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心魔這道坎

當林為睜開雙眼時，時間在不知不覺中已過去了七天，只是除了丹田處有股熱流和一股肌餓感，身體並沒有多大的變化。

「填飽肚子先吧。」林為知道后廚肯定空空如也，便去找一些野果充饑。

就在林為抱着一堆野果往小院走去時，他看到楊淮安正盯着一處長滿野草的洞穴看。

林為走到楊淮安的身邊，咬了一口野果后問道：「楊老頭，那個洞穴是什麼地方？」

「那是專門用來煉體的地方，等你到了元丹境就可以進去了。」楊淮安說完順手拿了一個野果吃了起來。

「煉體？那我知道，我在乾坤閣時，聽說他們是用利刃煉體的。」

「每個門派都有本派的煉體方式，浩月閣用雷電，乾坤閣用利刃，擎蒼閣用風沙暴，而鴻軒閣是用寒冰。我們久鑫閣是用火焰！」一提到久鑫閣三個字，楊淮安的眼神突然暗淡了下來。

林為並沒有注意到，他一聽說是火焰，就想起冰蛛被火海包圍的慘烈畫面，他不由倒抽了一口氣。

楊淮安見狀，鄙視道：「看把你嚇成這樣，現在下山還來得及！」

林為不由挺直腰桿來，「我才不怕！要不，你現在帶我去見識下!」

「見識就算了，我可以大概跟你講下。」楊淮安找到一塊石頭坐了下來，翹着二郎腿說了起來，「裏面有五種焰火，第一區域的火種是碧炎心火，散發著青綠色的光，這種火種，只傷表皮;第二區域的火種是幻藍天火，顧名思義，它發著天藍色的光，但你也不用擔心，只傷及血肉;第三區域的火種是紫羅精火，傷及筋骨;第四區域是黑色的火種，叫焚幽心炎，這種火，焚心;第五種也是最厲害的紅色火種，叫虛靈烈焰，燃燒神魂。每種火種都有屬於它的形狀，具體如何我就不說了。若是有機會，你自己去體驗下！」

林為聽楊淮安說完，身體有種被火燒的感覺，熱辣辣的。

楊淮安站起身來，「不管是哪種方式，在前期都要吃些苦頭，修鍊之路不是那麼簡單的，想要變強，哪個不是換過幾身血才能在一次次失敗中走出來。」

林為深有感觸地點點頭，「怪不得那些修鍊的人那麼囂張，原來他們已經歷盡無數次生死才活下來，心裏難免會有些驕傲和變態。」

「變態？」楊淮安不由瞪了林為一眼。

林為立即慫了，「當然，也有除外，呵呵......」

楊淮安的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你說得好，就是變態了！他們為了那些所謂的名譽，視人命如草芥，讓這個世間變成了獵殺場，真是可悲可笑！」

林為聽着楊淮安的肺腑之言，想起了自己之前經歷的種種苦難，他不由地感到一陣悲憤，「總有一天，我一定要改變這一切！」

楊淮安帶着嘲諷的笑意說道：「這是一個弱肉食肉的時代，如果你沒有實力就少說空話，口出狂言只會讓人笑話。」

林為一聽，臉頰陣陣發紅，最後才憋出幾個字，「既然你不信我，那我們走着瞧！」

楊淮安冷哼一聲轉過頭去，繼續盯着那個洞穴，一副心事重重地樣子。

林為好奇道：「楊老頭，你是煉體幾級？」

「一直停留在第四級！」

「焚幽心炎？」林為更加好奇了，「你這麼厲害，才只是第四級？」

楊淮安收起笑容，捂着胸口說道：「焚心焚心，其實焚的是心魔，若是能通過這一關，那最後一道考驗也算不上什麼了，就連化凡境都沒有問題了。」

林為撓了撓後腦勺，「化凡有那麼難嗎？」

「說難也不難，說易也不易。」楊淮安捋了一下鬍鬚說道，「化凡是為了長生，長生又談何容易，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自然規律，是萬物規則，你想打破這種規則，就要先破后立，重獲新生。但人是有七情六慾的，沒有放下世間的凡塵，你的心始終無法平靜，而想化凡成功，最忌諱的是心亂，心亂則神不寧，神不寧很容易出事。這一出事可不是走火入魔那麼簡單，要麼破立而生，要麼暴體而亡，所以很多人不敢輕易去嘗試。」

林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原來如此。」

這時，楊淮安從袖兜里掏出一瓶丹藥，「這是我用了七天才調配出來的鍊氣丹。」

「太好了。」林為欣喜不已，接過來打開一看，「怎麼只有三顆？」

「嫌少？為了煉製這三顆鍊氣丹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楊淮安瞥了林為一眼，「若是你服下這三顆丹藥都沒能鍊氣圓滿，那你可以下山了。」

林為撇撇嘴，「少用這句話來打發我。」

楊淮安拍了拍林為的額頭，「若是你知道裏面有什麼配方就不會這樣想了。」

林為摸着額頭漫不經心地說道：「總不會是火靈果吧？」

楊淮安看了林為一眼，「它的名字叫火靈丹，你覺得呢？」

「真有火靈果！」林為有些小激動，「那可是珍品哦，連鳥吃了都化成人形，人吃了會怎麼樣？」

楊淮安帶着一絲別有深意的笑容說道：「試試不就知道了。」

「楊老頭，多謝了。」林為聞了聞火靈丹，恨不得一口全吞了下去。

楊淮安看林為那副迫不及待的樣子，不由警告道：「這火靈丹好是好，若急於求成，百害無一利，嚴重點，會爆體而亡！」

林為愣了一下，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可不想死！」

「知道就好，總之，葯交到你手了，自己看着辦吧。」楊淮安打開酒囊喝了一口酒，隨後向那個洞穴走去......

林為看了看手中的火靈丹，迫不及待地向山頂走去。來到古松樹下，他盤腿坐下來后立即打開藥瓶服下一顆火靈丹。

果然，隨着藥效的發揮，林為感覺身體灼熱不已，特別是丹田處，一股熱流在翻湧。

林為知道這股熱流就是所謂的真元，但他並沒有急於運轉真元，而是繼續凝神吐納。

林為雖然急於求成，但他心裏清楚，丹田如同一座大海，唯有足夠的衝擊力，海水才能沖開前面的障礙，向四周源源不斷地提供水源，這樣才能開拓水脈！修鍊亦是如此，只有足夠的真元，才能開拓經脈。

在火靈丹和吐納的雙重助力下，丹田越來越飽滿，一股熱流似乎要破體而出。

林為知道時機來了，他趕緊運轉真元，果然，在真元強有力的衝擊下，體內一些堵塞的經脈豁然被沖開。霎時之間，林為整個人開始變得舒暢起來。

太好了！林為欣喜若狂，但不敢鬆懈，繼續運轉真元衝擊經脈……

古松外，突然狂風大作，雷聲滾滾，不一會兒便下起了傾盆大雨，一時之間，天地之間一片灰朦朦。

古松樹下，一如既往地安靜，雨水順着松葉不停地往下滴，卻始終淋不到林為的身上，它在半空中快速分解融化，最後消失不見了。

經過一次次的真元衝擊，林為體內的數處經脈慢慢變得通暢起來，身體也變得輕靈許多。

「難道這是鍊氣一重的感覺？」林為心裏激動無比，對修鍊充滿了信心。

「只是……」林為有些鬱悶，「這火靈丹真有火靈果？若是如此，是不是有些誇大它的用處了？要不要再服一顆火靈丹試試？」

林為看着僅剩的兩顆火靈丹，他有些猶豫了，「算了，還是留着衝擊鍊氣二重的時候用吧。或者，再找楊老頭要一些？只是不知道楊老頭怎麼樣了？是否通關了？」

想到這裏，林為便起身下去了，只是小院裏並沒有看到楊淮安的身影。

「楊老頭還沒出來嗎？」林為帶着疑惑回過頭來，卻看到一個身影從眼前溜了過去，一下子就竄到菜園那邊去了。

由於那人的速度太快，林為根本就看不清是何人。但他也沒有懷疑是別人，只是他不知道楊淮安在搞什麼鬼，便追了過去。

楊淮安見林為跟過來了，急忙繞到屋后。

「神秘兮兮的，是楊老頭嗎？」林為的好奇心更甚了，他加快步伐追了過去，可屋后不見人影，他靈機一動，急忙往回跑。等他回到小院門口，卻看到楊淮安正推門進房。

林為急忙喊道：「楊老頭！」

楊淮安怔了一下，依然背對着林為，問道：「有事？」

林為總感覺楊淮安有些怪怪的，可一時半會他也想不起哪裏不對，便小心翼翼地問道：「楊老頭，你，沒事吧？」

楊淮安邊說邊打開房門，「這什麼話？你是希望我有事？」

「你可別誤會了......」林為還沒說完，突然一個箭步沖了上去，他趁楊淮安還沒關上門，一腳伸了進去把門卡住。可當他看清楊淮安的面容時，他整個人震住了。

眼前的楊淮安簡直是變了一個人，他那烏黑的頭髮夾染着許多白毛，特別是面容，蒼老憔悴，爬滿了一條條深深淺淺的皺紋，動起來像蚯蚓似的。

楊淮安看到林為的反應，他那乾癟的臉頰氣得鼓鼓的，「看什麼看，我不要面子了？」

林為這才知道楊淮安剛才一直躲着他，是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這一副衰老的樣子，他急忙收起腳，幫楊淮安關上房門。但他沒有走開，而是坐在門檻上，久久不能平靜。他實在想不到之前還如此威風凜凜的楊老頭竟然一下子變成了一個七老八十的風燭老人！這得是受了多大的痛苦才會變成這樣？

楊淮安早就習慣了，他走到蒲團上盤坐了下來，望着門外說道：「該幹嘛就幹嘛去，我沒事。」

不知為何，林為想起了王婆，一時之間，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猛然湧上心頭，他靠着門怔怔問道：「楊老頭，你會不會死？」

楊淮安怔了一下，語氣緩和了許多，「當然會！」

林為一聽，眼淚突然濕了眼眶，「你若是死了，誰來帶我修鍊？」

楊淮安以為林為是在擔心自己的身體，想不到他卻關心的是修鍊這事，他氣得臉上的皺紋都扭曲起來，「你放心吧，我死之前定會將必生所學傳授給你！」

「那就好。」林為偷偷地抹了一把淚，「楊老頭，心魔這道坎，真有那麼難嗎？」

楊淮安嘆了一口氣，「若不然，這世間化凡長生的人多的是了。」

林為想了一下問道：「什麼是心魔？」

「貪念，妄念，執念，怨念都是心魔！」

林為的腦海中突然浮現起了秋若，想起那張在月光下慘白如雪的面容，他苦笑道：「那豈不是我也有心魔了？」

房間裏又傳來了楊淮安那蒼桑的聲音，「每個人都有心魔，它可以一直存在、可以突然產生、可以隱匿、可以成長、可以吞噬人、也可以歷練人，所以你要保持平靜，摒棄雜念，不迷惑，不急不燥才能掙脫它的魔爪，修為才能突飛猛進。」

林為若有所思，「楊老頭，這些道理你都懂得，怎麼連你都做不到？」

楊淮安再次怔住了，突然仰頭大笑，「說得好啊，說得好啊，是該放下了。」

林為聽到楊淮安的聲音變得響亮起來，似乎沒那麼沉重了，他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時房間裏響起了楊淮安那疲憊的聲音，「你已經是鍊氣一重了，繼續努力吧。」

林為猶豫了一下問道；「楊老頭，能不能再給我一些火靈丹？」

話音一落，一道不耐煩的聲音響了起來，「一邊去，別來煩我！」

林為只好站起身來，邊走邊嘀咕道：「不給就不給嘛，都變成這樣了還發什麼脾氣！」

「臭小子，就知道你心急。」楊淮安嘆了一口氣后便閉上雙眼靜修。

林為走出小院，他朝後廚的方向看了一眼，無奈地搖搖頭，只好轉身往菜園走去，想不到菜園裏儘是半人高的雜草，幸好幾株快要枯萎的瓜藤里還掛着幾根黃瓜。

林為摘下幾根黃瓜坐到一旁的草地上，啃了一口后感慨道：「這日子，怎麼過得比以前還苦！」

林為不由想起了青壺館，想起了那張飯桌，想起了自己，白掌柜和秋若姐在一起吃飯的畫面……

這一切是那麼地美好啊，可惜再也回不去了。林為收回思緒，雙手交叉置於腦後躺了下來，他看向藏在雲霧裏的陽光，突然有種恍恍惚惚的感覺，不知不覺中，一張熟悉的笑臉出現在林為的前面。

秋若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溫柔，面容乾淨如雪，笑容燦爛如暖陽。

「秋若姐......」林為想跟秋若說上幾句話，卻發現她的笑容越來越模糊，他急得眼淚都流出來了。等他掙扎着醒過來時，才發現下雨了。

林為坐起身來，默默地擦掉不知是雨還是淚的水漬，隨後起身走到屋檐下。

雨下得很大，很快就將這世間蒙上一層灰霧。雨點打在瓦片上，噠噠直響，隨後順着屋檐往下流，落在地面上，順着水流一去不復返。

林為看着雨滴，回想起剛才的夢境，心裏陣陣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