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寒風求學路
在山區,天氣一旦冷了下來,求學就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昨夜沒有大學,但是所有人都睡得很早,對面樓那對喜歡吵架的姐弟,也安靜了許多。
早上醒來的時候,丘心心已經穿戴完畢,厚厚的羽絨服里還套着棉衣,本就碩大的書包宛如抗戰劇中行軍的負重,奶奶一邊幫她戴上口罩,一邊囑咐道:“這回錢要好好收好,不要再掉了,聽見沒有?再掉我就剝你皮子!”
丘心心整個人包裹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使勁點頭。我換好鞋子,戴上口罩,領着她出了門。一出樓門,我就感覺到寒風嗖嗖的往領子裏灌,就像是被拔光了的鴨子做烤鴨的時候,要經歷鼓風機一樣。原本溫暖的身體,經過那風一灌,皮肉都有一種開始分離的感覺。
丘心心從出門開始,就不說話,只是不斷的喘着氣。衣服穿多了,走路確實很費力,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大人們卻似乎從不在意。走到小賣部的時候,丘心心似乎在說話,但是聲音很小。我停下腳步,轉身看着她,確認一下。
“我要買包子和豆漿!”丘心心小聲說到。
我讓她自己去,因為我不知道哪裏是賣包子和豆漿的地方。她小跑着去了對面樓下的一個店鋪,我仔細一看,原來那就是賣早餐的地方。我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好像她去買早餐的時候,是跑着過去的?不過這是好事。吃飯不積極,腦子有問題。”我又忽然想到,好像我和我媽吃飯雖然吃得多,但是好像沒有剛才的丘心心積極。不能說我們就有毛病,有毛病的應該是同積極相對的消極,可是這個又涉及到了語法表達的語義否定原則……
一個否定之否定,已經讓這個世界陷入了認知的陷進,更深層次的表述,又怎是這個世界所能容下的東西。實踐究竟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還是檢驗真理的真理性的唯一標準?這條又長又陡的山路頂上的小學裏,或許有答案,不被教授們認可的答案。或許沒答案,因為只要事情做好了,認真做事情的那些人不會去思考這個問題。
寒風求學路,熱包子,熱豆漿,半途也就冷了。剩下的路,只能是靠着意志和對知識的熱愛努力堅持。只是到了山頂后,才發現不過是和山下一樣,充滿了人間煙火,依然看不見真理的終點。
將丘心心送進學校后,我打算沿着另一條山路走過去,那邊有一座更高的山,山頂隱藏在白雲之中,就像當時去追尋那些答案一樣,對我而言,充滿了誘惑。可是我轉身看了一眼山下,我媽等着我回去照看三寶,她要送丘青青到老師負責的候車點,丘心心或許能在寒風中堅持自己走到學校。丘青青,如果不搭上校車,她絕對賴在家裏,雙腿放在烤火架上,誰都不理!又或者乾脆賴在床上,像只冬眠的小刺蝟一樣,誰掀她被窩就扎誰。丘心心和丘青青兩姐妹,一個繼承了她爸爸的小聰明,一個繼承了她爸爸的狡黠。小聰明引導的好,也會變成大智慧。而狡黠就只有當生活的大山壓過來的時候,才會朝着理想的方向前進。
我猶豫了兩三分鐘,最終還是下山去了。下山的時候我沒有感覺到特別的冷,可能是運動了的緣故,生命在於運動。記得看過紀錄片,裏面提到過那些蜥蜴,毒蛇等冷血動物,也會為了生存而原則適當的運動,只有那些失去了生命活力的石頭才會原地容忍世間對它的所有不公。
我回到家裏的時候,我媽正在給流着眼淚的丘青青扎頭髮,
嘴裏還在試圖和丘青青說著道理:“姐姐都到學校了,你還賴在床上不起來!還有本事哭?老師她們都已經到那邊等車子了,你還想不想讀書,想不想和小朋友玩?”
丘青青帶着哭聲大聲說道:“想!”
“那你不起來,還流眼淚!”
“嗯~~我還想睡覺!”
“睡個屁,你二么都回來了,讓她把你丟出去!”
丘青青在奶奶的推搡下,終於是出了門,三寶則是在奶奶出門的時候,就指着電腦,一個勁的說道:“開!么么,開!”
我連忙一邊開電腦,一邊逗她:“今天怎麼不和奶奶一起出去了?”
“冷,冷!”三寶一邊搖頭,一邊小手使勁的擺動着。
日子就這麼看似重複着,可是每天實際上不可能是重複的。人不能踏進同一條河流兩次,生活每天都是有着不同,普通人看得見岸,看的見河流,可是卻看不清河水。這一個星期都特別冷,每天都是我送丘心心上學,很奇怪的事情是只要奶奶給她的早餐錢她不在小賣部那邊的包子鋪買早餐,她就會把錢弄丟。她沒有撒謊,我知道。我知道她錢是怎麼掉的,也知道這個習慣很難改變。
太過在乎總是太容易失去,這句話放在她身上,或者每個人身上都適用。從出門開始,她一雙小手就不斷的在衣兜里掏着那早餐錢,每隔一分鐘就要看看有沒有丟。這一次兩次,倒無所謂,這整條山路下來,錢如果不丟,反而是她的本事!很明顯,所有的本事都是在無數次的失去之後,學會了珍惜,才會主動去思考。我曾經那麼在乎老師們告訴我的那些遠大理想,我很早明白了其中的必然失去,我一直十分珍惜每一個朝着理想前進的機會。只是,最終還是失去。
不是失去了機會,而是前面的路只剩下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