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停屍場
“我們現在去臨時焚化點那裏，”查理帶着諾曼向廣場西邊走去，一路穿過擁擠在廣場上的人群。
查理不再說話，諾曼也沉默地跟着他。
印入眼帘的每一張面孔都被疲憊和麻木所遮蓋，他們在兩天之前可能還是礦工、教師或者擁有一間自己店鋪的小商販，有着自己的親人和朋友，在這個小城過着平凡的生活。
而僅僅兩天之後，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失去了一切。
在後續對於此次霧災的一系列報告中，會用來代稱他們的唯一一個名詞就是——災民。
“我們到了，就是這裏了。”查理的話把諾曼從壓抑的氛圍中解放出來。
諾曼頓住腳步，抬頭看去。
眼前是用木頭支架和布料組成的圍牆，廣場上很大的一片空地就被用這種方式圍了起來，與外面的人群分隔開。
圍牆主要是用各式各樣的床單之類的布料拼接縫合而成的，諾曼還看到有一塊似乎是從舞台上拆下來的大紅帷幔被縫合上去，面積巨大，發揮了相當重要的作用。
而在圍牆前，幾個手持武器的士兵來回巡邏着，諾曼看到有一些神色哀傷的人想要靠近這裏，被士兵喝止了。
“現在是不允許來這裏辨認屍體的，”查理嘆口氣，“現在已經開始了清理工作，屍體的數量……太多了，而且只會越來越多。
“如果每一具都要慢慢辨認，確認身份，那麼堆積時間一長，就可能發生異變或者瘟疫……”
查理向前走去，一個士兵停下來向他致意。他正想抬腳進入，卻想到了什麼，看向諾曼：“少爺，您要不就在外面等我一會兒，裏面有點……”
“不，我要進去！”諾曼堅決地看着查理。
查理猶豫了一會兒，見自家少爺這麼堅定，他也不好拒絕。再說這種場面，作為未來的奧利弗大公，少爺的早晚都要經歷的。
“好，但是如果您實在受不了，就立刻出來，好嗎？”查理點點頭，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瓶，倒出兩粒藥丸，將其中一粒分給諾曼，“這是預防瘟疫的葯。”
看着諾曼將藥丸咽下去，查理便撩開門布走了進去，而諾曼緊隨其後。
等進了圍牆內，諾曼才明白查理為什麼要猶豫了。
屍體，數不清的屍體，密密麻麻。
帷帳內的面積非常大，但屍體們還是擁擠在一起。
濃郁到刺鼻的血腥味和屍體微微腐爛產生的臭氣混合在一起，讓諾曼感覺就像是有誰直接對自己的鼻子來了一記重拳。
從布門進來有一條直路，路的盡頭是一間房子，房子的大門緊閉。
血漿和各種液體的混合積聚，讓腳下的大理石路面潮濕滑膩。
腳下難以忍受的感覺，視線中每一具屍體上潑灑的暗紅與橙黃，以及空氣中刺鼻的氣味，三者結合起來讓諾曼的胃中止不住的翻江倒海。
路的右邊，屍體幾乎堆成了一座小山。幾個身穿黑色長袍，戴着黃銅鳥嘴面具，全身上下都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人，在屍堆旁邊的一片空地上忙碌着。
路的左邊，赤裸着身軀的人們安詳的睡在那裏，那之中有老人，有小孩，有青年，有婦女……他們被碼的整整齊齊，朝着同一個方向安眠。
雖然因為空間不足只能肩並着肩，但依然充滿了肅穆。
查理一進來就徑直向左前方走去，在幾乎靠着牆的角落裏，他找到了那具無頭屍體，將手裏的頭顱歸還了回去。
稍微整理了一下萊曼的遺容，用寒冰把那些糟糕的黑色黏液凍結搓洗掉后，查理看着萊曼靜靜站立了片刻。
“我們出去吧，少爺。”收拾好情緒，查理拍拍諾曼第肩膀。
於是他們開始往外走，就快到門口時，一個從外面進來了。
他一進來就發現了查理，急匆匆地跑過來：“查理先生，您見過薩妮女士了嗎？”
查理搖搖頭：“沒有啊，怎麼，她找我有什麼事？”
“女士並沒有告訴我具體是什麼事情，她只說有事情請您商量。我剛剛就是去找您了，只是沒想到這麼巧，您正好來了這邊！”鳥嘴面具人回答道。
“哦？”查理聽了這話，立刻領着諾曼向院門走去，“那我這就去找她。”
“呃……先生！”正在處理屍體的另一個面具人卻攔住了他們，“裏面正在進行最關鍵的焚化處理，還請稍等一會兒。”
“啊，我明白了！”查理擺擺手，“我在這裏等一會兒就是了。”
“我還要去請城防軍司令大人也過來一趟，先告辭了！”剛剛進來的鳥嘴面具人向他們致歉后，又急匆匆跑出去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查理搖搖頭，他又看向諾曼，“少爺，要不您先到外面透透氣？”
“沒關係！”諾曼堅定的一口回絕。
查理卻看見他的臉色有些鐵青，於是咧嘴一笑，對着他豎了個大拇指。
在適應了一陣后，諾曼已經好受多了，畢竟他的感官早在這之前就經歷了血肉詛咒的那一波洗禮，神經也變得大條了。
他甚至開始好奇的觀察起了一旁鳥嘴面具人們對屍體的處理工作。
諾曼看到他們先脫去屍體的衣服，把那些衣服直接丟進一旁的火爐中燒掉。
然後他們從身旁的一個木桶里舀幾瓢水潑在屍體上，沖一下表面的泥土和血污。再用力把四肢盡量掰直，讓雙手貼合身體側面。
而最重要的工作才剛剛開始，他們拿起小刀，仔細觀察這些可憐傢伙們的每一處支離破碎的傷口，用小刀在傷口上割下或颳去些什麼。
諾曼起初也沒有看明白，這到底是在幹什麼，以為是簡單的清理傷口的碎石之類的東西，直到諾曼看到其中一個人從他手中那具屍體的腹腔內，摳出了半截巨大蠕蟲一樣的蟲軀。
他們在清理掉屍體內殘留的霧妖血肉。
“赫拉的子民怎能同禁忌的邪物一起長眠？”
諾曼一驚，有人在他們身後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