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沈家當年房子買的早，靠近市中心，小區樓層不高，也沒有電梯。

孔學明和同伴根據情報中的住址信息步行爬上樓，敲門后孔學明站在門口囑咐了一句：「待會兒我來開口，你注意別暴露目的。」

黑瘦些的同伴緊張兮兮點頭：「放心吧，待會兒你就算打死我都不帶吭一聲的。」

他倆也是第一次做這種上門尋訪任務。

「1·21事件」爆發的突然，整個事件充滿了詭異和蹊蹺——一款查不到詳情的遊戲app莫名出現在軟件商城中，除了下載然後開始遊戲，背後相關製作信息一點都查不到。

該說人類運氣好么，這東西倒不至於像某些無限流小說里寫的一樣刪不掉，刪是可以刪掉，但有些事情刪了也沒用。

因此官方雖然機緣巧合之下及時發現並高度重視了這件事，卻無法通過網絡痕迹鎖定無辜被牽涉入其中的普通群眾。

只能使用笨辦法，含糊其辭地下達命令讓各部門關注「特殊案例」，搞得下面的人一頭霧水。

這麼搞了兩個月，收穫寥寥，不知道是本身玩過遊戲的人少還是方法不行。

直到今天一早，網絡篩選部的負責人情緒激動地給首長打了電話！這是他第三次有這麼激烈的情緒。

他在電話中拍着胸脯保證這個案例十有八九是真的。

並且如果案例得到證實，那麼「1·21事件」的發生時間將會往前倒推近一個月，希望首長能儘快安排人員做確認。

於是排查任務便這麼落到了孔學明兩人身上。

誰讓他倆出完任務正好經過錦城？

完成任務孔學明沒意見，但他不明白的是上面對這件事的重視程度，幾乎與另一邊「培養軍方玩家」的計劃等同了。

以他們國家的基層執行力度，就算遺漏了幾個擁有特殊能力的人，屆時國家肯定也能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住輿論。

但連續兩個月不眠不休的排查……還是說上面有必須找到某個人的原因？

孔學明不知不覺想得深了。

「啪嗒。」

門口沈域把着門手駐足，抬眸掃過兩人開口：「有事？」

被一手肘搗回神的孔學明和同伴拿出證件：「你好，我們是西部戰區在役特種兵，這是我們的證件。」

孔學明：「現在有些問題需要問你，希望你能配合如實回答。」

證件在眼前晃了圈后很快就被收起，沈域瞥到幾行字，微微挑起眉梢：「西部戰區的來內陸做民意調查？」

他誠懇表示：「老實說，現在做假/證的真的很多。」

隨即「嘭」的一聲。

望着關上的房門，孔學明沉默兩秒偏頭：「他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同伴摸摸腦袋：「……可能覺得我們的是假/證？」

孔學明抿抿唇再度抬起右手。

「咚咚咚。」

敲門聲在寂靜的空間中迴響，眼神平靜的沈域背身立在玄關處，靜靜佇立片刻，抬腳回了書房。

既是書房也是畫室，更是直播間。

房間裏的電腦在主人離開期間依然盡職盡責地工作着，屏幕上粉絲們用彈幕聊得正歡，幸虧有人耳朵尖聽見腳步聲——

【噓，沈老師回來了！】

【凈化彈幕————】

【大大我們繼續畫畫么，我的爪子準備好了！[心虛]】

但沈域卻不是走向畫板前的凳子。

守在直播間裏的粉絲們只看見男人穿着白色T恤的上半身在屏幕中放大、放大，眼前閃過一張清俊的側臉，緊接着畫面便「唰」地一黑。

【！】

【剛剛那是……】

【我靠……好絕！[口水]】

主播不小心出鏡半張側臉，粉絲們含糊其辭地驚嘆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詢問為什麼關攝像頭。

得到主播漫不經心的回答：「特殊部門的工作人員上門讓我配合調查，我出門去配合調查了，歸期不定。」

【？？？】

【老g、咳，老師，你敷衍我就不能編個認真點的借口？】

手放在麥克風開關上，沈域意味不明輕笑了聲：「如果我長時間沒有音訊，記得幫我報警。」雖然可能沒什麼用。

任誰聽了都會覺得這只是在有急事離開的情況下說的玩笑話。

粉絲們就是這麼認為的，紛紛配合玩梗。

【沒問題，我們肯定幫你報警】

【大大注意安全啊，回來不要忘記跟我們分享特殊部門長什麼樣[揮手絹]】

關閉麥克風，關閉電腦。

旁邊畫板上線稿剛畫出開頭，畫紙上人物只勾勒出半身，頭生犄角、背負雙翼，黑色線條彷彿流淌的濃墨，已能明顯分辨出是屬於男性的體格。

只是無人理會。

外面敲門聲在持續一分鐘后消失了，沈域不慌不忙，一一檢查過家裏的每一處門窗，而後拿上外套出了門。

緊閉的房門突然在旁邊打開，把門外敲門無果正商量要換什麼其他手段的孔學明及其同伴嚇了一跳。

沈域反手鎖上門出來，對兩人驚訝的視線表示疑惑：「不是你們說要去配合調查？」

剛才覺得他們是騙子，現在又主動說要跟他們去調查？

孔學明皺着眉還沒來得及開口，旁邊同伴就嘴快地問：「你不是覺得我倆是騙子么？」

「騙子？」身體往後靠在門上，男人抱臂隨意交疊着長腿：「我敢肯定我沒說過這兩個字。」

他語帶笑意：「我的意思是，現在做假/證的技術出神入化，像我這種沒見過世面的普通人民群眾，怎麼分得清你們展示的是不是真正的證件？」

說了那麼多，還不是懷疑我們的是假/證！同伴腹誹。

孔學明則凝着兩步外抱臂看他的男人，眉頭緊鎖。

對方上身連帽外套拉鏈敞着，露出一截T恤，下%身雙腿隨意交疊着，顯得身材勻稱、四肢修長，更像個男模。

資料顯示這個叫沈域的男人今年24歲，20歲那年父母車禍雙雙身亡，現在靠畫商稿為生，收入不低，有一個正在讀高二的妹妹。

思及見面后對方的一系列言行，他明悟。

篩選部門負責人拍胸脯保證的話倒是沒錯，這人的確跟「1·21事件」有關，不然不會他們一上門沈域就準備好跟他們走了。

他確認了一遍：「玩過《魔幻世界》？」

沈域望着他，點頭。

孔學明：「通關了？」

沈域依然點頭。

孔學明：「我需要看看你的手機確認。」

……

十分鐘后，沈域在孔學明及其同伴兩人似松實緊的陪同下離開小區，走出一段距離后坐上街道邊停靠的黑色防爆裝甲車。

該說上面考慮周到么，要是在自家樓下被認識的大叔大嬸們看見他上車，還不知道後續會傳成什麼樣子。

不僅如此，裝甲車前排還坐着兩位坐姿端正、眼神堅毅的男人，荷槍實彈、胸前有兩個字那種，極有威懾力。

他沒有停頓地上車。

車門合攏，駕駛員發動油門往回行駛，孔學明在打電話向上級彙報任務完成情況。

被迫坐在後排兩個男人中間的沈域凝眸望向車窗外。

早上還朝霞漫天的天空早已陰沉下來，烏壓壓的雲層不知何時厚重地懸在人們頭頂，卻絲毫不影響下面街道上的煙火人間。

從被特殊部隊找上門再到被拉上車帶走，一系列事情發生在極短的時間裏，根本不給人反應思考的餘地。

但他此時心情還算平和，一雙堪比黑曜石的雙眸略微放空，指尖輕輕敲擊膝蓋陷入思索。

由於即將前往的地點比較特殊，孔學明打完電話要求沈域上交隨身攜帶的個人物品。

敲擊膝蓋的動作微頓。

以為他心有顧慮，孔學明拿出透明塑封袋安慰道：「別緊張，事後都會歸還的。」

「我不是在意這個。」沈域無奈地笑了下說，手放進衛衣外套摸到某個東西，詢問：「所有物品都要上交？」

孔學明說是：「對。」

沈域只好摸出鑰匙和晶石交給對方，摸出手機后：「我先給沈沐沐發幾條消息。」

孔學明：「不能提及任何有關今天的事情。」

沈域：「我明白。」

然後發消息告訴沈沐沐他這幾天要閉關畫稿，讓沈沐沐沒事就看書學習，別來電打擾他。發完跟旁邊的人確定：「今天周三，我周五應該已經回家了吧？」

他本意是不想沈沐沐擔心，但如果周末沈沐沐放假回家找不到他，那就本末倒置了。

「什麼時候讓你回去由上面決定，我說了不算。」孔學明回答，說完多解釋了一句：「不過就算走不了也會給時間讓你處理家事。」

沈域聳聳肩，行吧，他個普通小老百姓還能怎麼樣。

關了機的手機被收起和其他塑封袋放在一起。

瞥了眼緊挨着的黑色晶石，剛開始孔學明以為是那種小孩子玩的海膽球，裝的時候偷偷捏了下，結果是硬的。

隨着時間流逝，裝甲車出了市區漸漸往山區行駛。

與此同時，省外山區某座被臨時安排為總指揮中心的軍事基地里，一場保密級達到最高的嚴肅會議正在進行。

頭頂燈光將偌大的會議室照的亮如白晝。

中間矩形原木長桌被圍坐滿，假如有關心國家大事的人在這裏，就會驚訝的發現現場幾乎聚齊了國家大部分部門的人物，與會者無不是該領域的大佬。

「相信在場的各位都明白今天大家聚在這裏的原因。」會議室前方，一位年過五十面容剛毅的中年男人開口吸引大家的注意。

他穿着挺拔的軍裝，語氣肅穆：「這幾個月以來，我們國家乃至全世界都出現了一些反常的現象，具體分佈在三個領域範圍：植物、動物以及天象。」

與會者不由紛紛點頭。

「動植物的變化趨勢以及可能造成的影響今天會議上不做討論，下面會安排專門的科研所負責研究。」

看向台下某個方向，得到兩人點頭回應。

軍裝男人接着道：「根據我們的調查，最近這些現象出現的原因與一款遊戲有關。」

台下頓時嘩然。

劉將軍在開什麼玩笑？他要是說這些變化與全球氣候變暖有關他們都勉強相信，但是一款遊戲？

劉將軍真不是涮着他們玩嗎！

部分對事實真相一知半解的人交頭接耳低聲議論，而了解一點「海市蜃樓」這件事的人無不是噤若寒蟬。

正如同報道中的配圖那樣，「海市蜃樓」最初的確只是一片扭曲模糊的光影。

而這些彷彿打了厚厚馬賽克的斑駁色塊在有的地方靜止不動，在有的地方會無規律變換位置甚至消失，就好似背後存在着一個真實的世界。

值守在附近的人們本來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海市蜃樓」，但在昨天他們惶恐不安地發現，那些大範圍扭曲的光影正在逐漸變得清晰！

好比老舊的雪花電視機終於找到信號，那些斑駁的色塊慢慢、慢慢，定格為森林、沙漠、大海、沼澤……

聞所未聞的巨獸在林中捕食穿行，見所未見的海獸從海面躍起，它們是那樣兇猛和強悍，絕對是現階段地球上不存在的物種！

更匪夷所思的甚至有成群的骷髏在地面上行走！

可可托海三號礦坑外值守的軍人們眼睜睜見證了這一幕變化的出現，俱是目瞪口呆、瞠目結舌。

消息被第一時間直接上報到指揮中心，是以才有了今天的緊急會議。

不知情者議論紛紛，知情者心有戚戚。

什麼海市蜃樓，那就是只對特定人群開放的異界通道！

比起他們劉將軍的心情則要更為沉重一點。

說到底某些所謂的知情者也只是了解部分皮毛罷了，根據收集到的消息，魔族之王正大張旗鼓尋找遺失的【魔王之心】。

魔王萊特·圖塔尼斯，史上最年輕的魔族之主，洛特維大陸默認的無冕之王。

這麼久都沒找到……只希望這個所謂的【魔王之心】不是在他們這個世界才好。

任由人群討論三分鐘。

劉將軍：「安靜！」出聲收回主動權。

話音落下，會議室里霎時間靜了下來。

「你們沒聽錯，不是玩笑，現象出現的原因的確與一款遊戲有關。我敢站在這裏開這個口，自然是已經掌握了相關證據。」

將在場所有人的反應都看進眼底，他眼神威嚴地掃過下方：「希望大家明確一點，今天邀請各位參加會議不是要你們討論這件事的真假，而是面對已然存在的現實，我們應該如何應對？」

……

「沈域，醒醒，別睡了。」

被枕頭顛醒，沈域含混着「唔」了一聲緩緩坐直身體，先謝過充當了一路枕頭的孔學明，抬手揭下眼罩前啞聲問：「能摘嗎？」

孔學明活動着肩膀：「摘吧。」

沈域這才摘下眼罩。

在裝甲車駛向郊區后他就被要求戴上眼罩，眼睛眨了眨適應光線，微微眯起看向窗外。

外面地界很空曠，規整的建築沉默地佇立在遠處夜色下，此時天色已經黑透了，路邊照明的大燈和建築里漏出來的光線融在一起，成了夜幕中唯一的指引。

跟在孔學明身後下了車，沈域：「幾點了？」

孔學明看過時間：「20點35。」

至少六個小時的車程。

其他人沒跟着下車，裝甲車在兩人站穩后很快駛走。

沈域則被帶到建築一樓的某個房間外，開門前孔學明跟他說：「裏面是專門負責這件事的同志，該怎麼做他們會告訴你，你配合就行。」

嗯？這人居然不是專門負責這件事的？

推門進入室內，房間裏佈置簡單，和大部分辦公室差不多。

辦公桌后兩個文質彬彬的工作人員正一邊整理電腦上的文件一邊交談，見沈域進來，伸手示意他在對面落座。

不遠處窗戶邊一個常服打扮的老爺子捧着茶盅在看夜景，聽見聲音回頭好奇地看了眼。

沈域聽見身後孔學明尊敬地喊了聲：「首長好！」

捧着茶盅的老爺子擺擺手說：「不用這麼嚴肅，我已經退休了。」

「是，首長。」然後孔學明簡單交代了下任務中途的情況，提着塑封袋先行離開。

看清沈域面孔滿足了好奇心的老爺子又轉回去繼續悠哉地看起風景，沈域也收回觀察環境的視線，按要求在辦公桌對面落座。

在配合回答問題前，他先配合簽了一份保密協議。

協議上倒沒有別的什麼，只是限制他不能將與遊戲有關的事、以及今天在這裏的對話以任何形式向任何無關人員泄露。

確定沒有對自己的不利影響，他在橫線龍飛鳳舞簽下名字。

接着對面一位工作人員念着紙上的基本信息跟他確認：「沈域，24歲，性別男……信息有無錯誤？」

沈域搖頭：「沒有。」

「什麼時候開始接觸《魔幻世界》這款遊戲的？」

「記不太清了，大概十二月初。」

「我們這裏查到你在12月5號直播的遊戲測評視頻，上面你測評的遊戲就是《魔幻世界》，這是第一次接觸嗎？」

「是。」

「什麼時候通關的？」

「花了快一個月，十二月底吧。」

電腦前噠噠噠打字記錄的人聞言和同事對視一眼，又一同將目光投向對面，俊眉朗目的英俊男人單手支着下巴靠在椅子扶手上，一問一答間姿態輕鬆自然。

這個人是他們記錄中最早接觸《魔幻世界》遊戲，並且最早通關的人。

當然，也是來到這裏態度最閑適的。

問話繼續一段時間後進行到尾聲，窗戶前老爺子看夜景的同時分神聽着後面的對話，時不時通過反光的玻璃窗看看情況。

小夥子人聰明，膽量也不錯，就是可惜沒做過偷竊類的任務。

「……」

「最後一個問題，聽說過【魔王之心】么？」

「嗯。」

不過能收集到一點消息也不錯，抬起茶盅喝口熱茶。

「說一下你知道的相關信息。」

思考後沈域自認客觀地評價道：「長得挺丑？」

「咳咳咳！」一口茶水嗆進喉嚨，窗戶邊老爺子箭步衝到面前，目光緊迫地盯着他追問：「你見過【魔王之心】？」

沈域遲疑：「事實上，它就在剛才提走的塑封袋裏——」

倒吸一口涼氣，沒等聽完老爺子便一陣風般刮到門口，拉開門大喊：「小孔，孔學明呢！把沈域的塑封袋拿來！」

洪亮的嗓音在室外傳出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