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
既然橫空出世一隻新型怪物,宿舍門級別的防禦,自然不夠看的。
簡單討論后,大家一致同意在天台上過夜。
副會長陳哲傷勢較輕,負責組織其他尚有餘力的同學,一起到六樓宿舍搬運床褥、被子之類的夜間必需物品。
林秋葵屬於中度傷患,背對着他們,打開系統先前說過的「積分兌換功能」。
虛空中構建出一個只有宿主本人才能看見的藍色屏幕,熒幕上按價格升序羅列着各種商品。
從柴米油鹽到槍支彈藥,從藍星現有科技到千奇百怪的超科技品,可謂琳琅滿目,無所不有。不過後者最低三位數起步,對貧窮且懶惰鹹魚而言,實在不敢肖想。
所幸還有個「新人優惠資格」,全場打「骨折」,她在醫藥區找到想要的東西。
「萬能藥膏」:原價88!現價只要8!甭管您擦傷割傷撞傷燒傷燙傷凍傷晒傷還是扭傷,傷口瘙癢淤青紅腫潰爛化膿感染。或是脫臼骨折骨裂骨質疏鬆等常見骨科毛病,只要有了我,往皮膚上一抹,以上一切通通不是問題!
當然您只需要為此付出微不足道的一點代價:塗抹本藥品后,將在短期內經歷難以抵抗的強烈飢餓感與睏倦感,所以請在安全情況下使用哦!
「。」
林秋葵不得不提意見:「老闆,你的物品介紹真的不能精簡有力有點嗎?」
系統:「……這不在我管轄範圍內。」
陳蘿音躺在不遠處,大芳給她鋪好了床。
懂了,原來你也嫌它弱智但拿它沒辦法。
一瓶底面約一元硬幣大小、高度一厘米的迷你小藍盒自動掉落。林秋葵取一些抹在臉頰、手肘上,感覺冰冰涼涼的,隨後貼上膠布,免得傷口好得太快惹人懷疑。
至於手腕周圍,那幾塊被腐蝕破皮的地方,反正不影響吃飯睡覺抱大腿,沒必要塗奢侈的葯。
塗完葯,她起身。
大芳搭好帳篷,鋪好床,餘光瞥見來人,慌忙起身讓位:「秋葵你坐吧,我去看巧巧。」
「林秋葵。」陳蘿音臉白得像紙,伸手戳了她一下,「我是不是快死了?」
「說實話,我以前不是很喜歡你。因為我有個原則,不跟比我漂亮比我有錢的女生交朋友,你聽說過吧?但是經過最近相處,我發現你這人,除了這張臉之外也沒別的地方像美女了,所以我們勉強也能算個朋友,要是我死了……」
她嘟嘟囔囔交代着遺言,發現對方居然打了個哈欠,不由得悲從心來:「獃頭鵝,我都快死了,在跟你說話哎,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
好睏。
林秋葵抹把臉,打開小藍罐:「秘制膏藥,塗了你就知道,也許你命不該絕。」
「真的?」
她一臉狐疑,雙手倒是麻利,勾一大坨直往傷口抹。
沒過多久,腹部受到嚴重腐蝕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完好。那道長達一個巴掌的割痕更是從邊緣生長出新肉,緩慢填上空隙。她看得又神奇又疑惑,抬頭對上林秋葵的眼睛。
「秘葯,秘密的秘。」
這傢伙……近看皮膚真好,白嫩光滑零瑕疵,為什麼眼睫毛也這麼密!
恨恨地往「不和林秋葵交朋友的原因」里又添一筆,陳蘿音照常堅持原則:「我會付錢的。」
順便再來一句:「金巧巧怎麼了?剛才叫她半天都沒反應,你去看看唄?」
嬌小姐使喚人這方面一直都是可以的。
林秋葵嗯一聲,走到半路卻被陳哲叫住:「大家感覺好點沒有?已經睡着的人就不用叫了,其他人都過來,我們討論一下怎麼才能離開這裏。」
所有人便圍坐過來。
以前有過幾次主持會議的經驗,陳哲拿着一張草稿紙,首先總結現況:「宿舍樓左側樓梯發生坍塌,右側堵着不下十隻怪物;我們來的時候共有46人,現在剩下27人,其中男生5個,女生22個。目前可以確認犧牲的同學有:「周啟樂、***強、張小薈、章淼、陳雯雯……」
一連報出九個名字,有名有姓的,使死者更有一種曾經就在他們身邊的真實感。
感受到氛圍就此低落下來,陳哲迅速念完名單,推了推眼鏡:「之所以我想說出他們的名字,就是希望大家明白,「活着」對你們來說可能原本是個很簡單正常的概念,可惜現在世界不同了,只有想要活下去,而且願意努力拚命活下去的人,才能資格爭取到這樣的名額。」
「不過往好處想,另外那十幾個人可能已經活着逃出生活區。」
他話鋒一轉:「如果那部分人里有男生,大概率會帶着他們去我們在教學樓的大本營。」
「大本營里有五十多人,他們有可能會組織隊伍來救我們,也可能不會。畢竟這隻怪物超遠過我們的預期,人本來就是趨利避害的動物,我個人建議大家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我們只能靠自己了。
陳哲藏在鏡片後面的瞳孔里,似乎正在傳遞這樣的理念。
遺憾的是沒有幾個人能對上他的眼神。
前幾天還是普通又自在的大學生,享受着人生之中最為悠閑的學習生涯,日常熬夜、追劇、遊戲三件套。冷不防迎來末世,怪物遍地亂走,死亡接踵而來,誰能這麼快適應黑暗呢?
他們低頭不語,只林秋葵悄悄撕開包裝,咬了一口豬肉鋪。
好吃。
「接下來都說說一下這次對於怪物的新發現吧,說不定能用得上。」
往那個方向瞥去一眼,陳哲幾不可見地沉了眉,語氣始終鎮定:「我先說。這隻怪物好像對氣味特別敏感,動作也比之前見到的怪物靈活,上樓的速度比我全力奔跑還快上很多,主要用觸鬚進行攻擊。」
孫晴:「這隻怪物在「狩獵」的時候,宿舍樓外面還有很多怪物喊餓,卻沒有進來。」
她抱着胳膊,看起來精神不太好。
「這隻怪物的身體構造也比原來複雜,可以合理猜測它是更高級的怪。也許怪物之間還有領地意識、優先制度,所以它在樓里,其他怪物只能避讓。」陳哲快速記下這點。
有了這對模範情侶的起頭,其他同學慢慢也開始發表意見。
「它的霧到底是氣體還是固體,還是兩種形態自由轉換啊?下次遇到試試用火驅散。」
「怪物後背……你們有看到嗎?好像能讓人產生幻覺。」
「不是霧的關係嗎?」
「是那些卵泡一樣的眼睛有問題吧。」
諸如此類的信息一一記錄在紙,陳哲按照準備好的流程往下推:「這麼說的話,我們正面高級怪的勝率很低,只能用老辦法引開它,再想辦法離開這棟樓。」
「怎麼引開?」有人問。
「它喜歡什麼就用什麼引。」
「啊,那豈不是要用……人血?」
「其實我們有現成的誘餌。」陳哲說。
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孫晴第一個反對:「我不同意。」
「我還沒說……」
「我不同意。」孫晴一字一句道:「你用已經死去的同學引開怪物。」
嚇!要用周啟樂他們的……屍體嗎?!
眾人面面相覷,良久說不出話來。
林秋葵又咬了一口豬肉鋪。
「眼下討論這個問題還太早。」陳哲面不改色:「就算有「誘餌」,我們該怎麼用?要把怪物引到多遠,才夠我們這麼多人從生活區轉移到教學樓?很顯然,這個距離不可能隨便扔一下就達到。我想在場應該也沒有人願意犧牲自我,去做那個活誘餌吧?——至少我做不到。」
大芳小心翼翼地插話:「那個……我以前扔鉛球得過市級比賽第一名,可以幫得上忙嗎?」
「距離不夠。」
他的否決令氣氛一下凝固起來。
半晌,林秋葵出聲:「我宿舍有一架航拍用的無人機,不用網絡,實時傳輸畫面……」
數十道目光不期而同地掃過來,裏面裝載着同一個疑問:你怎麼還有這玩意兒?
林秋葵:就隨便囤的。
陳蘿音聳肩:「被害妄想症是這樣的。」
「無人機……我記得洪遠你會用。」
陳哲的筆帽指向一個人,那人摸摸腦袋:「之前有段時間很迷,還考了aopa高級駕駛證來着,不過已經很久沒碰了,需要練練手。」
設備有了,操縱員有了,於是又回到那個問題:誘餌。
「我不同意。」孫晴堅持立場。
「那些同學已經死了,我們做的事只是相當於器官移植,讓他們死得更值得而已。」
「是嗎?可器官移植是經過本人簽署同意書的,副會長你的意思是也徵求過他們自身意願?什麼時間?向誰,樂樂還是剛子?像你這樣謹慎的人應該會保存紙面或者錄音證據吧。」
「你能不要感情用事嗎,晴晴?」
「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請問你又是以什麼身份喊我晴晴?」
小情侶意見相左,爭執不下,弄得圍觀群眾也犯糾結。
這個說未經同意利用他人遺體確實陰險,不符合基本道德;那個覺得實際上人沒就沒了,無論對屍體做什麼,本人都不會有感覺,所謂的道德倫理說白了也就是一種迷信。
更何況他們處在非常時期,又不是因為私人牟利、販賣器官之類的目的而擅自破壞屍體。
總之雙方支持者一半一半吧。
「如果你一定要否定我的想法,那你至少應該拿出一個別的可行意見。」男方以食指摁着太陽穴,不再喊對方的昵稱。
孫晴似乎早有準備:「沒有權利要求別人,但我可以決定自己的身體。」
陳哲眸色一暗:「你的意思是……」
「用我的血。以我們區獻血標準,300毫升應該夠用了?」
滿座寂然,無人說話。
死人還是活人,用他人還是用自己的血,這是一道前所未有的抉擇難題。
「林同學。」陳哲忽然將皮球踢過來:「你好像一直沒有說話,不如說說你的想法?」
唔。林秋葵咽下最後一小塊豬肉鋪:「我選擇匿名投票。」
「不錯的意見。」
「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