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跨出天山
慶國都城燕山以南三千裡外,有一座山,名叫天山,天山腳下,有一村莊叫王家莊。
王閣一家五口,齊聚廳堂,氣氛十分壓抑,廳堂的空氣幾乎冰凍。
王閣的父親,鐵青着臉,來回度着步,手裏拿着一根三尺長的竹鞭。突然,他對着跪在地上的王閣咆哮道:“家裏在鎮上的三間鋪面需要有人照看,你是長子,應該負擔這個責任,畢竟,你弟弟妹妹還小!”
王閣一臉固執,說道:“我不想一輩子呆在天山腳下,我要出去。”
啪、啪、啪…,父親王守仁的鞭子冰雹般打在王閣身上,王閣緊緊地抱着頭,任由父親的憤怒在自己身上肆虐。
一條條血痕在王閣背上、手臂上、手背上呈現,他咬緊牙關,一聲不吭,牙印逐漸滲出鮮血。
王閣的弟弟和妹妹,只有四五歲,他們躲在母親文氏的懷裏,臉上滿是淚痕,身子打着哆嗦,在此之前,從未見過父親像現在這樣憤怒。
文氏緊緊摟着他們,顫顫巍巍地說道:“小心打壞孩子。”
王守仁怒目一瞪,東怒西怨,鞭子指向文氏:“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兒子,你再說,你再說,我連你們一起打。”
人一旦憤怒,就容易六親不認,失去理智。
良久,王守仁打累了,氣喘吁吁,嘴裏罵罵咧咧:“十五歲,翅膀就硬了,我怎麼養了你這個白眼狼……”,說罷,把竹鞭往地上一扔,憤怒而去。臨了,還扔下一句狠話:“小心老子打斷你的狗腿!”
王守仁身影消失的瞬間,文氏急忙起身,撲了過去,雙手把跪在地上的王閣拉了起來,心疼地看着那一條條血痕,彷彿是印在自己的心裏,淚水奔流而下。
側卧,王閣赤裸着上身,趴在床上,弟弟和妹妹輕輕地塗抹着膏藥。
主卧,文氏一邊流着眼淚,一邊給王閣收拾出行的衣服。她比誰都了解自己這個兒子,自言自語:“留不住了啊!”
四歲的妹妹王文婷輕聲問道:“大哥,你為啥要離開家,離開我們?在天山當個有錢的少爺,還不夠好嗎?”
王閣仰起頭,抬手準備拍拍妹妹的頭:“哎呦”,疼得牙齒咯咯作響。他緩了緩口氣,努力做了幾次深呼吸,然後憧憬地說道:“哥哥有自己的路要走。”
弟弟妹妹懵懂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接下來的三天,父子冷戰,兩人碰見,王守仁嘴裏就冷哼哼,儼然一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場景。
三天後的早晨,王閣在母親、弟弟妹妹的陪同下,走出了家門,父親王守仁坐在廳堂陰着臉,一聲不吭,出人意料的是,他並沒有去拿鞭子打斷王閣的“狗腿”。離開的這一刻,父子終究沒有說一句話。
真所謂,父子如冤家,兄弟如仇人,不是冤家,不進一家門。
一行人經過天山鎮,鎮子長度不過半里,總共十五家鋪面,王閣家的三間鋪面在中間最好的位置。鎮子雖然不大,但天山腳下的獵戶、農戶不少於千戶,日常消費,就靠這十五間鋪面維繫流通。
天山腳下的居民談不上富裕,但自給自足基本沒問題,勤快點,日子還不錯。這裏與外界基本隔離,一年到頭見不到一個陌生人,偶爾有信息從外面傳進來,也是靠撐船的王伯。
王閣一行默默無語,各懷心思,不知不覺來到鎮口。鎮口有一簡易的擺渡平台,走出天山,必須過這天水大河。母親文氏把小木箱遞給王閣,
叮囑道:“路上要小心,遇到難處,記着天山腳下是你的家。”
王閣接過木箱子,頭也不回,大步流星登上擺渡台,然後踏上小木船,對船家說道:“王伯,麻煩您開船。”
王伯雙手抓着木杆,撐起木船,緩緩而去。不到一刻鐘,木船也已離岸好幾里水路。
王守仁登上自家的樓台,望着遠去兒子影子,喃喃自語:“命啊,這就是我王家的命,現在又輪到我的兒子,為什麼?為什麼啊?”。
王守仁家連續五代都有一個男丁執拗地要走出天山腳下,但是,去的人,前三代再也沒回來過,唯一回來的是第四代自己的哥哥,窮困落魄,成了痴獃傻,王閣是第五代。
也正因自己的大哥早早走出天山,王守仁十二歲就不得不去店鋪學着做生意,他不希望悲劇在自己兒子身上重演。
王守仁眼眶濕潤,眼眸佈滿血絲,心裏充滿了擔憂、惆悵,以及深深的無奈。他緊緊地抓住護欄,心裏默默祈禱了一會兒,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悲痛地嘆着長氣。
木船上,王閣站在前進的船頭,張開雙臂,仰望天空,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氣,全身的細胞歡呼雀躍,一縷前所未有的暢快感傳遍全身。
“在外一日難,在家千日好,還是太年少了啊。”王伯心裏深深地嘆息。
“總有那麼一天,我要帶着天山男兒全都走出去!”王閣雙手捧着嘴巴,對着天山大聲喊道,聲音在天山回蕩,久久不絕。
王伯內心蕩起一絲漣漪:“這個孩子,有點不尋常。”
“這是誰?這是誰的聲音?”天山深處,一個滄桑的聲音突然響起,循着聲音,一隻眼睛洞穿層層山嵐,鎖定了船上的王閣,“原來是王家的那個小傢伙,嘿嘿,有點意思。”
“既然你有這個志向,我就送你一場造化,也算回饋萬年來,天山居民對我山祖的祭拜。”這時,一絲肉眼無法察覺的精光從天山深處飛向王閣,瞬間沒入體內。
“嗯、嗯,這只是我的一個小小、小小的理想。”王閣輕聲呢喃。
“喔?不錯,不錯,帶天山男兒走出去,居然只是你的一個小小、小小的理想,我等了萬年,難道就是你?”滄桑的聲音驚喜萬分,“也罷,我就暫且認定是你,剛剛我只是改變你個人的氣運,我再把你與天山關聯起來,聽其言而觀其行,看看你的覺悟到底如何。”於是,又一縷精光沒入王閣的大腦。
這突然發生的一切,電光火石間,船上兩人渾然不覺。
這一生,改氣運,天山含笑映祭台;
這一生,壯情懷,建功立業展雄才;
這一生,懷天下,安邦報國志慷慨;
這一生,無畏懼,迎着烽火闊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