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狼與少年
陰暗的樹林裏,古木參天,盤根錯節,龍蟠虯結。橫卧在地上的樹榦,殘枝交錯,嶙峋古怪,透着一股冰冷的氣息,讓人渾身發寒。
那高聳的樹頂上,藤枝蔓蔓,不知所起,不知所終,無處不在。它張着獠枝,肆無忌憚地纏繞攀沿,它似乎,想要吞噬整片樹林!
狂風掠過,樹梢沙沙作響,微陽趁隙而入,潮濕的地上才隱約投下一點點光斑。陰沉的樹林裏,終於有了一絲亮光。
儘管裏面陰森難走,但還是有一人一狼在樹林裏穿行着。那名少年,皮膚黝黑,身材修長,身穿一襲舊到發白的灰色長袍,也許是裏面的褲子不合穿了,腰上用草繩綁着。此時他頭上頂着一張巨大的荷葉,荷葉下是一張長相平平的臉,但他的眼睛特別明亮,炯炯有神。
那狼可就不同了,頭齶呈尖形,顏面部長,鼻端向前突出,眼睛斜長,深邃如潭。體型健碩雄壯,威猛十足,一舉一動中無一不散發著王者氣息。
它的毛髮特別好看,白如雪,細如絲,濃如霧,深陷泥土裏卻纖塵不染。美中不足的是它脖子上的項圈,項圈是用黑布一層一層地捲起來的,雖然粗糙破舊,卻很整齊乾淨。
林為不知道這頭狼從何而來,活了多久,只知道他有記憶開始,這狼就一直陪伴着自己。後來,他覺得狼應該跟人一樣,也需要有個名字,他見它渾身雪白雪白的,便給它起名為老白。
關於自己的身世,林為有時很困惑,他曾以為自己跟老白一樣也是狼,直到被王婆收養馴化后,他才知道自己原來是人!
可是他的爹娘是誰?家在哪裏?他為何要跟着一頭狼四處流浪?只可惜,老白只是一頭狼,一問三不知,再問就翻白眼,他也只好認命了,安心地跟老白混日子。
只是好景不長,五年之後,王婆就逝世了,從那以後,他們又開始了流浪的生活……
這不,一人一狼正準備穿過這片樹林前往前面的小鎮。
就在這時,老白忽然停了下來。
林為一臉疑惑,「怎麼不走了?」
老白沒有理會林為,而是擺出一副向下俯衝的架勢,兩隻眼睛發出幽幽的凶光,十分警惕地盯着前方。
林為順着老白的目光向前看去,才發現前面濃霧繚繞,把他們的去路都給淹沒了。
「好好的,怎麼起霧了?」林為向四周掃了一眼,他這才注意到諾大的一片森林裏死寂沉沉,一句蟲鳴鳥叫聲都沒有,安靜地讓人頭皮發麻。他下意識地往老白身上靠去,還低聲問道,「老白,怎麼辦?」
老白緊緊地盯着前面的霧氣,它總感覺這片濃霧裏,有一個看不見的恐怖存在,嚇得它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要不我們往回走吧。」林為回頭一看,心裏反而更加不安了。
原來,除了他們所站的地方,四面八方皆是濃霧!這下,連原路返回的機會都沒有了!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林為嚇得眼都不敢眨一下,他輕輕地扯了一下老白的毛,「老白,說句話,指個方向,該往哪裏走?」
老白翻了一下白眼,在半個時辰前,它可是一點也不想穿越這片森林,硬是被這傻帽死纏爛打拖着進來。
當然,它也是有點私心,為了能在天黑之前趕到小鎮吃上一口香噴噴的肉,這才不惜冒險跟進來。想不到,路還沒走一半,麻煩就來了!
林為一看老白的眼神,尷尬笑道:「老白,我錯了,現在最要緊的是逃命。若是逃出去,我保證,絕對餐餐少不了肉吃。」
老白心想,我信你個鬼!
林為見老白投來質疑的表情,信誓旦旦道:「放心,這肉的事情不用你出手,你就翹着二郎腿等着吃就好。」
說到這肉的事情,老白更是無語,這些年來,為了吃上一口肉,他們倆整天被別人拿着白恍恍的菜刀追殺幾條街。還有幾次若不是它及時出手,這小子都不知被砍成多少塊了,還好意思在這裏誇下海口,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啥吊樣!
老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這樣的日子過得實在憋屈,但不管如何,這小子的這條賤命肯定是不能不管的,留着他,說不定有點用處!
突然,濃霧開始靜止不動了,但周圍的空氣一下子冷了下來。
林為捲縮着身體,十分不安地看着霧氣,卻不知一股冷氣正穿進他的身體裏。
「阿......啾!」林為深深地打了一個冷顫,還差點把鼻涕都甩出來,他擤了一把鼻涕后抱着身體說道,「老白,怎麼辦?我連媳婦都還沒娶,不能死在這裏啊!」
老白冷哼一聲,心想,瞧你這點出息,老子是瞎了眼才讓你活到現在!
突然,霧氣開始涌動起來,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向這邊靠近。
老白意識到危險,它下意識沖林為大叫了一聲后,拔腿就跑。
林為見狀,也趕緊跟着跑。他跟了老白這麼多年,知道它的嗅覺特別靈敏,能對未知的危險作出準確的判斷。
可兩條腿終究比不上四條腿!林為眼看着老白的身影在霧氣中越來越模糊了,他心裏更是着急,「老白,別只顧着自己跑,帶上我!」
老白沒有回頭,心裏暗暗想道:還以為自己是當年那個四五歲的小孩,都那麼大了,得學會靠自己!
林為見老白絲毫沒有搭救自己的意思,只好一邊跑一邊破口大罵:「好你個老白,枉我這些年來,第一口肉都是給你先吃,你竟見死不救!」
老白氣得鼻子直冒煙,臭小子,真不要臉,你吃的每塊肉還不是老子從刀口下搶過來的,還好意思拿這事來說!哼,今天老子就真得見死不救了!
林為沒想到老白竟真的棄他於不顧,他氣壞了,衝著老白的背影喊道:「你行,你牛,給我等着......」
話音未落,林為就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壓在頭上,他嚇得一激靈,身體那股沉睡已久的力量瞬間爆發出來。頓時,他像是踩了風火輪一樣,嗖的一下就追上老白。隨後向前一躍,隨着身體在空中翻了一個跟斗后順利落在老白的背上。
哼,好小子,這都被你追上了。老白只好任其坐在背上,隨後它回過頭來沖那團濃霧看了一眼,使出了洪荒之力向前奔去。
這時,一隻龐大的冰蛛從濃霧中現出身來,它通體白如脂,寒如冰,周身冒着一股淡淡的冰氣,正是這些冰氣,讓它隱身於霧氣之中不被發現。
冰蛛將剛才捕獲的荷葉撕爛后,呲着獠牙,垂涎欲滴地看着一人一狼一點一點地消失在眼前。但它並沒有生氣,而是拖着八條巨如柱的長腿不緊不慢地跟他們保持距離。
老白帶着林為在霧氣中奔跑,它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遠,但身後那股危險的氣息一直窮追不捨,讓它着急不已。
若是平時,老白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並非是它有通天的本事,而是逃跑這件事上,它從來沒輸過!
但這次不同,雖然它那雙幽綠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也能看得清,可霧氣實在太濃了,遮住了它的視線,也讓它失去了方向感,只是一股腦地向前沖罷了。
對於是否能逃出生天,林為從來沒擔心過。這些年來,他們也曾遇到過妖怪,但老白每次都能帶着他死裏逃生。所以,這一次,也應該不會有問題!
老白跑着跑着,發現藤條越來越多,四處枝枝蔓蔓的,縱橫交錯,纏繞交織。縱使老白眼觀四處,乘機應變,一路過關斬將,但也感覺非常吃力。
什麼鬼地方?正當老白準備繞道往其它方向逃時,卻看到前面隱隱透着亮光。
老白欣喜若狂,心想,只要穿過這片濃霧,就能得救了!
於是,老白雙腿奮力一瞪,向著那道光縱身一躍。那姿勢,好比駿馬奔騰,強壯有力,英勇威武。
「啊......」林為整個人也跟着飛起來。
「嗖」的一聲,老白穿過濃霧,可它還沒來得及高興,面前的那一幕,嚇得它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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