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墜落(其2)
路途不算遙遠,幾個轉角,之後再沿着坡道走一段,就差不多到達目的地——尼克街671號,
是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偏僻角落。不要說這裏了,其實整片街區都好不到哪裏,十多年前的繁華街區早已沒落矗立在尼克街進行眺望,還能望到不遠處那個光禿禿的小山丘,原本可是計劃着一個大項目呢,結果還沒有開始施工,就被廢棄了,至少它見證了什麼吧。
這座孤零零的洋房正是街區和山丘的分界線,而且今天天氣不錯,可以看到不錯的街景,能選到這種住址,洋房原主人的地位就不需要再強調了。
和落魄的街區不同,門前花壇有裁剪過的痕迹,那是活人的氣息,門牌上用端正的黑色字跡寫着“萊昂納多”,是個隨處可見的姓氏,和先前打聽到的沒什麼出入。
萊昂納多邸,沒什麼灰塵,只是看上去有些腐朽,老得就像是舊時代的遺物,主人的名字叫做勞倫斯,聽着就是個老到掉牙的糟老頭,要是一個人住這樣寬敞的宅院確實有些寂寞。
外邊的鐵柵欄並沒有上鎖,看似沉重的門扉,輕輕一推就開了,它還真是來者不拒啊。不知什麼原因,庭院的光線有些不太好,昏昏沉沉的,缺乏必要的生機。
以什迦娜不急着按響門鈴,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先處理不可,畢竟這也算是正式的登門拜訪吧,最基本的禮儀還是要注意的。
和那些淑女一樣,腰包里隨時都攜帶着化妝鏡,利用這零碎的時間補了補妝,結束后她才信心滿滿地按響了門鈴。
叮咚——
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
“來了,來了、”
在緊促的鈴聲之下,以什迦娜聽到了一陣匆忙的腳步。他正是宅院的主人,勞倫斯,和期望的差不多,他的話語低沉得就像是鼻音,臉上的皺紋清晰可見,眼神有些渾濁,大概四五十歲的樣子,是一位古板的中年男性。
為什麼這麼說呢,這一身英倫風的黑色紳士禮服,口袋巾、手杖,就連紳士帽都沒有落下,還有那種教授才會穿戴的單片眼睛,簡直就是行走的遠古造物,
以什迦娜又沒有提前預約過他,所以很難想像會有人在居家的時候都穿得這麼正式,現在的派對也不流行這樣的打扮。
“請問,您是哪位?”
“初次見面,萊昂納多先生,我是以什迦娜?法爾涅滋,請多指教——”
即便如此,以什迦娜還是按照自己的規章制度,溫文儒雅地向他行禮,她沒什麼感情,僅僅是在走一套固定的流程罷了,只有這麼做她才會感到心安。
“噢,真是可愛的名字——那麼我的法爾涅滋小姐有什麼事嗎?”
也許是視力不好,他探出身子,拉進距離,更加仔細地端詳起來。
“是來看病的嗎?”
他有着和其他紳士一樣的,那一撇風趣的小鬍子。
“是的!”
面對勞倫斯開門見山式的發問,她也是不含糊的正面回應,況且本來就沒有隱瞞的必要。
“首先你知道嗎,我可是巫醫(無證醫生)?”
有客戶走上門,一般人連高興都來不及,不過得在合法合規的前提下,像他這樣的無證醫生當然得小心行事,要是被舉報,就可不是丟了飯碗這麼簡單。
“知道,之前我在大醫院裏檢查過,但是那邊的醫生說我的所有數據報告顯示正常,建議我去找心理醫生……我從朋友那邊打聽到,
您是這附近最有名的醫生,所以想拜託您……”
“原來如此,你的朋友很有眼光,但是有名氣的話,我也會苦惱的啊”
面對這樣的褒獎,他卻完全高興不起來,反倒是低沉着小嘆一聲
“好吧,但你必須要遵守我的規則,這是我們的協議書。第一,無論發生什麼,絕不能透露治療過程;第二,不要大肆宣揚……”
“知道,我都知道,哪裏都是這樣的,就是所謂的免責條款、保密協議之類的東西對吧?”
協議其實就掛在門后,伸手完全夠得着的地方,以什迦娜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開場白,直接了當地將其奪了過來。
“您確定不需要確認一遍嗎?”
“是簽這裏嗎?哦,拜託我是來看病的,不是來看協議書的啊”
出於好意的提醒,以什迦娜卻有些不以為然,在她眼裏這都是些流程罷了,乾淨利落地把名字簽了上去。勞倫斯面對如此急切的病人,他都已經司空見慣了,還是稍微縮緊了眉毛。
“裏面請吧……”
看着眼前來歷不明又氣質非凡,像是洋房女主人的客人,勞倫斯彎腰敬禮,敞開大門,恭候着她的光臨。
“恩,那麼失禮了!”
自稱為以什迦娜的女人,看似欣喜地做出惡作劇般的微笑,然後端正姿態低頭行禮。就像是一位親切的熟人,堂堂正正地從正面進入了室內。
輕快的腳步聲,橫穿客廳,打破了庭院的寧靜,她邊走邊審視起了客廳,很有一副女主人的樣子。裏面裝修得非常粗礦,無論是屋頂的吊燈、茶几還有沙發,一眼就可以望穿,各種傢具都可以用老古董來形容,
那台復古的四十英寸液晶電視,在空曠的客廳內顯得有些臃腫,此刻正放着六七十年前的老電影,以什迦娜饒有興趣的看了兩眼,為什麼說是電影呢,大概只有電影才會有爆炸的聲響吧。
簡約又粗線條的復古設計,非常適合勞倫斯這樣的老醫生,以什迦娜淺笑着認可了他的風格。
“咳咳,診訊室的話,請往這邊走”
勞倫斯看着如此悠閑的以什迦娜,甚至有些懷疑起她的意圖,她不像是個來醫院看病的病人,而是個在公園裏隨處可見的,悠然散步的漂亮女孩,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於是勞倫斯刻意壓低嗓音,試圖找回他房屋主人的氣場。
“抱歉,我有些看入神了……這麼大的屋子,就您一個人嗎?”
這次的客人,自然熟得有些誇張,但遠沒有到像那些廣告推銷員那樣,難以應付的程度。
勞倫斯抖了抖領帶,義正言辭地說道,
“沒必要這麼多拘謹……用您這樣的稱呼,我還沒那麼老呢,至少稱呼我勞倫斯先生吧”
性格討喜的老者,也有他頑固的一面,倒不是什麼缺點。
“呵呵,這有什麼區別嗎?您可真是是會說笑啊——”
被逗笑的少女,露出曖昧的微笑
“算了,我確實一直一個人……”
向里走的同時,順手關掉了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