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梨花院裏一片死氣沉沉。
自主人眼睛看不見后,院中氣氛本就不佳,等行色匆匆神情難看的側妃娘娘進門,院中服侍之人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姝兒,是姨母對不住你,」側妃別開眼,不敢去看外甥女臉上的慘淡失望神情,「豫王府風頭正勁,這件事上,王爺實在是無能為力。」
豫王府是當今皇帝血脈相連的親生胞弟,他們涼王府,不過普通宗室而已,和豫王府為了一個美人掰腕子,就是王爺願意,他也沒那個底氣與實力啊。
想到外甥女已經在豫王跟前掛了名號,側妃心痛難當,好好一個花骨朵般可愛貼心的孩子,誰捨得讓人進火坑,奈何實在是無力拯救。
「姨母百般為我籌謀,之前已經幫我脫離苦海一次,姝兒已是感激不盡,」軟榻之上神情蒼白目無焦點的金姝溫言軟語安慰道,「今日之禍,本就非姨母之過,若是您再為此心有負累,姝兒怕是萬死難辭其咎了。」
「好孩子。」側妃心痛難忍的拍了拍金姝的手,再三猶豫之後,終是憐愛之情佔了上風,「姝兒,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姨母和王爺雖然幫不上你,但是這府里,尚且有一個人能在這件事上出力,只是,只是他性情慣來冷硬,不見得會願意伸手相助……」
金姝沉默了下,才道,「姨母說的,是世子殿下嗎?」
「正是。」側妃點頭,雖說房間裏沒人,但她還是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輕聲道,「世子殿下這兩年在龍鱗衛歷練,聽說頗得聖上看重,龍鱗衛是什麼地方,那是天下皆知的帝王心腹,如果你能說動世子幫你,此事未必不能有所轉圜。」
「可是,世子性情向來冷漠,這些年來求上門的人如過江之鯽,但從不見他有半分寬容與動搖,是以,這也不過是無路可走的下下策罷了。」側妃嘆了一口氣,顯然對這條路也並不抱太大希望,一切無非是病急亂投醫而已。
「多謝姨母替***心籌謀。」金姝握住側妃的手,輕聲道,「姝兒會仔細考量的,若真避不過,想來也是我命該如此,所以,仔細想想,我如今眼睛看不見,倒也不見得全是壞事,說不定豫王府並不想要一個瞎眼的美人呢。」
傻孩子,雖然你眼睛看不見,但有如此美貌,哪個男人捨得放手?
側妃心裏暗自嘆息,但對着小姑娘,還是要耐心安撫她好好養病的,不管怎麼說,能看到總歸是好的,人只要活着,說不定哪一日就等來了轉機,在此之前,萬不可早早灰心。
送走側妃之後,胖丫滿臉心疼的進屋給自家主子換藥,順帶着加旁白,「主人,聽說再過不久,豫王府的人就要來這邊接你了,以主人的美貌,那是必然要被搶進王府的,依我說,咱們也不要來日方長了,還是趕緊想辦法打動世子殿下,早些脫離苦海為先。」
明白了,明白了,一個兩個的催着她去找溫玄,金姝可真是再明白不過這一出出大戲的目的了。
於是,這會兒的她被手腳伶俐的胖丫換好葯裹好眼睛之後,神情低落的應道,「我知道,讓我再想想。」
這一想,金姝就在梨花院裏足足想了三日。
第四日的早晨,最先有動靜的是胖丫,她神情慌張的帶來了一個壞消息,「主人,聽說豫王府的人已經進城,帖子都遞到王府門房那裏了,怎麼辦,咱們怎麼辦啊?」
金姝隨手扔了喝掉一半茶水的杯子,在清脆的碎裂聲里,準備粉墨登場唱上一出大戲。
她倏然站起身,臉色蒼白的咬了咬唇,破釜沉舟一般道,「胖丫,我們去見世子殿下。」
聞言,胖丫神情振奮的道了一聲響亮的好。
***
王府之中,世子所住的院子叫做會明居。
當主僕兩人在會明居外求見時,只見院中一片肅穆靜然,所有人各司其職,來來往往間半分多餘動靜都不露。
雙眼目不能視的金姝處在這樣的環境中,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極了,若非身旁還有丫頭撐扶,只怕早已腿腳發軟的停在原地。
「胖丫。」這一段路上,過不了多久就要叫一聲心腹丫頭的金姝這會兒又喚了一聲人,得來一聲清脆回應,「姑娘放心,我在的。」
「表姑娘,請。」
世子書房門口守着的小廝將人請進去,待胖丫也想跟着進去時,被對方無情攔下,「世子書房,下仆不可輕進。」
「姑娘……」
胖丫有些焦急的喚了一聲站在書房門口心神不安的金姝,對方顯然也十分希望有她陪伴,但世子書房是王府重地,有規矩在前,她今日前來有所求在後,是以,到底壓下心中慌亂,獨自摸索着往前走了兩步。
房門被關上的聲響在目不能視的人耳里格外真切,一身淺綠裙裝的姑娘下意識回頭看了眼房門的方向,試探着輕聲開口喚人,「表哥?」
屋子裏安靜得很,無人應聲。
但世子本人確實是在房中的,金姝站在那裏,神情倉皇極了,一雙漂亮的眼睛霧蒙蒙空茫茫,彷彿林間小鹿入了獵人陷阱,可憐可愛又無辜。
站在房間陰影處的男人無動於衷的目睹着這一切,神情間不見半分心軟。
「表哥,你在嗎?」金姝又出聲喚了一次,然而這次依舊沒得到她想要的回應。
她雙眼微紅,原本放在身側的雙手朝前方試探着伸出,腳下也小小的邁了一步。
「殿下,」她這會兒不柔弱可憐的叫表哥了,而是用那個百靈一般嬌柔悅耳的嗓音泫然欲泣的喚他,「世子殿下,還請一見。」
陰影處的人只靜靜的站在多寶閣后,看着不遠處的姑娘一步一步的摸索着往這邊來。
金姝嘴唇已經被自己咬得嫣紅,伸出去的手觸及到冰涼光滑的觸感時,她當即被嚇了一跳,等意識到自己碰到的是木頭后,又試探着摸了上去。
手上有東西可依,她彷彿鬆了一口氣似的,整個人挨着多寶閣站住,距離後面的人僅有兩步之遙。
「殿下?」她試探着又叫了一聲,見依舊毫無反應之後,眉心褶皺加深,有些失落又有些氣怒的繼續往前邁了一步。
然而,她今日這身衣裙配了披帛,粉色的漂亮披帛掛住了多寶閣上的一個不小的珊瑚擺件,抬手的功夫,她腳下一個踉蹌,人已經往前跌倒。
「你倒是喜歡投懷送抱。」
千鈞一髮之際,站在多寶閣後面的男人上前一步,擁住了再度投懷相送的美人,連帶的,還有一句漠然低語。
終於碰到人後,也不管眼前這人是誰,滿心恐慌的金姝立時死死的抓住了眼前之人,驚魂未定的靠在對方懷裏緩神。
驚慌過後,等回過神來,她才抬頭,有些遲疑的道,「殿下?」
「是我。」溫玄音調堪稱冰冷無情,但抱着人的手卻一如既往。
懷裏的小表妹,像是一朵馥郁美麗的花,也像是一朵柔軟輕盈的雲,滿身溫軟,猶如山間精魅,足以迷惑引誘任何一個過路之人。
「殿下。」她小而輕的喚了他一聲,搭在溫玄胸膛上的手試探着往前碰了碰,不見任何阻攔與反感之後,指尖觸及了對方臉頰與喉結。
像是給自己鼓足了勇氣,金姝突然踮起腳尖在對方頸側蜻蜓點水般親吻了一下。
「殿下,您能收我為妾室嗎?」她顫抖着聲音問。
男人的力氣大得很,金姝腰間被禁錮得難受,她強自忍耐着,又極輕極軟的補了一句,「我會很聽話的。」
「這就是你今日前來所求之事?」溫玄視線落在對方那張嬌艷欲滴的芙蓉面上,淡聲問道。
金姝有些黯然的垂下視線道,「殿下,我如今走投無路,唯有向殿下求救,可姝兒身無長物,唯有這張臉還稱得上是不錯,因此,厚顏向殿下以身相許,希望殿下能救我脫離苦海。」
「你很聰明。」溫玄突然道,「作為一個聰明人,做交易的誠意必不可少,既然你說要以身相許,那就讓我看看你的誠意。」
「殿下?」金姝驚疑不定的目光落在眼前人身上,隨後,在對方的沉默中,她像是對答案瞭然於心一般,面色緋紅,眉心微蹙的踮腳湊了上去。
笨拙粗糙的吻和小狗的親昵也沒什麼區別了,她越是不得章法,臉就越紅,神情就越是羞恥,到最後,一直不得回應的金姝乾脆破罐子破摔的想要擺脫對方禁錮,一副羞憤至極打算就此離開的模樣。
「欲擒故縱的把戲玩得不錯。」溫玄道。
金姝面色蒼白,彷彿被羞辱到,神情一片黯然。
然後,下巴被人抬起,迎面而來的,是一個極熱烈且又極富侵略意味的親吻。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着實嚇了她一跳,不免嘗試着掙扎了兩下,只是她那點花拳繡腿的力氣,用在對方身上宛如泥牛入海,到最後,整個人徹底陷入對方的熱情與節奏里,化成一灘春水。
「定金我收下了。」耳邊沙啞男聲道,「小表妹,最好不要打着日後反悔脫身的主意,否則,我怕自己會生氣。」
「表哥,」呼吸不定的金姝輕輕柔柔的道,「我心裏只有表哥一個。」
「你表哥可是多得很,」溫玄冷聲道,「你把我和那些人相提並論?」
「大表哥。」見對方不應,金姝不得已又換了一個稱呼,「哥哥。」
這次,溫玄總算捨得應下這個稱呼,「日後便這麼叫吧,還有,以後記得離其他男人遠些。」
金姝乖巧得不能再乖巧,黏在溫玄懷裏宛如傀儡娃娃,只是心裏不免要感嘆,心魔這狗東西,當真有幾分小聰明,知道她過河拆橋用過就扔的本性。
唉,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阿玄是,她自然也是。
陪他玩上幾天也好,過後,就該給這狗東西緊緊皮,讓他知道什麼叫做當頭棒喝,然後早日清醒回頭是岸了。
不過,不得不說,現在這小遊戲也很有趣,她玩得還挺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