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主教

聖安吉莉卡大教堂，便是希留耶此行的第一個目的地。希留耶並非其信徒，受到白衣教教主安吉莉卡?D?格列佛斯的邀請，必須做出回應，畢竟得罪教會可不是理智的選擇。

白衣教世界三大宗教之一，宣揚着救濟世人的口號，目前有着最大的勢力範圍和最多的信徒。

原先只是一個僅有着幾萬信徒的小宗教。自從安吉莉卡上位，並進行了宗教改革，它的勢力如同瘟疫一般不斷擴散，說起來也是莫名其妙，短短10年時間便一躍成為三大宗教。安吉莉卡更是被教徒們奉為神子，應該多多少少有點本事。

因為其強大的影響力，安吉莉卡得到世界政府認可，被授予了世界之星的稱號，所有的祠堂也是以她的名字進行命名的，真是自命不凡的傢伙。

聖安吉莉卡大教堂，作為主教所在的聖殿，可謂是氣勢如虹。建築周圍聳立着126座尖塔，最高的那一座尖塔上還有着安吉莉卡的雕像。

教堂佔地近33000平方米，主體高70米，能容納約五萬人進行禱告，實際上這裏並不是一般人能進入進行禱告的場所。

希留耶是受到教主大人邀請的貴賓，因此遠在教堂之外便站立着兩位教使負責引覲。左邊的是一位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皮膚黢黑，身型健碩，黑色服飾，配上白色的披風，左眼戴着眼罩，雙手抱胸，站姿略顯輕鬆。

右邊一位身型臃腫，白色長袍完全將碩大的身體遮掩起來，並且帶着銀灰色的金屬面具，只露出藍色的眼睛，無法判定身份。

希留耶為這次前行做足了功課，這兩位的身份當然不在話下。

左邊的叫做倫佐，四教使之一，年輕時曾是一名立下了赫赫戰功的軍人，畢業於德拉諾軍校，拿到過上校的頭銜，戰爭結束后便加入教會。

右邊的那位叫做埃倫娜，沒錯是個女性，四教使之一，外表有着很強的迷惑性，沒有過多的資料。

希留耶嘗試了解過他們的禮儀，實際上他們的禮儀體系比較得雜亂，甚至稱不上是體系。整體比較得包容，屈膝禮是他們普遍認可並接受的禮節。

“露歌小姐不必行禮喲，您不是我們的教徒，不需要對我們行禮。嘻嘻，露歌小姐果然如傳聞所言，非常優雅高潔，非常符合我們教會的要求呢！”

埃倫娜的話帶着嘈雜的電音，經過了明顯的處理，令人猜不透她的身份。

“埃倫娜，露歌先生受到安吉莉卡大人的直邀，她的階級在我們之上，出言不得如此無禮！”

面對一邊倫佐的斥責，埃倫娜一邊乖巧得點了點頭。

“這邊請！”

兩人同時彎下腰，做出手勢，攤手指明方向，領着希留耶到往大門。

再次互相眼神示意，一同推開大門，至此兩人的引覲工作便告下段落。

教堂內，穿着銀灰色盔甲，白色披風，頭戴全罩式頭盔的騎士們依次排開，這是教堂騎士們最正規的裝束。

面對貴賓的到來，自然是要行最高級別的禮儀，門口騎士吹響號角，敲鑼打鼓，之後兩邊的騎士們紛紛拔出利劍，將其舉過頭頂，直指蒼穹。近百名騎士經過專業訓練，動作整齊劃一，沒有任何的冗餘，可謂是賞心悅目，這是希留耶發自內心的感嘆。

每經過一位，他們便收劍入鞘，單膝下跪。最後則是兩名近四米高的巨人族騎士，將兩柄巨戟放下，象徵歡迎儀式的結束。

“還請移步至西廳的覲見堂，

安吉莉卡大人以等候多時，請——”

這是來自一位披戴黃金盔甲的騎士長——歐瑟亞的命令，其渾厚的嗓音響徹整個殿堂，雙手將金色的佩劍立在地上，這是何等的威嚴。後路也被封住，沒有任何商榷的餘地，只得照做。

在西邊走廊的盡頭又是兩位教使，很顯然他們已經等候多時了。

打右邊那位，黑色教服，白色披風，中間點綴着璨金的首飾，右半邊面孔用黑色面具遮住，左邊面孔則是有着孔雀藍的刺青，黑刀【鴉澪】伴其左右。

這位便是黑梟之首——黑澤鳶咲，黑之梟歷代以來最年輕的舵主，更是黑雲劍道的頂尖高手。

左邊這位同樣來頭不小，四教使之首——肖。白色教服，黑色披風，用灰黑色的圍巾將下半張臉遮了起來，名劍【流殤】佩在身邊。波浪狀的捲髮，打理得乾淨利落，遒勁有力的眼神洞視周遭，一切都逃不過他的目光。

年紀輕輕便成為了流水劍術的集大成者，其攻勢如潮水一般的洶湧澎湃，招式變幻莫測，他也是其中心流一派的領袖人物，並在其基礎上創造出無心流劍術，劍術上登峰造極，可謂是讓人嘆服。兩人僅僅是站在門前，便不由得讓人心生敬畏，肅意油然而生。

安吉莉卡眼光不錯，四教使和騎士長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能夠把這麼多頂尖高手召集在一起，讓他們俯首稱臣，這可不是一件易事，相當的有能耐。

肖掃視希留耶的全身，隨後做出止步的手勢。面對這樣的高手，可不能有任何輕舉妄動，他們一瞬間便能取人性命，只得照做。

“閣下可是希留耶?露歌小姐?”

希留耶點頭示意。

“想要覲見安吉莉卡大人，必須經過我們的搜查，還望諒解。”

“請便”

“我其實只需一眼便能看穿您是否有攜帶任何的違禁物品，但還是要例行搜身，這般失禮了”

“沒關係，您不過是在按規矩辦事，要是我也會這麼做的，有勞您了”

希留耶回以禮貌，隨後舉起雙手配合他們的搜查。

“原本按照我們教會的規定，非我教的外人必須赤身裸體方可覲見安吉莉卡大人，您是特別的賓客，只需要把佩劍留在外面即可”

遙想當年，黑之梟成員頂撞安吉莉卡主教。幫派之首的黑澤鳶咲深明大義，帶着百名子弟，衣不蔽體地走上街頭，三步一拜，五步一跪，共計九千九百九十九步，行至大教堂覲見安吉莉卡主教，這是何等的虔誠啊。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就連神明也為之動容，日不西落，晝夜不分，這便是神跡。安吉莉卡不令其咎，大赦全員，並將其收作第四位教使。如今這也成了一段佳話，以壁畫的形式保存在這座教堂。

按着他的吩咐將自己的那柄手杖劍【金喙】放置在一邊。看到這裏，肖眼神示意另一邊的黑澤鳶咲，兩人同時推開大門，迎接希留耶的進入，跟隨着她一同進入。

堂內裝飾十分華麗，琉璃色吊頂，四周牆壁上有着宗教色彩的壁畫。地上鋪着糅合了羊毛、棉、真絲、金絲、銀絲的地毯，採用了特別的編織方法，外圍編着金絲刺繡，其色經久不衰，盡顯奢華。

注:此處主要參考了波斯地毯

正中央一位銀髮少女跪坐其間，雙手交握瞑目禱告，這是他們教會最經典的祈禱動作。

此人正是白衣主教——安吉莉卡。標誌性的白色教袍，服飾主要由絲綢製成，以淺色為主，其有着四層結構，每一層都有着鮮明的區別，從裏到外裹得嚴嚴實實。衣袖的下擺極長，顯得十分寬鬆。

以白色作為主旋律的黑白格紋披肩，搭配着四條金色鏈飾進行固定。絲制白色袖手套，銀色十字星的吊墜掛在胸前，頭戴白色王冠。衣如其人，人如其名的神之使者。

白衣教教徒的身份和地位完全由其教服判定，對於不同等級的教徒所能使用的布料品質、顏色、數目有着極為嚴格的規定，這是一項重要的禮節，任何人都無法違背。

一般最低級別的教徒便只能穿一件破布。知曉着這裏規矩的希留耶，小心翼翼得走着，並在保持在五米之外的距離。按照教義，未經許可任何人不得侵入教皇三米以內的距離，這是對他們的褻瀆。保險起見，作為外人還應該保持一個更遠的距離。

在安吉莉卡動身之前，所有人都必須保持緘默，不得打擾她的禱告。違反戒律的人，輕則割舌謝罪，重則處以極刑。說白了就是得看安吉莉卡的臉色。

“禱告能夠解決一切問題嗎?當然不行，但是神明大人可是真實存在的。初次見面，不用介紹你也明白我是安吉莉卡，如假包換的大主教。金色之鷹啊，歡迎來到神明的庭院！”

“我的榮幸”

流利且純正的貴族口音，咬字清晰，不失禮節。

兩位教使見狀先行跪拜。希留耶位高一等無需行跪，單腳後撤，屈膝俯身行禮。

從入門到覲見的整個過程，都無可挑剔，只有這樣才配得上自己領上的黃金片翼。黃金之翼愈發得閃耀奪目，安吉莉卡轉過身來，面露喜色，對此頗為滿意。

“免禮平身”

按照規矩由希留耶率先起身，兩位教使緊隨其後。

主教安吉莉卡立身如柱，器宇非凡，簡單地做了一個輯手禮，目不斜視，笑不露齒，顯出祥和而又大方的表情，同樣不失東道主的身份。

有着與眾不同的尖細長耳，傳聞她能藉此聽到神的旨意。說起來真的是巧合嗎，十字星便是教會的象徵，而她銀灰色的眼瞳恰好呈現出十字星的形狀，難不成真的是天選之子嗎?至少教徒都對此深信不疑。

通過簡單的眼神交流，便安排兩位教使退下，如今這碩大的覲見堂內僅剩下安吉莉卡和希留耶二人。

“好了，這樣的話你也可以暢所欲言了對吧”

安吉莉卡在他們退下之後並沒有採用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而是用起來平起平坐的口吻。

“看起來您還真是信任我啊，教使退下也就意味着您身邊毫無防備了，即便沒有武器我也能取下您的性命，我可是貨真價實的殺手啊”

“哈哈哈，還真會說笑啊，這還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吧，我記住了。桀驁不馴的鷹啊，羽翼、利爪、尖喙都已經染上鮮血，卻未曾染指你那潔白無瑕的內心，你是特別的存在。”

“我們還是直入正題吧。我此行的目的便是為了確認您的委託，刺殺世界首腦賽利特，沒有錯吧。”

聽到來自安吉莉卡的誇耀，希留耶還是面不改色得轉移了話題。

“還真是冷淡啊。是的，刺殺首腦賽利特。她一開始允諾我的使者們可以自由地傳教，卻又背地裏暗中作梗，雇傭殺手殘殺了我可愛的使者們。她也從不相信神明，她是虛偽、自私、邪惡的魔鬼。殺死她！殺死她！這是神明傳達的旨意。她已經惹怒了眾神，必須降以神罰，而我選擇將這艱巨而又偉大的使命託付於你。”

說白了就是自己不想趟這渾水，要是選擇讓教徒前去的話，恐怕會引起一系列的連鎖反應，整個教會都會牽連其中，她不敢冒這樣的風險。但是選擇一個外人就沒有那麼大的風險了，不過這只是相對而言的。

能夠把這樣的事情吹噓得如此冠冕堂皇，也就只有她能做到了，如果是教徒的話，早就被她這樣慷慨激昂的言論所煽動了。

刺殺首腦這種事情，可不是一般人敢的，希留耶願意接下這樣的委託自然是有着自己的目的。

“您真的能確保我全身而退嗎?”

“這點你大可放心，事成之後您便是我們的救世主。很多高官都是我們的信徒，我會讓他們銷毀所有的證據，絕不留下任何蜘絲馬跡，你也不必擔心遭受威脅。我以神的名義向您保證！”

希留耶也是半信半疑，她也說了，事成之後。沒錯，是以成功作為前提的約定，乍看之下確實沒什麼問題，實際上這稱不上是萬全的保證。如果失敗的話她也有無數種手段進行封口，這點也是要考慮在內的。按她所說的，並不存在任何可以商討的餘地。

“若是我失敗的話，請恩准我自行解決，不需要勞煩您的下屬。我也絕不會透露任何的消息，不透露僱主的信息，是我的原則，無需顧慮。”

“您有着神明的庇佑，定能旗開得勝。而且我從未懷疑過您的能力”

“那麼關於我想要的東西呢？”

“這一點，得看皮歐娜這個女人了。賽利特死後一定會引起不小的震動吧，越是這種動蕩不安的時候，越是有更多的人投入到神明的懷抱。啊，我真是一位噁心腸的主教啊，不過這都是為了偉大的教義，為了拯救我的教徒們，這點小小的罪孽算不了什麼，神明大人也一定會原諒我的。”

裝作一副惆悵可憐的樣子。這種話也只有她敢說出來了，毫不掩飾地道出自己的目的。

此人城府極深，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說實話希留耶一點都不想和這樣的人打交道，不得不謹慎應對。

說起來也是，四年前的赤紅戰爭，安吉莉卡主教不顧危險御駕親征，沿途將不少難民收做教徒，一路上還吃下了不少的地盤，從此名聲大噪……

“然後啊，我就擁立皮歐娜作為新的首腦，你的願望便由她為你實現！”

希留耶面色鎮定，只是不由得攥緊拳頭，咬了咬牙。拐了這麼多彎，說到底還是沒有給出明確的保證，有種被她耍了的感覺，非常得不爽。現在自己孤立無援，必須得忍着，沒有反抗她的辦法，只得按她的條件辦事。

“怎麼臉色差了這麼多，身體不舒服嗎?”

“不，沒什麼，感謝關心”

“我略懂醫術，知曉很多特別的處方，真能幫上你也說不定。但如果是心病的話，那我也束手無策了……”

這麼小的變化，也完全被她看在眼裏，用着最平和的語氣，卻給人窒息般的壓迫感。

“不，不必了，只是生理期罷了，我還沒有嬌弱到這種程度。”

於是隨便編了個理由敷衍過去，她抿嘴一笑，看穿了什麼似的。

“原來如此嗎，還請多保重身體！對了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不妨加入我們教會如何，一同皈依神明的麾下，像你這樣孩子一定能成為優秀的教使。”

“請恕我拒絕……”

希留耶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不要去看，不要去想，不要去說，只需要聆聽便可。這是我們偉大的教義，每一個人都只要遵循教義，像齒輪一樣執行自己的使命，這樣世界就能得到神明的救贖。你的力量至關重要，請拋下其他的雜念，務必和我一起用這偉大的教義讓這個世界染上純潔無瑕的白色，這樣你也一定能得到神明的救贖。若是我大業未成而中道崩殂，還請由您繼承教皇之位，盡吾未成之業。”

安吉莉卡一往情深地說著，這不過是她的一廂情願罷了，就差把綁架兩字寫明了。希留耶堅定地搖着頭，表明自己的決心。

“是皮歐娜那個老狐狸，背棄約定給你開出來更多的條件拉攏你嗎?”

“不。您誤會了，在我眼裏這僅僅只是一筆交易，我們只是利害一致罷了。我不會屈居於任何人之下，您也好，皮歐娜也好，我不會站在任何人的一邊。黃金之鷹，終有一天重返天空，自由地翱翔下去，在那廣袤無垠的天空……”

義正言辭的拒絕了安吉莉卡主教，也不知道這將意味着什麼。

“啊哈哈哈……真是失禮了，這可真是讓我驚訝，不錯的回答。雖然我也不認為依靠這三言兩語就將你收入麾下。想把我們所有人都收在眼底，做得到的話那就試試吧。但是最後你會不會像鳶咲一樣跪下來求我呢，還真是期待啊呢！”

“即便羽翼未豐，未嘗不可翱於九霄之上。再漂亮的鳥籠，終究也關不住我。”

“看來你和我是同一類人啊，我收到貴人相助才攀爬到如今的位置。如今你的貴人近在眼前，這可是無數人渴求的機遇啊，竟然選擇了拒絕嗎?真有意思……”

“您說的沒有錯，只是我不會選擇您一樣的道路。雖然只有一隻眼睛去看這個世界，收進眼裏的美景可不會因此減半。只有這份磨難令我永生難忘……”

“這樣啊，家人死了，左眼瞎了，就連世界貴族的身份都失去了……真是令人惋惜啊。我至少還有一位在外的姐姐，嗚嗚嗚……但是神明告訴我你一定會得到救贖的！”

又是這樣子裝腔作勢嗎，還是真的在哭泣呢，無法得知這一點。使用能力去窺視她的內心，那裏只是白茫茫的一片，什麼都沒有，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令人無法理解。

希留耶倒是認為她的演技可比電視台里的演員好多了，至少你找不到違和感，這不頒發個金獎都說不過去了。

從來都沒有為自己那些悲慘的經歷感到悲傷，甚至連這樣的時間都不存在，更不會有任何的抱怨……

“您的好意我便心領了。-我能理解您求賢若渴的心情，明明可以使用強硬的手段將我留下，但主教大人並沒有如此選擇，這番恩情感激不盡！我還有重要的事情，還請允許我先行告退”

“要去解決通行證的問題是嗎，要不要讓我的教使一同前往呢，這樣也可以方便很多”

如她所說有教使陪同的話確實可以解決手續問題，但不由得讓人懷疑她的動機。

況且這明明是突髮狀況，才臨時決定需要處理的問題，希留耶很清楚自己只告訴了凡蘇娜才對，她絕無背叛的可能，做事一向小心謹慎的自己也沒有理由會暴露行蹤，她應該沒有知道的可能性。說不定是不留意的時候被監視了，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抱怨的，當下還是得先離開這裏，然後再考慮這些。

“怎敢再次勞煩教使呢，希留耶一人便可以解決這些問題，無需您的操勞，告辭……”

希留耶再一次畢恭畢敬地屈膝行禮道別，安吉莉卡點頭表示默許，重新做起禱告的姿勢。

“神明的庭院永遠都為你打開，我會一直等着你的，直到墜落的那一刻……還請慢走……”

安吉莉卡只是在快走到門前之時，冷不丁得說上了這樣一句，直教人膽寒。今天的會晤她並沒有達到真正的目的，還真是可怕呢。

希留耶頭也不回，一直線地走了出去，道路也是不斷地延伸着。

在這個世界中所謂的理想，其實一點也不理想，但絕不會墜入到黑暗之中，沒有任何都後悔，今後無論發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