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魔人與竊星者

漆黑的樓道里，林穎打開通訊器附帶的小型閃光燈，一步一步向三樓走去，王裕跟在後面。他們剛剛已經將二樓的鐵門都敲了個遍，都是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兒生氣。

這不是王裕住的那棟樓，王裕對這裏面的居民也不太熟悉，只知道這裏稀稀落落地住了六七成的樣子，正常情況下這個時間點樓里的老人們已經吃完晚飯在屋裏戴着老花鏡盯着手機了。

上到三樓之後，下面的妖魔已經找到從樓頂一直延伸到一樓的排水管道了，有兩隻能夠攀爬的妖魔已經順着管道往上爬了，林穎聽到聲響，向下望去。

陳正已經拔出了直刀，站在二樓的走廊，對着管道乾淨利落地一刀下去，整根管道都被切斷，管上爬着的妖魔跌到地上，摔了個結實。

“我們要趕快了。”林穎敲着緊閉的鐵門。

“組長，召喚契約妖獸有什麼條件嗎？”王裕在後面突然問到。

“沒什麼特殊的條件，在你需要它的幫助的時候在心裏產生召喚它的念頭就可以了。當然，不同的御妖師也會有不同的一些癖好，比如我就喜歡將手貼着心臟，就好像是一種條件反射吧。”林穎當成是對王裕的指導，耐心地解釋道。

轉眼已經來到四樓，通訊器上的燈光變得有些暗，因為過於小巧又集成了很多功能的原因，林穎的通訊器電量已經見底。於是王裕上前，與林穎換了個位置。

四樓對着樓梯口的陽台邊緣上有一些水漬，林穎將準備往前走的王裕攔了下來，檢查陽台上的水漬。用手指稍稍粘上一點放到鼻子前嗅了嗅，沒有特殊的味道，可能是住戶不小心灑上的。於是與王裕分開去敲四扇門。

外邊的小斧已經解決了幾頭一階空行種，空中的戰局漸漸呈現出優勢。在底下一眾妖魔的嘶吼中，深坑中緩緩冒出一顆染着血液的碩大的蛇首。零星的小石子和水泥殘渣嵌在翼蛇一側臉頰上，陰厲的蛇眸正盯着上方的小斧。

翼蛇的蛇信子呲溜呲溜吐出，嘴裏漸漸有一道紅光不斷變得明亮。

小斧乾脆利落地將肉球的肉翅咬碎，這是最後一隻空行種。突然，一道熾烈的吐息照亮了夜色，紅色的火焰瞬間將小斧籠罩。

四樓的林穎在陽台看到被火焰籠罩的小斧，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小斧！”

光芒消失，小斧的身影在空中重新出現，焦黑的翅膀無力地撲閃着，再也撐不住了，筆直地墜落到地上，震起一片煙塵。

王裕被外邊的紅光吸引，看到墜落的小斧，擔心起了林穎的狀態。轉身朝着正扒在陽台邊緣的林穎跑去，從背後捂住林穎的嘴，止住林穎的哭喊，將林穎按在了陽台的欄杆下。

剛收起吐息的翼蛇遠遠聽見居民樓上的叫喊，蛇眸轉到四樓陽台上，卻沒有什麼發現，於是不斷地吐出蛇信子舔食着臉上的傷口，並慢慢朝着墜落的小斧挪去。

林穎在王裕的懷裏不斷掙動，臉上的淚珠滑落到嘴邊，潤濕了王裕的手指。

“別動！我去。”王裕的語氣很冷硬，與白天的時候狀若兩人。林穎看着王裕將背包的拉鏈拉開，拿出了一本嶄新的書籍，書籍的封面寫着《百妖譜》。

王裕現在渾身冰冷，剛剛在翼蛇吐出火柱的時候，他腦子裏好像有一段畫面閃過。那是一片火海，熱浪將自己席捲，燒毀了接在自己身上的長短不一的管子。

王裕的心中充滿着負面的情緒，他很想捕捉到這段記憶，

卻又無法觸及，微微顫抖着站起身來，將《百妖譜》放在陽台上，身邊已經有一頭青色的大牛俯首。

王裕感在犀渠出現的瞬間已經有了一種心意相通的感受，就好像犀渠的想法已經被自己提前獲知。犀渠直接從四樓的陽台躍下，踩在了下面黑色巨型石甲蟲的盔甲上，發出金石碰撞的脆響。穩住了身形，朝着已經挪到了小斧身邊的翼蛇發起衝擊。

巨大的身體從翼蛇的背後撞來，翼蛇來不及抵擋，於是直接撲閃着羽翼，飛到了空中，犀渠的角擦着翼蛇的尾尖而過。

空中的翼蛇有些驚疑不定地看着下方突然出現的人影。居民樓上，陳正和林川已經趕到了林穎所在的四樓，只看到了林穎一個人在陽台邊正難以置信地盯着下方，手邊放着一本書。

陳正順着林穎的視線望去——一個頭上長着巨角的青色魔人，正站在小斧焦黑的身前與天上的翼蛇遙遙對峙。

“是分部的支援到了嗎？”陳正問道。

“那是王裕。”林穎回答，她突然理解了張桐在車上給自己發的文字消息。神聖聯盟從來沒有在和平中教導出來的新人，除非，這個新人有問題。

“怎麼可能？王裕不是御妖師嗎？”一向淡定的陳正語氣也變得有些急促。

“沒時間追究這些了，馬上支援王裕！”林穎看到本來盤旋在下方的一眾妖魔此時也被王裕吸引，朝着王裕奔去，連忙對二人說道。

陳正也不廢話，魔人狀態瞬間開啟，一手攬着林穎，一隻手攜着林川，從四樓的陽台上跳下，利用一隻一階妖魔的身體做緩衝，安全落到地面上。巨大的聲響瞬間就重新吸引了一眾陸行種的注意，又調轉回來朝向三人。

“我們退無可退。”林穎望着身後垮塌的樓梯，從腰間緩緩拿出兩枚干擾裝置，“用干擾裝置拖住石甲蟲，迅速解決其餘一階陸行種。”

林川也已經做出手勢，開啟了引力支配。

在王裕的視線里，自己正站在犀渠的身邊，對面是不斷發出嘶吼的翼蛇。王裕沒有讓犀渠展開進攻，因為以對方的高度，犀渠根本就碰不到它。身後的小斧傳來微弱的喘息，幾次掙扎着想要站起，卻無能為力。

……

西都市區，巨大的火球宛如紅日，從三層小樓的門口爆發開來，熱浪席捲了周圍所有的建築，高層的鋼化玻璃化成湮粉，黏連在一起紛紛墜下，路邊停着的車輛發出窗戶崩碎的聲響。路燈一排排的熄滅，然後碎裂，整個西都市區就好像是下起了玻璃雨，熾烈的光球迅速膨脹，幾乎就要完全爆開，那時，整個三層小樓將化為湮粉，周圍的人也全部無法倖免。

然而，預想中的爆炸聲並沒有出現，紅色的火球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收縮。然後消失不見，要不是門口停着的已經報廢的四輛越野車和周遭的一片狼藉，估計都要有人覺得剛剛的毀滅性波動只是一場幻覺。

神聖聯盟門口，魔人們已經紛紛武裝了起來，將自己隊伍的靈者和御妖師護在了身後，每個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負傷。對面已經完全燒毀的綠化帶里，佝僂的身影周圍有一圈活潑的火焰盤旋，老人抬頭看了眼神聖聯盟三樓的窗口，裏面的女人結着奇怪的手勢大口喘着粗氣，正遙遙地盯着自己。

張桐，神聖聯盟駐西都市特別行動武裝部部長，四階靈者，言靈庫編號009竊星者，視位階而定，竊取的東西從實物開始一路上升到概念層級，不包括活物。雖然張桐目前做不到概念層級的竊取，但剛剛她竊取了爆炸的能量，從而阻止了火球發生爆炸。

“童組長，對面是竊星者，計劃還要進行嗎。”老人將老式按鍵手機貼在耳邊。

電話的那頭沉默了許久，“撤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