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感悟

琴心獨自一人坐在關押室發獃。因為他先後兩次救了佐木，所以他獲得了一般俘虜所不具備的特權：單獨關押、不戴手腳鐐。琴心一時忘記了自己的俘虜身份，忘記自己正身處龍潭虎穴之中，他恍惚之間覺得自己好像在連隊的禁閉室。琴心回想起這段時間的經歷，感覺這一切就仿似一場夢：不久之前，自己還是一個雙耳不聞窗外事的普通大學生，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個經歷過戰火洗禮、直面過生死的戰士。無論是這座小島，還是靶壕、坑道，這些地方和琴心從小到大所處的環境有着天壤之別，在這些地方所經歷的事也與自己曾經的人生軌跡南轅北轍。琴心感覺自己的內心有什麼東西在悄然改變，但是他又說不清到底變在哪裏。

琴心回憶着戰爭開始之後的經歷，他最終得到了兩點感悟：一是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有人說，當一個人承認自己的平凡時，他才是真正的成熟。對於這種觀點，琴心原本是不敢苟同的。琴心憑藉著自己的努力，從鄉村一步步走到大學的殿堂，以世俗的標準來衡量的話，他無疑要比身邊的孩子要優秀得多。這也讓琴心心中多了一份傲氣，覺得自己註定不是一個普通的人。然而現實卻擊碎了琴心的盲目自信，讓他認識到自己的平凡。在面對生與死的考驗時，再驕傲的頭顱也會低下。琴心突然明白了革命烈士的行為是多麼的偉大，明白了直面生死巋然不動需要多大的勇氣。琴心為自己的不堅定而感到深深的羞愧。

關於琴心想到的第二點，或許還不能稱之為感悟，更多的是迷惑。琴心拚死救下了佐木，結果導致了一班長的慘死；琴心帶着佐木下山尋醫問葯，結果自己被俘，很大概率暴露了戰友的位置。琴心因此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自己的所作所為到底是對是錯？挽救生命和打贏戰爭哪個更重要呢？

想到這裏，琴心又一次想起了慘死在自己面前的一班長。琴心前一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又回到了曾經的連隊，同班的戰友們在班房裏有說有笑。一班長坐在班務桌前背對着大家。“琴心，你過來。”一班長招呼着。琴心應聲走到一班長身後。一班長突然轉過頭，只見他只剩下半張臉，另一半臉不斷湧出黑血。“為什麼要去救他？為什麼要我當替死鬼？”一班長的獨眼惡狠狠地盯着琴心，彷彿要噴出火來。他死死地捏住琴心的手臂，要把他拖到地獄中去。琴心全力抽出手臂，猛地驚醒了。“如果一直感到愧疚，感到良心倍受譴責，那就說明我最初是錯的了吧。”琴心沮喪地想，或許自己身上的書生氣太重了，這不僅會害了自己，而且會害了身邊的戰友。

就在琴心糾結這個問題時，突然聽到屋外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琴心心中浮現出一絲不好的預感，感覺將會有很糟糕的事情發生。腳步聲漸漸遠去，琴心分辨出，那是去往審訊室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