉上傷害葉卿寒的罪魁禍首墊背。
看着向著自己衝來的斷臂女子，蘇九冰冷一笑，“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腳下用力一點地面，蘇九向著洛芷煙衝去。
洛芷煙一把抱住蘇九，吼道：“那就一起去死吧！”
一股不好的預感從心底產生，蘇九瞳孔急劇收縮，想要把洛芷煙推開。
然而，已經來不及。
“轟隆……”
爆炸從洛芷煙的身體中炸開，火光衝天。
葉卿寒目眥欲裂，半爬半滾着向著火光中衝去。
雨落天傾，燈火暗淡，治安車急速行駛在道路上。
隨着爆炸聲的傳出，地面都跟着震動幾分。
把目光投向震動傳來的方向，袁九賦對着前方的治安員喊道：“快點加速！！！”
“嗡嗡……”
油門踩到底，馬達轟鳴，車速卻也提不快多少。
火光迅速被雨水沖滅。
兩道身影出現在視野中。
蘇九的身體已經恢復人形，手腳都被炸毀，躺在地上，口中發出陣陣呻吟。
洛芷煙更慘，她的身體被炸毀大半。
葉卿寒半跪半爬到洛芷煙身前，艱難把洛芷煙扶起，聲音抽搐，“洛芷煙，你快點睜開眼睛，快點睜開眼睛看看我啊。”
臉色蒼白的洛芷煙艱難睜開眼睛。
“我帶你去醫院，帶你去醫院……洛芷煙，你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葉卿寒嘗試把洛芷煙抱起，嘗試了好多下，都無法起身。
身體近乎全部粉碎。
怎麼可能把人抱起來呢？
葉卿寒一遍又一邊的嘗試。
洛芷煙臉上露出一抹蒼白無力的笑容，安慰道：“葉卿寒，沒用的，我引爆了靈魂魂魄，已經不行了。”
葉卿寒好似聽不到洛芷煙的話語，臉上擠出一抹笑容，“洛芷煙，你等等我，我知道要怎麼救你了！”
把洛芷煙緩慢放下，葉卿寒握緊斬妖葫蘆，口中念念叨叨，隨後輕呵一聲，“收！”
洛芷煙並沒有被收到斬妖葫蘆中。
為什麼，為什麼不行。
把洛芷煙收到葫蘆中，就能保存洛芷煙的神魂，之後，自己強大了，就有機會復活洛芷煙。
可是為什麼不行呢！
為什麼！！！
葉卿寒嘗試了很多次，一句不行。
目光左右四掃，落在奄奄一息的蘇九身上。葉卿寒眼中閃過一抹光芒。
把蘇九煉了！
不管蘇九的恐懼與求饒，葉卿寒輕呵一聲，“收！”
蘇九被收入斬妖葫蘆，瞬間被煉化。
倒出一顆沁人心脾的丹藥，葉卿寒重新蹲下身，小心翼翼扶起洛芷煙，把丹藥向著洛芷煙口中喂去。
洛芷煙抿着嘴，看着葉卿寒，臉上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
“洛芷煙，你別笑了，快點吃藥，快點吃藥，會有效果的，會有效果的……”
說話間，葉卿寒嘗試再次給洛芷煙喂葯，洛芷煙依舊緊緊抿着嘴，看着葉卿寒。
葉卿寒手足無措。
洛芷煙的臉上依舊掛着笑容，“葉卿寒，你能聽我講個故事嗎？”
“我現在不想聽，改天，改天的時候你再講給我聽，我必洗耳恭聽！”
口中說著，葉卿寒藉機把丹藥塞進洛芷煙的口中。
這丹藥，不管有沒有用，給洛芷煙吃了再說。
“那現在，你能聽我講個故事了嗎？”
洛芷煙臉上露出令人心疼的笑容，葉卿寒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雨水落在地面，發出令人煩悶的聲響，洛芷煙細若蚊吟的聲傳了過來，“我出生在一個小山村，母親是風塵女子，懷孕的時候嫁給那個男人。”
“不到三個月，我出生了。”
“出生的那天，那個男人死了。”
“村裏的人都說我是禍害，是不祥。剋死了那個男人。”
“也許，我真的是不祥。不然，臉上怎麼可能會有一大塊，一大塊的胎記呢？”
“母親帶着我離開那個村子。”
“在我三歲的時候，母親永遠的離開了我。”
“我被送到了孤兒院。”
“孤兒院的人都欺負我，臉上還被人澆了硫酸，我的臉，算是徹底毀了。”
“從病床上醒來，我拼盡全力，逃出孤兒院。”
“我無路可去，最後，只能向山中跑去。”
“那天的雨，和今天一樣大。”
“我失足落下懸崖，我死了……”
“然後又不知道怎麼就復活了。”
“……”
“有個聲音在腦海中告訴我，若是哪天，我臉上的傷勢恢復，代表，救我的那個人是真的對我好……”
“葉卿寒，咳咳……”吐出一口鮮血，洛芷煙接着道：“你知道嗎？看着臉上的傷勢逐漸恢復，我是多開心啊……那種開心，不是來自臉上傷勢的恢復，你知道嗎？”
臉上也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雨水，葉卿寒紅着眼，喊道：“我知道，我知道。洛芷煙，你別說了，待會袁治安員就會趕來。你很快就會沒事……”
洛芷煙雙眼有些渙散，自顧自的說道：“葉卿寒，你是除我母親之外，第一個對我好的人。”“葉卿寒，謝謝你。”
洛芷煙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到最後近乎聽不到聲音，“葉卿寒，我還有最後一個願望，你能答應我嗎？”
“什麼願望，你說。”“不管是什麼願望，我都會答應你！”
“你可以親我嗎？”
葉卿寒微微一愣。
洛芷煙自顧自的說道：“果然，誰會吻一個又丑又噁心的災……”
後面的話語還沒有說完，洛芷煙的嘴，就被葉卿寒的嘴給堵住。
葉卿寒只感覺，一個圓球狀的東西，被洛芷煙用舌頭送進口中。
葉卿寒瞬間反應過來。
那是自己剛剛餵給洛芷煙的丹藥！！！
洛芷煙鬆開嘴，好似一隻計謀得逞，幫助了別人的小貓，臉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葉卿寒，我騙了你。”
葉卿寒哽咽難鳴，痛心入骨，口中沙啞自語，“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洛芷煙的身體開始消散。
“洛芷煙，我還沒有吃上你做得飯菜，你不能就這樣離開，絕對不能……”
“洛芷煙，不要離開這個世界，可以嗎……”
“洛芷煙……”
葉卿寒想要抓住，卻是怎麼也無法抓住。
流光消散，洛芷煙的身影也徹底消失，雷雨悠悠的空中只留下一道凄凄慘慘的聲音，“願卿順遂，平安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