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見到安然無恙，已經蘇醒的林洛瑤，胡志偉終於鬆了口氣，立即向領導彙報這邊的情況。

然後，他轉身看向林洛瑤。短短一天，胡志偉見證了有人歡喜、有人憂，體會了痛心與憤怒。這頭，讓不少人頭疼、畏懼、眼熱的林洛瑤竟然又身患絕症、危在旦夕。

這發展如過山車般跌宕起伏，以為事情快要落下帷幕，卻沒想到林洛瑤這邊才是大問題！

從來精力充沛的胡志偉如今也難免覺得有些心累。想來，很多人對她的考量也要變了。

「林洛瑤同志，根據你提供的線索，我們已經將5.29事件以及背後的相關利益鏈涉案者控制住了。很快就會將調查結果向公眾作出一個說明。」

「我這邊還接到消息，根據犯人的口供以及其他情報，多地警方也在積極尋找當年遭到拐賣至今尚未尋回的受害人下落，有了明顯進展，感謝你。」

胡志偉向林洛瑤簡單說明了當前工作的情況，也將上頭此前對於林洛瑤的處理決定告與對方。

「前期雖有不當之舉，但考慮是出於維護社會公平正義、打擊犯罪的目的，我局決定不再追究入侵系統一事。」

「您今後有需要，可以直接撥打我局電話與我們取得聯繫。我們局長特意交代我給出他的私人電話，緊急情況您還可以直接對接到他本人。」

「已被抓捕歸案的彭姐三人的懸賞金額，下周內也會走程序打到您的個人賬戶，請注意查收。」

然後，胡志偉挺直了腰板，義正詞嚴地說出了這幾樁好事。

好話都說完了，壞人也必須得做了。

「以及，希望您能配合我們的專家進行一次心理測試。」

林洛瑤過往的經歷，從學生時期到社會工作，乃至被認回林家又疑似決裂的材料都已經放在了幾位大領導的桌上。

但目前看來，絕大多數資料都派不上用場，只能作為小小的參考。官方依舊沒有探明她的底細，對於這樣難得出現的存在也是慎之又慎。

既不能過於粗暴，又不能簡單放任。不論前者還是後者都有可能造成社會乃至國家無法承擔的後果，這絕對是不允許的。

最終得出的結論是：持續對林洛瑤進行觀察，給予一定的善意，又保持足夠的距離。

同時，上頭也提出了個要求：要對林洛瑤做一個心理測試，獲悉她的危險性和潛在犯罪傾向。要不然，他們也沒法交代。

任務就這麼落在了胡志偉頭上，美名其曰原本就是他負責接觸、調查林洛瑤，同她打過交道，有過經驗，這勸說工作非他不可。

可胡志偉知道：自己有個屁經驗！

林洛瑤緩緩開口，倒是出乎意料的好說話：「那就讓她進來吧。」

只是那慘白的小臉，沒有血色的唇吐着平靜的語調，像是看透了他們全部猜疑、忌憚的黑色雙眸讓胡志偉內心忍不住又罵了幾句派他做黑臉的人，讓他兩邊都不是人！

沒多嘴問她怎麼知道心理專家就在門外，胡志偉出門將人帶了進來。

門外，顧暢認認真真坐在走廊沙發上，冷眼看胡志偉把那位所謂的專家帶進了病房。

依他看，這人恐怕起不到他們想要的作用。

全球排名第一的心理學專業碩士畢業，身家清白、政治背景過硬、專業造詣同樣很高的程茗在回國攻讀博士期間就已經與公安機關有過多次合作。

對犯罪心理學的研究可謂爐火純青。

程銘跟隨胡隊長走進病房，心理測評卻在她還未進門之前就已經開始了。

例如，林洛瑤需要多少時間來接受這樣一場測試。

「洛瑤你好，我是程銘。」

她溫柔地開口，又耐心詢問林洛瑤現在的身體狀況是否能夠支持她回答接下來的幾個簡單問題。

「今天，我們做一套常規的基礎測試，日常部里、局裏也有幹部經歷過這麼一套流程。不會對外泄露您的答案，問題也不多，我們都可以放鬆一些。」

「如果覺得某個問題你不想回答，也可以直接告訴我，我們跳過。」

程銘博士看起來是個極富親和力的年輕女士，談吐間很容易就會讓人產生好感、放鬆警惕。

她坐在林洛瑤的對面，將自己完全展露在測試對象面前，顯得落落大方，眼神不帶絲毫猶疑與閃躲。

看着似乎不太喜歡說話的林洛瑤，她也半點沒有露出不快，很快主動地請胡警官出去。

胡警官離開，在門外等待着結果。按他個人的工作經驗和這兩天的接觸，他對於林洛瑤是個什麼樣的人也隱隱有了個判斷，林洛瑤很可能是一個實際危險性遠低於表面的人。

測試自然不像程銘嘴上說的那麼簡單，接下來的每道題目都是為林洛瑤量身打造，精心設計。所謂的可以拒絕回答同樣是個陷阱，但凡林洛瑤迴避的問題只會被他們帶回去重點關注、研究。

同時，專家還要細緻觀察答題者的每一處細節，在聽到題目、關鍵詞、作答時身神態、身體的第一反應。

因此，在胡志偉走出去后，程銘很快笑着對上了林洛瑤的眼睛。

可沒等她試圖探究林洛瑤此時此刻的真實心情與想法，程銘就已然在最開始失了神，陷入了人生第一次的「無法自控」。

此刻，她的神志像是被一分為二，一半完全被林洛瑤的那雙漆黑瞳孔所吸引失去了自控變得渾渾噩噩，另一半卻還完全保留着理智不斷呼喚着自己的身體和另一半思維叫着醒來醒來，卻只能旁觀。

「你之前給很多人做過這樣的心理測試嗎？」

坐在病床上的林洛瑤背靠枕頭，雙手合放在大約腹部的地方，靜謐的場景像是古代神廟裏的雕像。她不經意地反客為主，也立刻得到了程銘的「答覆」。

程銘：「有大約二十多人，主要是危險係數極高的惡性罪犯，即將被吸納進隊伍重要崗位的高級人才。」

林洛瑤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明明聽到了答案卻像是早就預知了一般，沒有絲毫的動容。然後，她忽然又問。

「如果測試結果顯示我具有極高的危險性，甚至有危害社會的可能，你們打算怎麼處理我呢？」

程銘聽到這個要命的問題，敏銳地嗅到了危險的信號，卻依舊沒有辦法控制自己。

對着那雙深邃的眼睛，恍惚之間她覺得自己到了另外一個維度空間，靈魂漂浮着輕地像是羽毛一般輕鬆而愉悅，牽連着的肉/體在襯托下顯得分外鈍重。又有什麼東西輕輕掃過、審閱着她每一寸的靈魂！說不上是怎麼樣的感覺，不難受只是讓她緊張！

現實里，程銘也「誠實」地回答了林洛瑤的第二個問題：「不排除採取強制措施，將你徹底限制在國內無法接觸到公眾的地方，長期監測。」

程銘：！！！

強烈的恐懼、懊惱充盈了她的全身，原本對於林洛瑤的研究以及今天得知她是個身患絕症的晚期病人而修改的性格描寫與預測此刻全然作廢。

眼前這人哪裏會因為自己幼時被抱錯，認回家中與家人又心生嫌隙，而後還發現自己得病而崩潰到性情大變，擁有這樣一雙眼睛與本事的人根本不可能在意那些「凡塵俗世」！

就如同現在，對方看她根本不是一個得知自己命不久矣的人會有的眼神，卻像極了神話傳說中那些難測的神祇！

反倒是自己汗毛豎起，方寸大亂！偏偏不能自己！

萬一，萬一因為自己的回答林洛瑤——

程銘顧不得自己的安危，只恐慌起林洛瑤會不會因此生氣、甚至遷怒到自己背後的官方乃至國家！這步棋真的走的太急切了，應該等她再信任他們一些，好好爭取她的同意的！

忽然，坐在沙發上剛才僵硬着的程銘整個身體垮了下來。那種靈魂回到身體的怪異感，以及頭回經歷如此詭異情境後生理上回潮般湧來的難以抑制的恐懼與渺小感，隱隱的失落都讓程銘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短短兩分鐘的時間，病房大門就被打開了。

胡志偉想着是不是程博士有事情交代，卻看見走出來的她眼中帶着尚未褪去的無法言說的複雜，像是遭遇了什麼洗禮，帶着敬畏又略微帶着興奮、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