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都淋濕了
連軸轉了兩天半,他們終於做出了屬於自己的原創舞台,曲名《烽火》————大部分詞曲和編舞都由他們完成,路老師真的只給他們做了指導和一部分修改。
爽爺也是有原創歌舞的人了
這是《烽火》組大部分練習生的快樂想法。
但是這種快樂沒能維持一個小時。
因為他們傍晚走去食堂路過其他組的練習室,發現大部分組的歌舞都有模有樣,現在就是在扣細節和設計每個人的舞台結束動作了。
畢竟已經淘汰過一輪,留下來的練習生都有一定的底子在,加上有導師全程指導,學新舞台的速度不比以往。
可他們連完整的舞蹈動作都還沒有記住。
食堂飄來的紅燒雞腿味道頓時不香了。
歐陽楊苦着臉“要是二公舞台的準備時間能更加久一點就好了……”
這樣他們也不用在緊巴巴的四天半里練好一個舞台。
這四天半裏面還得有大半天被用於綵排,留給他們的時間少之又少。
“先去吃飯,不吃飽哪有力氣拚命練舞————往好了想,我們的原創舞台,詞曲編舞大家都很熟悉,練習的效率要比全新陌生的舞台快很多。”
易勻星安撫地衝著大家微笑了一下,青年的嗓音鎮靜溫和,語速不疾不徐,天然帶着令人信服的感覺。
"何況我們隊的導師可是路老師,他上課那麼魔鬼,我們的效率就更高了。"
幾個練習生被逗笑了,臉上擔憂的神情散去不少。
“星哥說得有道理,我只要一看到路老師走進練習室,都不敢坐下休息。”
“我也是我也是,明明他主演都電影裏他演技那麼好,為什麼上課的時候就一直面無表情!
“可能表情都用在拍電影裏了,橫店的路老師和《星光101》的路老師不是同一個路老師。
“哈哈哈哈哈……”
易勻星說了小路老師的“壞話”,見成效不錯,心安理得地勾了勾唇,在心底說了句“抱歉”。
對不起小路老師,為了咱們隊的未來,只能暫時犧牲你的名節了。
“剛吃完飯就去劇烈運動,不怕闌尾炎進醫院”
他把打印好的歌詞分發了下去。
"練會兒歌吧,正好段朔在,可以教我們怎麼唱好聽。"
《烽火》組的練習生們排排坐在食堂的長椅上,一邊揉着肚子消食,一邊一起清唱着合唱的部分。
再然後是個人的part,練習生們挨個來,有問題的段朔會立即指出,示範兩遍,矯正過後那名練習生就自己輕聲練,其他練習生繼續唱。
這邊的動靜很快吸引到了導師們和其他組練習生的注意。
柯書雪半是玩笑着道“我發現易勻星在哪個組,哪個組的氛圍就特別好————乾飯也特別快。”
幾個導師笑起來。
韓流光“可不是嗎,連食量也變大了。唱跳很耗費體力,吃太少確實熬不住。”
“可惜了,他不在我們組。”
"可惜了,也不在我們組。"
吳依依看了一眼身邊的空位“哎路老師今天怎麼沒有過來吃飯”
“不知道,可能有什麼事情忙吧”
易勻星他們坐了二十多分鐘,歌簡單輪過一遍,起身回了練習室。
剛拐過樓梯口到三層走廊,就聽見一個練習室里放着《烽火》的bgm。
遠遠的那個練習室門口堵了不少練習生,時不時有驚嘆聲傳來。
"什麼情況?"歐陽楊好奇地加快了腳步,"難道說我們的歌寫得太好,把大家都吸引過去了"
尹紹笑罵“可別自戀了,過去看看吧。”
他們走到練習室前,因為前排圍了十來個人,把一個狹窄的房門堵得水泄不通,只能通過人與人的縫隙勉強看見裏面是有人在跳舞。
易勻星仗着自己身高腿長的優勢,踮起腳往裏掃了一眼。
是路景策和節目組請的專門做舞蹈示範的老師們在錄示範視頻———確切來說,是少了C位的示範視頻。
凄涼的簫聲中,一段凌厲的劍舞。
站在中央的男人手腕翻動間,銀劍舞成了漂亮的劍花。
身體的每一塊骨骼、肌肉似乎都被控制得精準,從脖頸、肩膀、腰胯再到腿,即便是高難度的動作他做下來也是一副極為輕鬆的模樣。
就好像不是在練舞。
而是在沉浸得享受。
個人part突出,齊舞部分整齊不突兀,氣勢如虹。
冷冽的鳳眼映着劍鋒的寒芒,不經意地掃過人群,金戈鐵馬和烽火狼煙似乎瞬間撲面而來。
"十一…好帥。"歐陽楊喃喃道,"這就是路老師和我們的差距嗎?"
路老師也是不久前剛拿到完整的舞蹈動作。
他們還在擔心四天半能不能練完,人家已經在做示範視頻了。
尹紹倒吸一口冷氣“我現在覺得路老師的魔鬼訓練也不顯得那麼魔鬼了。如果練完能跳成這樣,我願意這輩子都跟着路老師學”
《烽火》組的練習生們與有榮焉,其他組的有人羨慕道。
"歐陽,聽說你們的曲是自己原創的,是不是真的啊"
"當然,我們今天下午剛剛做好呢。"
"哇"
“早知道我也來路老師組了……開個玩笑。”
“自己原創啊,什麼時候我也能有自己原創的舞台。”
午休結束的鈴聲響起,練習生們戀戀不捨地散開各自回了自己組的練習室。
房間裏恢宏的《烽火》伴奏收尾,男人利落地收了劍,關掉了錄製中的攝像機。
“都回來了正好,易勻星帶着他們做一下熱身,準備開始上課。”
可能是剛剛看完路老師現場跳舞,幾個練習生自動轉為粉絲,粉絲濾鏡一厚,面無表情的小路老師好像也顯得不那麼嚴厲了。
“路老師,剛剛您在給我們錄製示範視頻嗎?”
“路老師,您學跳舞學了多久啊”
“路老師,您平時在橫店拍戲那麼忙,也有空練舞嗎?”
路景策一邊監督着他們做熱身活動,一邊淡淡答。
“是示範視頻,不過不算完整版,可以湊合看。學跳舞,大概學了五六年——歐陽楊,你這做的是蛙跳嗎,□□一樣,你看看你隔壁怎麼做的?”
歐陽楊“嚶”了一聲,趕緊去看星哥。
“橫店拍戲忙,所以才要經常跳舞放鬆。”
好傢夥,跳舞放鬆。
練習生們在心底嘖嘖稱奇。
要不怎麼人家是頂流呢。
連放鬆方式都跟正常人不一樣。
熱身結束,路老師把他們分成了三個組,易勻星、段朔、尹紹各負責一個,看着示範視頻先練各自的單人part。
示範視頻里沒有C位的部分,但不影響易勻星自己琢磨。
他試着做完了一遍完整的舞,復盤了自己幾個不夠標準的動作,第二遍練的時候忍不住想。
小路老師剛說這版示範視頻不完整,是不是因為沒有C位。
故意不錄C位,是不是在等他練好了一起跳?
走神的工夫,手肘突然被人輕輕託了一下。
路景策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他身邊。
“練舞不要走神。”
這句話三年前是他經常對對方說的。
易勻星臉一熱“抱歉……”
小路老師唇角勾起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弧度。
"等你練好C位的部分,再錄一遍示範視頻————節目組有舞蹈老師生病請假了,人手不夠。"
這個理由乍一聽非常合理。
但是從小路老師嘴巴里說出來,就像是他從小到大的班主任說體育老師生病請假了那樣可信度存疑。
易勻星眼睫顫了顫,點頭道“好。”
分組教學的進度很快。
小路老師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手裏拿了一根跳繩,摺疊起來做成了小臂長的一截,拿在手裏在練習生中間走來走去。
這種威懾度堪比練習室里闖進來一隻哥斯拉。
練習生們一個個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生怕自己哪個動作做得不標準,或者是啥時候偷了個懶被發現,就會挨上一繩子。
窗外的天色從深紫色變成了漆黑的濃墨。
今晚的風聲似乎比前幾天都要凄厲,直把玻璃窗撞得"哐哐"作響。
從晚飯後練到午夜,他們有了短暫的十分鐘休息時間。大家圍坐在一起,都沒有要回宿舍休息的意思,默認準備熬到凌晨,再在練習室里胡亂睡一會兒,明天早上繼續訓練。
“啪嗒”
密集的雨點驟然砸在了窗戶上,冬雨伴隨着雪粒子傾瀉而下。
他們頭頂的燈閃爍了一下,發出幾陣“次啦”怪響后,在雨聲中不爭氣地熄滅了。
房間裏瞬間被黑暗籠罩。
“斷電了”
"我去,不早吧。怎麼還會空然斷電?!"
“好黑,啥都看不清……大屏幕也用不了了。”
易勻星怔了一瞬,突如其來的黑暗讓他的神經有一瞬的緊繃,但掌心很快傳來一陣清晰的熱度——路景策握了握他的手,對方指腹的感覺他不會記錯。
身體放鬆下來,他定了定神。
"斷電了,要修好估計得幾個小時,那邊宿舍樓還亮着燈,應該只是這棟樓的電路出了問題。大家都回宿舍休息吧,明早早一點集合,五點來這裏,能做到嗎?”
"好"
幾個小時的睡眠對他們來說已經算奢侈。
但歐陽楊很快問“星哥,可雨這麼大,我們都沒帶傘,咋回去啊”
易勻星“都有外套嗎”
“有,有的,儲物櫃裏有。”
“宿舍樓離這裏不遠,兩百米衝刺一下,不到幾十秒就跑到了,用外套頂在頭上遮一下雨,回宿舍洗個熱水澡睡覺。”
練習生們迅速起身,摸着黑去儲物櫃裏翻找外套。
從房間到走廊都是烏漆麻黑的一片,把手放在眼前都看不清楚輪廓。
“哎喲,誰踩我的腳”
“門在哪門在哪”
“怎麼跟恐怖片一樣,好刺激”
易勻星走在隊伍的末尾,身邊路景策一直牽着他的手沒有鬆開。
等到走到儲物櫃邊,大家的眼睛才適應了黑暗,稍微能看清楚一些東西了,易勻星鬆了小路老師的手,開始翻找自己的儲物櫃。
好消息儲物櫃裏有一件他今天問小路老師借穿的襯衣。
壞消息那件襯衣價格四位數,用來遮雨實在是有點暴殄天物。
他猶豫幾刻,還是沒拿襯衣,思忖着兩百多米的路就算淋雨回去也沒什麼關係,晚上洗個熱水澡喝一碗薑茶就好了。
“星哥,你怎麼沒拿衣服啊”
“沒有能遮雨的衣服,沒事,直接跑回去,快走吧。”
歐陽楊關心道∶“那怎麼行,我的外套寬敞,頂兩個人頭上也能遮,星哥你跟我一起吧?”
“你們的宿舍樓不在一起,不方便。”路景策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嗓音沒什麼起伏,但語氣卻不容置疑,“我會帶易勻星回去,你們先走。”
歐陽楊愣了一下,易勻星趕緊接話。
“對,我跟路老師一起走,你送我回去的話你還得折返回宿舍樓,一件外套都要濕透了,不方便。”
歐陽楊恍然,有點感動。
“那我先走了啊,拜拜星哥,再見路老師”
練習生們一個個頂着外套衝進了大雨中,身影很快融入了黑暗,變成了一個個模糊的小黑點,像在雨中飛翔的燕子。
路景策已經脫下了風衣,往他頭上一蓋。
對方個子比他高几公分,風衣在頭頂兜頭罩下后,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3,2,1,跑。”
兩個人齊刷刷地邁步奔入了天穹之下。
四面八方的雨水像是抓到了獵物,隨着凜冽的北風直往臉上刮,風衣擋了一大半水珠,發出可憐的“啪嗒啪嗒”的聲響。
易勻星埋頭向別墅的方向猛衝,路面上積了不少水,每踩一步下去都會濺起不小的水花。
跑到一半,他的鞋襪就已經全濕了。
只是腳底因為剛練完舞不久還是熱的,倒沒有太難受。
”今天失策了,以前我都習慣帶一把傘的,最近好多天沒下雨,就忘了帶……小心,前面好像是一大灘積水,我們繞一下。”
路景策低笑“像在玩兒闖關遊戲。”
“是啊,還是雨天副本。”
雨水糊得他眼睛有點睜不開,他抬起手擦拭了一下,手心已經是一片冰涼。
別墅已經很近了,院門開着,正門頂下亮着昏黃的夜燈————在黑暗中像是海上給過路的航船指引方向的燈塔。
他們一步跨入了屋檐下,風衣撤下來,“嘩啦”灑了一地的水。
易勻星喘着氣,撩了一下頭髮,額前的碎發勉強不再往下滴水,眼前的景物清晰起來。
托風衣的福,他只是臉上、褲腿部分被雨水打濕得比較厲害,衣服大半還是乾的。
他扭頭看向路景策,小路老師看着就比他凄慘很多——墨發、眼瞳被雨水浸得烏黑,身上的襯衣像是剛從水裏撈上來的一樣,透得徹底,勾出了分明的腹肌輪廓。
尤其是半邊肩膀那兒,整條袖子都在往地上淌水。
易勻星迅速反應過來———
對方是把大半都風衣都往他那側靠了,自己估計都沒遮蓋多少。
“你是不是……”
傻啊。
他嘆了口氣,打開別墅門拉着路景策疾步往三樓走。
“快去洗澡,我去煮薑茶,濕衣服在身上穿久了肯定感冒。”
他們兩個進了房間,易勻星下意識地往廚房沖,跑出一步就被路景策輕鬆拽了回去,一把推進了浴室。
"不是說你先洗————"
小路老師開了燈,濕發有一種頹靡的性感,鳳眼輪廓卻被冰冷的雨水勾畫出了凌厲的線條。
“你先洗。”不是商量的語氣,“學長有腰傷,不能受寒。”
易勻星心裏五味雜陳“可我衣服沒有怎麼濕……”
"去洗吧,我把濕衣服換下來,拿毛巾把身上擦乾就好了————煮薑茶的時候還能藉著煤氣灶暖一下手。”
再推辭下去浪費的時間更多。
易勻星無奈地嘆了口氣,迅速關上浴室開熱水器沖澡。
花了五分鐘洗完澡換上乾爽的睡衣,他出了浴室門,廚房的燈還亮着,桌上放了一碗薑茶。
“喝吧,剛煮好的,怕你覺得姜味難吃,放了一勺紅糖。”
易勻星彎了彎唇,一邊捧起碗,一邊催促。
“快進去洗澡——薑茶你喝了嗎”
“喝完了。”
“那快去”
兩個人手忙腳亂地洗漱完,熄燈的時候已經快到凌晨一點。
還有四個小時的睡眠時間。
易勻星翻了個身,把整個人包裹進軟和的被褥里,疲倦的身體很快拖着他陷入了夢鄉。
“易勻星,易勻星?”
他聽到有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在喊他的名字。
他努力試着睜眼,眼皮卻很沉重,他拼盡全力也只能睜開一條縫隙。
很刺眼的白色,從被褥到床單,從地面到牆壁,到處都是雪白的,只有床架是深灰的金屬顏色。
喊他名字的人走近了,在他身邊坐下,他看到了許久未見的,“THRONE”經紀人的臉。
對方的長相一點都沒改變,臉上還是熟悉的同情帶一點失望的表情。
”今天路景策就要走了,他和天奕影視的合同已經簽好,公司的手續也已經交接完畢……下午的航班,上午他會來看你。"
什麼
易勻星嘗試張口,很快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腦海里記憶在迅速回溯。
那天他腰傷發作、遇到私生、被經紀人送到醫院之後,他和路景策仔細地聊過幾次。
從愛豆轉型演員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再三確認路景策是真的考慮清楚了,才安心了一些。
但他們兩個的對話大部分時候不是同頻的。
他忙着關心路景策在天奕影視的合同待遇,以及後續的影視資源。
路景策則忙着追問他的身體情況,從國內醫生問到國外醫生,把世界上治療腰傷最知名的幾家醫院都打聽了個一清二楚。
“帶你的經紀人是誰,孟鐵心老師”
“學長什麼時候出國去治療”
“請的表演老師是誰,靠譜嗎”
“學長這幾天腰傷有沒有疼”
兩個人雞同鴨講,好在也算是斷斷續續把事情都梳理清楚了。
易勻星放棄了睜眼的掙扎。
因為他已經大概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
夢裏的故事嘛……他都已經經歷過了,閉着眼睛都能想起來這天早上和路景策分別前,對方跟他說了些什麼。
“學長還想回來跳舞的,對嗎”
“我等着你回來……”
手機的鬧鐘鈴聲讓夢境戛然停止。
醫院病房的雪白冰冷被天光取代。
雨已經停了。
易勻星平躺在床上緩了一會兒,用手撐着床板坐起來。
凌晨四點三十分,他得起床洗漱,去吃個早餐,然後去練習室集合了。
洗手間傳來水龍頭擰開的聲音,他換好衣服,路景策正好洗漱完過來,自然地抬起手用手背貼了一下他的額頭。
“還好,沒有發燒——身體有哪裏不舒服嗎”?
易勻星懵了一秒,下意識答“沒……”
“那就好,今天又是節目組開放給站姐進來拍照的時間——溫度有點低,穿羽絨服吧?”
他點點頭,在風度和溫度之間果斷選擇了溫度。
打底一件長袖T恤,外套一件靛青色羽絨服。
他走到陽台上試了一下氣溫。
最近應該逼近0℃了,再不穿厚一點,他老胳膊老腿的實在承受不住。
和小路老師一起走出別墅,他們起得早起,一般來說大部分練習生要到五點半才會陸續出門,街道上空蕩蕩的,連站在練習室大樓外來拍照的站姐都寥寥無幾。
兩個人一人一件長款羽絨服——全是路景策的衣服,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易勻星試探着“要不你先過去我等五分鐘再過來,我們兩個一起走會不會有點……”
駭人聽聞。
“不要緊。”小路老師眼尾噙了一絲輕笑,“就當是好心幫節目組完成今日的熱搜KPI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