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乖的不像話
天色逐漸黯了下來,落日在西山處晃悠了一瞬便迅速下墜。
明月緩緩起身,走過去站在那扇梨花窗前,望着西邊天際處散漫又斑斕的雲霞,沉思良久。
直到耳畔再次傳來四福晉輕柔的聲音,她才回籠思緒。
「十四弟妹,莫怪四嫂多嘴,四嫂是過來人,這女人啊,膝下還是得有個孩子才能在內宅站穩腳跟。」
見明月垂着鴉睫,梨渦輕陷只淡淡笑着,默不作聲。
四福晉有些無奈地嘆氣。
望向明月時,眼底多少帶着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她沉默了片刻,又道:
「雖說這是你和十四弟的事,我不該說。」
「可那事兒終究過去兩年了,你也該放下了。」
「如今四所除了弘春,再沒有其他小阿哥小格格,可十四弟膝下終究還是得有嫡子嫡女的。」
四福晉話落,明月略微沉吟,眸光黯淡了些許。
她沒有轉身,只望着漫天雲霞,輕聲開口:
「四嫂,我與十四爺之間,隔了太多。」
說罷,明月眉心微低,心底暗暗自嘲。
她與十四爺之間,若真只是這兩年光陰的齟齬就好了。
而織成她心結的絲絲縷縷,則是上上輩子花費了她的一生才攢夠的。
在她心底盤根錯節,生根發芽。
再次回來,若沒有先前的記憶該多好?
或許如今的他,她是能接受的。..
至少自去年她病癒后,他待她是極好的。
可那又如何?
先不論是不是一時的新鮮感或者所謂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單憑上上輩子她與他之間的那諸多事,就算重活一次又如何?
終究是回不去了。
想到這些,明月眼眸中蘊起水霧。
若是沒有那些所謂的前世記憶就好了。
其實現如今,連她自己也不知困住她的是前世的心結還是藏於心底的最後一絲倔強與尊嚴。
只是現在的她,迷茫又麻木。
做生意只是為了在這裏好好兒地活下去。
可除了這個之外,她竟真不知自己該要什麼。
她本就生的美艷,此時站在那扇梨花窗前,微黯的白光下她瑩白的肌膚如雪般剔透。
四福晉瞧着眼前絕俗的明月,一時看得痴了。
待瞧見明月桃花眸中的水霧時,四福晉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她將到嘴邊的話盡數咽了回去。
罷了,終究是人家夫妻倆的事,她跟着瞎摻和什麼?
這般想着,四福晉在心底安暗罵自己糊塗。
今兒個因着藥方子的事而一時開心,才犯了糊塗,提到了十四弟妹的傷心事。
思及此,四福晉抬眸,跟着朝窗外瞥了一眼。
頓了頓,她起身看向明月,柔聲道:
「十四弟妹,天色不早了,咱們改日再續,今兒個我就不叨擾你了。」
明月回過神來,迎上四福晉的目光,抿唇輕輕笑了笑。
她微微頷首,沒有強留。
待送走四福晉后,明月垂手端立在廊下良久,目光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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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三四日過去。
明月已經將調養身子的藥方子交給了四福晉。
其實藥方子只是做做表面功夫不引人懷疑罷了,真正起作用的,還是她從系統那裏兌換的生子丸。
四福晉的身子早已虧空,尋常的調理藥方能起得了什麼作用?
因着此事,四福晉也算欠了她一個人情。
等四福晉肚子有了動靜后,也就到了用人之際。
明月紅唇緊抿,眼角眉梢處漾上一抹陰翳,一閃而過。
等四福晉按着那藥方子「調養」的差不多了,她便將這枚生子丸交於她手裏。
依着四福晉的心思與城府,到時候懷上孩子簡直易如反掌。
這般想着,她伸手撫上那隻裝着藥丸的錦盒,輕輕摩挲。
恰在這時,十四爺從外面闊步走了進來。
今兒個天朗氣清,軒窗外的微風和煦,陽光暖融融的。
但屋子裏隱隱透着幾分冷清與空寂。
十四爺進屋,一抬頭便瞧見了愣愣站在窗前發獃的明月。
他垂在身側的手,手指輕輕摩挲,琥珀色瞳仁里映着明月的嬌俏身影。
「怎麼,心情不好?」
聽到他清朗的聲音,明月回神。
轉身朝他這邊望了過來,看到來人時,她正準備福身問安,只見十四爺隨意擺了擺手,示意她不用拘着禮。
明月輕蹙眉頭。
「您今兒個怎有空過來了?」
他這幾日為濟南府災民一事忙得焦頭爛額,也不知事情如何解決了。
十四爺聽她這麼問,心裏突然就莫名有些堵。
但想到夢中的那諸多事,他待她,心底只剩下數不盡的愧疚與自責。
他解釋道:
「這幾日我跟着四哥一塊兒處理濟南府災民還有那些貪官的事,才從刑部回來。」
明月點了點頭。
而後幫他沏了杯茶遞到他面前,十四爺很自然地接過茶杯,低頭輕抿了幾口。
明月這才開口問道:
「那事情可解決了?」
她本不想在他面前問起這些前朝政事的,但見他主動提起,於是接過他的話茬,順嘴提了幾句。
且濟南府一事又不是什麼朝廷秘事,問幾句倒也無傷大雅。
總比他二人無話可說而大眼瞪小眼的好。
聽明月這麼問,十四爺下意識地抿了抿唇。
「解決了。」
頓了頓,又道:
「只是這件事鬧得太大,濟南府、泰安府的知府已經被關押在死牢,抄家等待秋後問斬。」
「至於其他的小魚小蝦,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但凡順藤摸瓜查出來的,皆已處置。」
明月聞言,又問:
「那山東各府的災民呢?可都安置好了?」
十四爺輕輕頷首,溫聲道:
「除了幾個偏僻小縣城的還未完全安置,像濟南府這些地方,盡數安置好了。」
......
夫妻倆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說完災情一事,不知怎的,二人又將話題扯到十四爺的前途上。
許是擔憂十四爺多想,對於這個話題,明月並未多言。
只坐在十四爺對面,靜靜聽他說。
良久,十四爺垂眸看向低眉順眼的明月。
明明先前每次與他單獨相處時,都是滿身刺,好似時刻防備着她。
怎今日乖的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