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四面出擊(三)
這次的沉寂沒有持續太久,楊正金迎住劉平投來的凌厲目光,狀若大佛,聲如洪鐘:“這都是為了儘快結束戰爭。レ..網レ”
“開戰前,總參謀部曾預測,隨着美軍逐步完成軍事動員並6續投入戰場,我軍如果到一九一六年九月之前,還不能與德軍實現真正意義上的會師,中德之間將很難再有機會建立持續有效的戰略聯繫。屆時就應該以中德徹底隔絕為前提,制訂更具靈活xìng的戰爭指導方針。”
劉平無意與楊正金正面對峙,說到這裏,順勢掃了一眼梁天河:“梁總參謀長,本王所言,是否屬實?”
梁天河不情願地點點頭:“確有此事,不過,這都是當時的總參謀長劉百良元帥,獨斷專行的結果,現在看來……。”
劉平毫不猶豫地打斷他:“現在都八月份了,本王以為,形勢已經很明朗了——”
劉平頓了頓,長吸了口氣,語氣一轉,變得凌厲異常:“其一,俄國依然阻斷着中德之間的大6交通線,其軍隊不但沒有崩潰的跡象,反而在協約國越來越有效的軍事援助下,武器裝備與訓練水平不斷得到改善,近期更是接連挫敗了我軍與德軍相繼發動的夏季攻勢,戰鬥力不可小視。本王實在看不出,你們有什麼把握,認定俄軍會在未來一兩個月,甚至三五個月內,被徹底打垮。”
“其二,土耳其投降之後,協約軍佔領了黑海海峽與小亞細亞地區,也就阻斷了中德之間的印度洋交通線。我軍在完成巴斯拉至摩蘇爾的‘巴格達鐵路’之前,顯然很難依靠耗費巨大的騾馬、卡車運輸,以及受到季節、河段所局限的水運,來維持一支足以從波斯灣打到巴爾幹的遠征軍。”
“據本王所知,由於當地兩條主要河流——幼發拉底河與底格里斯河,季節xìng地在下游匯合處。造成難以繞行的廣闊泛濫區,我軍必須為經過這些地區的鐵路,修建大量橋樑與堤道,工程浩大繁瑣,以致整條‘巴格達鐵路’,至少要到兩年後才有可能全線通車。也就是說,未來一兩年內。打通印度洋交通線的可能十分渺茫。”
“既然中德兩軍已經不可能在預定時限之前,實現有意義的會師,總參與內閣不去研討如何收縮戰線、培植國力,反而還要四面出擊,加劇補給之困難,加快國力之耗散。為今後之戰局埋下禍根——本王實在無法理解。”
劉平說完,目光又是一掃:這一邊,梁天河瞠目結舌、不知所措;那一邊,楊正金金身巍然、不動如山;倒是中間那位一向缺乏存在感的胡克,冷不防開了口,其聲姿之空明,宛如老僧誦經。
“正因為補給變得越來越困難。國力也越來越不堪重負,所以更要在各個戰場上主動出擊,取得更多壓倒xìng的勝利,迫使協約國以足夠體面的條件與我國講和——不知攝政王還有何不解?”
劉平皺了皺眉,氣勢稍減,他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類似“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邏輯怪圈。
“且不說這樣能否奏效,如果因此而招致重大失敗,誰來負責?”
楊正金趁勢接過話頭:“果真如此。內閣與總參各首長,自然要負起相應的責任。”
劉平咬咬牙,腦子裏一片空白,昨晚熬夜惡補的成果,不知為什麼,眨眼間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事關重大,本王還要仔細斟酌。今天就到此為止,改rì再做裁斷。”
楊正金終於露出了勝利者的微笑:“根據大本營組織法,請攝政王務必在三天內給予明確裁斷。”
……
入夜,zhongnanhai西北角。緊靠新華宮北牆,坐落着名為“集靈苑”的中西合璧園林,乃是劉平大婚之前的居所。婚後的皇儲夫婦按理應入住紫禁城內的毓慶宮,實際上rì常起居還是在這座集靈苑內,只在舉行必要的儀式時才臨時移駐毓慶宮。
如今,已然成為攝政王府的集靈苑一角,一間不起眼的偏房內燈火通明,劉氏皇族的三位殿下正圍坐品茗,敘舊議新,這還是開戰以來的頭一回。
“王兄這次臨危受命,千萬小心才是,禍福相伴,天下可沒有免費的午餐。”
皮膚白皙,長發過耳,綴着鏤花的白襯衫,現年二十三歲的武和親王劉凡,說起話來卻顯出與其年齡不符的空靈透徹。
“劉凡,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此時的劉平早已換下了白天掛穗飄翎的親王大禮服,換上簡約修身的禁衛軍少校制服,臉上早已被小亞細亞半島與西南太平洋的rì光晒成古銅sè,眉目間英氣逼人,再加上那開門見山、毫無保留的坦誠xìng子,跟少年老成、城府深藏的劉凡坐在一起,外人恐怕很難想像這是一對親兄弟。
“我想劉凡只是想提醒平哥哥,不要稀里糊塗做了人家的替罪羊。”
緊密的肌膚顯出健康的小麥sè,頭髮在腦後挽成清爽的馬尾,略微貼身的橘sè鑲白邊運動服,若隱若現着凹凸有致、富有彈xìng的曲線,身為好幾個皇家基金會的理事長外加二十六歲已婚少婦,月蘭公主劉玉早已不是那個只會對着書本風花雪月的文藝女青年。
劉平眯了眯眼,歪頭道:“替罪羊?玉,你是不是想說,我這攝政王的位子,其實不過是個擺設?可皇上這些天都不讓我去見她,只是讓女官傳話說,讓我一切事情自己拿主意——至少皇上是不會把我當擺設的。”
劉玉倒也沒給這位從小打鬧大的雙胞胎哥哥留情面,一針見血道:“若是平哥哥凡事都秉承皇上的諭旨,只安心做個傳聲筒,無論最終後果如何,相應的責任還是要由皇上來承擔。相反,如果一切都是平哥哥自己拿主意,責任當然也就由哥哥自己來擔,皇上完全可以袖手旁觀。”
劉平急了,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砸:“不可能,皇上絕不會有這種心思!”
劉凡冷笑道:“皇上未必有心,王兄倒在夢中,政治本來就無所謂動機,結果才是最重要的。現在的形勢本來就是各方妥協的結果,如果各方一致認為王兄當替罪羊是最好的選擇,就算掛着攝政王的名頭,王兄也難免要淪為棄子。”
“你說的各方,也包括皇上在內?”
劉平潛意識中不允許任何人玷污劉千樺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就算是親弟弟也不例外。
劉凡拍了拍椅子上的扶手:“一個巴掌拍不響,這帝國,既不是皇上的,也不是我們劉家的,不連橫合縱、交換利益、賄賂收買、威脅恐嚇、甚至是鬥爭清洗,不但辦不成事,怕是連位子都保不住。”
劉平目光依然清澈:“我沒想那麼多,我只想創造一個大家都可以zìyou飛翔的世界,如果我擁有一支強大的dúlì空軍,也許就可以早rì實現這個夢想了。你剛剛說到交換利益,現在誰能幫我,我就暫且給他點好處,但如果涉及到國家的根本利益……”
劉玉扶着額頭打斷了夢遊中的劉平:“其實皇上根本就是想讓平哥哥跟他們做交易的吧?真心的也好,假意的也好,反正暫時抵制不住元老那邊的壓力,那就趁機為自己跟身邊的人謀取最大利益,讓自己的理想更進一步,也沒什麼不好啊。”
劉平想想又急了:“那我不就成了元老們的提線木偶了?”
劉玉溫柔一笑,如送風:“皇上不也當了好幾年的提線木偶?既來之,則安之,順勢而為,蓄勢以待,無論如何,我和劉凡都會站在你這邊。”
劉平擺擺手,彷彿是要以此來驅散剛剛聚集到眼前的煩惱yīn雲。
“好不容易聚一次,先別管這些頭痛事了——玉,你那位琉球駙馬,聽說不久前又隨艦出海了?”
劉玉貌似不屑地別過臉去:“是他主動要求的,還托我去求皇上疏通關節——他愛打仗就隨他去吧,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呢,也沒空理他。”
劉平總算擺出了兄長的樣子教訓道:“你這樣可不是軍人家屬應該有的態度啊……”
劉玉歪頭笑道:“哥,你先管好你自己的家屬吧,聽說嫂子又去皇上面前告狀了,說你騙了她,說好不再到前線冒險,這次卻又偷偷開着飛機去了所羅門最前線,還捲入了一場空戰……”
“我的好妹妹,快打住,都說別管這些頭痛事了——”
劉平揪住救命稻草般地轉向劉凡:“別聽你姐亂說,你哥還是有分寸的。”
說罷長嘆一聲:“母後過世以後,我這當哥哥的也沒怎麼關心過你——怎麼樣,你跟啟睿侯家的小姐,叫馬素婉是吧,進展得怎麼樣了?”
啟睿侯正是現任軍需大臣兼戰時經濟委員會委員長,前總理馬豐的封號,其獨生女馬素婉,早在太后寧氏在世時,便與劉凡訂下婚約,此時距離婚期還不到一個月,劉凡看起來卻毫不在意。
劉凡並不正面回答,仰頭望月道:“王兄還記得嗎,這位馬小姐,本來是母后內定的儲妃殿下,只是因為皇兄堅持非朱馨不娶,所以才退而求其次,牽線到我頭上的。”
劉平面露不快:“當時你也沒反對啊,怎麼,你現在想反悔了?且不說這是母后的遺命,你身為男子漢大丈夫……”
劉凡冷冷打斷道:“我沒有反悔,只是那位馬小姐,恐怕早就心有所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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