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決戰之秋? (三)
“殿下,請看這裏,這條北起北冰洋、南抵哈薩克草原,綿延兩千多公里的綠色長條,就是分隔歐亞的烏拉爾山脈。再看這裏,這條起自烏拉爾山脈東南坡,蜿蜒兩千多公里注入裏海的藍色線條,便是同樣分隔了歐亞的烏拉爾河……”
“這些我都知道,直接說重點。”
新華宮承憲廳,一間被預製板分隔出來的房間中央,擺放着一座高低起伏的巨大沙盤。
沙盤四周,十幾個身着齊膝短裙制服的少女,正三三兩兩地彎下腰,用特製的夾桿往沙盤上放置各種標示。
沙盤一側,身着大元帥制服、雙手拄着軍刀的攝政王劉平,剛剛不耐煩地打斷了總參謀長梁天河的介紹。
梁天河歪歪頭,自顧繼續道:“從烏拉爾河口沿裏海東岸南下,到裏海南岸的恩澤利港為止,又是一千多公里的海岸——不,嚴格來說,是湖岸線。”
“以上三段,就是當前敵我暫時相持的歐亞戰線,加起來差不多有六千公里。”
劉平皺了皺眉,卻也並未追究,任憑梁天河捧着文件夾照本宣科。
“在這條戰線東面,包括東歐戰區的北方、中亞、裏海三個方面軍,以及西伯利亞、中亞兩個守備區在內,我軍總共部署了五十三個步兵師、十九個裝甲旅、三十二個騎兵旅,以及六十八個航空中隊,加上各級直屬、配屬部隊,按正常編製應有一百五十萬人、四千八百門大炮、兩千部戰車跟七百架飛機,實際上多有缺編。在編員額不超過一百三十五萬人。”
“其中,預定參加這次‘安西’作戰的。共計四十二個步兵師、二十九個騎兵旅,以及全部的裝甲跟航空部隊。截止前天,也就是9月11日,實有兵力一百零五萬人,以及三千三百門大炮、八百部戰車跟五百五十架飛機。”
“維持這支大軍的主要交通線。是兩條運行里程達到兩三千公里的單線鐵路。從國內的軍事工業中心,到這兩條鐵路的轉運站之間,又另有兩三千公里的鐵路里程。”
梁天河念到這裏,放下文件夾,雙手比劃着強調道:“舉例來說,一箱產自北洋重工天津機器局的炮彈,在裝進火車車皮之後,要橫穿差不多整個亞洲。行駛五六千公里。中間時不時得停下來,給車頭加煤加水,避讓返程的列車,等待鐵軌、橋樑、涵洞的臨時維護,加上其他雜七雜八原因造成的延誤,往往需要一個星期到半個月,才能抵達距離前線還有幾百公里的臨時終點站。”
“運氣好的話,這箱炮彈在車站貨場裏堆上十天半個月。就能裝上一列礦山用的輕便小火車,或是一部快要報廢的卡車,或是一輛馬拉的平板大車。再花上兩三天、有時甚至是整整一星期,才會最終送達前線。”
“況且,西伯利亞跟中亞本來就人口稀少,戰前兩地人口加起來不超過一千五百萬人。由於環境惡劣、開發困難,各種軍需物資的產量十分有限,加上開戰後俄軍的堅壁清野政策。嚴重破壞了當地的工農業生產,給我軍的就地徵集、以戰養戰工作帶來了極大困難,相應地也就加重了我軍交通線的壓力——
“以官兵的口糧為例,七成以上需要從國內調運,而軍馬飼料中的穀物跟豆類部分,通常只有不到一半能夠就地解決……”
劉平聽到這裏,目光從對面那幾位被稱為“標圖員”的制服少女胸前迅速麻利地一閃而過,與此同時,臉上拼湊出一副哲學性的嚴肅,又一次打斷了梁天河:“夠了,這些本王都有所耳聞,還是說說俄國人那邊的情況吧。”
梁天河眯了眯眼,也許是本來就說得差不多了,也許是不忍繼續挑逗攝政王的耐心,總之他一邊點頭稱是,一邊抓起根一人多長的細竹竿,在足以容納百人聚餐的巨大沙盤上費力地揮舞。
“戰線的西面,俄軍部署有烏拉爾、伏爾加、高加索三個方面軍,估計有三十二到三十五個步兵師,八到十個騎兵師,三到五個裝甲旅,按正常編製應有八十到九十萬人,配備大炮兩千餘門、戰車兩百多部,飛機兩百餘架。”
“俄軍的主要交通線包括多條橫向及縱向鐵路,以及由運河聯繫起來的伏爾加河、頓河流域的內河航運體系,其主要軍工基地跟接受外國-軍事援助的港口,到前線的鐵路里程不過一兩千公里,列車可以直通前線,理論上來說,增援補給的效率應該遠勝於我軍。”
“況且,這些鐵路沿線的人口遠較西伯利亞跟中亞密集,經濟更為發達,工農業生產也尚未受到戰爭的直接破壞,有利於就近徵集人馬跟糧草……”
劉平提起軍刀,包裹着金銀鑲片的刀鞘頂端在打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清脆地敲擊了幾下。
“簡而言之,就是我軍勢大,但交通困難,糧彈不濟。俄軍勢弱,但交通便利,補充較易。”
梁天河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身旁這位洋洋自得的攝政王,長吐一口氣,把手上的細竹竿拋給身後的隨從,禮節性地稱讚道:“殿下的總結,精鍊貼切,老臣佩服。”
沒等劉平反應過來,梁天河忽地話鋒一轉:“正因為如此,我軍才更要在俄國恢復元氣之前,將憑據山河之險的當面之敵,驅逐到無險可守又更為富饒的東歐大平原上去,既便於發揮我軍裝甲機動部隊的優勢,又便於就地徵集人力物力,以減輕漫長交通線帶來的後勤壓力。”
“當然,最理想的戰果,還是殲滅當面的俄軍重兵集團,在整個中俄戰線取得壓倒性勝利,繼而會同東進的德軍。前後夾擊德俄戰線上的俄軍主力,迫使俄國投降。打破協約國對中德聯盟的戰略分割,從而令中德兩軍立於不敗之地。”
劉平知道,自己又被繞進去了,還是被面前這位中老年前列腺炎患者給設計的,卻也懶得再做無謂的理論。只是冷笑強調:“聽梁總參謀長這麼一說,這‘最理想的戰果’,可不大容易實現啊。”
“殿下聽完我接下來的介紹,就知道容不容易實現了。”
梁天河也懶得跟他較真,往後一伸手,接過那條磨得光溜溜的長竹竿,這次改以雙手把持,擺出了戲台上揮舞青龍偃月刀的架勢。雖然姿態略顯不雅,倒也不再那麼費力。
在短裙少女們的掩面偷笑中,梁天河的竹竿掃過沙盤上方,再一次自北向南指點起來。
“整個東歐戰區的作戰部署是這樣的——”
戰線最北端,以北方方面軍下轄第1集團軍的六個步兵師又六個騎兵旅,配屬戰車百餘部、飛機七十餘架,從南、東兩個方向,向盤踞於葉卡捷琳堡、秋明、托博爾斯克一帶的俄軍北烏拉爾集團發動突擊。目標是奪取葉卡捷琳堡。並伺機穿越葉卡捷琳堡以西的山口,突入伏爾加河上游的彼爾姆、伊熱夫斯克、喀山一帶,從而吸引跟牽制莫斯科方面的俄軍預備隊。
戰線北部。以北方方面軍下轄第3、第4集團軍的十二個步兵師又三個騎兵旅,配屬戰車四十餘部、飛機四十餘架,對盤踞在車里雅賓斯克跟烏法之間的俄軍烏拉爾方面軍主力,發動正面攻擊。目標是牢牢牽制住這支俄軍重兵集團,使其無法朝其他方向增援或退卻。
戰線中部:首先,以中亞方面軍下轄第2集團軍的六個步兵師又三個騎兵旅。牽制奧倫堡正面及其東面之敵;其次,以第5集團軍的六個步兵師又三個騎兵旅,配屬第2裝甲集團軍的兩百五十部戰車,從奧倫堡以西五十公裡外的克拉斯諾霍爾姆強渡烏拉爾河,擺出向奧倫堡後方卡爾加拉-佩列沃洛茨基一帶穿插的姿態,將俄軍預備隊吸引過來,加以消耗。
最後,以集中了四百部戰車,並配屬有兩個步兵師、九個騎兵旅的第1裝甲集團軍,從奧倫堡以西一百二十公裡外的伊列克渡河,在空降部隊的接應以及空投補給的支持下,向位於奧倫堡深遠後方的索羅欽斯克一帶迂迴穿插。在切斷奧倫堡到薩馬拉的主要交通線之後,該部將轉而從背後突擊奧倫堡一帶的俄軍,跟正面牽制的友軍密切協同,力求圍殲俄軍伏爾加方面軍主力。
戰線南部,以裏海方面軍下轄東岸集群的四個步兵師又一個騎兵旅,掩護中亞方面軍左翼,牽制烏拉爾斯克到阿斯特拉罕一線的俄軍,並協同海軍裏海特遣艦隊,防備俄軍別動隊對裏海東岸地區的滲透破壞。
戰線最南端,以裏海方面軍下轄南岸集群的四個步兵師、一個裝甲旅又三個騎兵旅,掃蕩裏海南岸之俄軍,扶持波斯北部的親華勢力,並伺機在裏海特遣艦隊跟土耳其國民軍的支援下,進佔外高加索地區,奪取巴庫油田……
梁天河介紹到這裏,又憋出一副膀胱吃緊的樣子:“基本情況就是這樣,老臣先去方便一下,稍後再回來解答殿下的疑問。”
不想劉平卻單手掂起了軍刀,側過臉微微一笑:“我沒有問題了。”
一刻鐘后,承憲廳某個罕為人知的角落,一間門板緊閉的小隔間內,隱約傳出野性放縱的粗喘與強忍難耐的。
一隻頭朝下吸附在隔間門背上的壁虎,正一頓一頓地旋轉它的三角形小腦袋,逐一掃視地板附近的陌生物體:元帥專用的綴羽筒帽、文職女兵的短檐軍帽、黑底鑲金褲縫的制服長褲、藏青色鑲金邊的制服短裙、褪到小腿上大幅晃動的格子平腳短褲、套在腳踝上有節奏顫動的的鏤花短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