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江湛眼冒金星、鼻血橫流的在那小土坡子上躺了一陣。
躺到天都黑了,不遠處的林子裏傳來幾聲稀稀拉拉的鳥叫。
聽着還怪滲人的。
十月的天早已入秋,饒是江湛向來身強體壯,未曾患過什麼風寒,也被這微涼的夜風吹得一個噴嚏。
他回過了神,慢慢的從地上坐起了身來。
梁川跟陳小么不知上哪快活去了,那小女娃娃也不管他死活,就這麼把他一個人扔這兒了。
過了一會兒,他拿手抹了一把幹掉的鼻血,盯着手上那灘血殼子,不知想到什麼,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這次北上,為的不是公事,也不願張揚,是以手裏除了些銀錢,也調動不了什麼東西。
他堂弟江堯倒是就在幾十裡外的清泉鎮上,帶了幾個隨身小廝和護衛,也同京里的人保持着書信聯繫,但江堯這人最是耐不住無趣的,江湛幾次去鎮上時,都尋他不到,因此便也不指望他什麼。
看來,給陳小么和梁川二人說明白這件事兒,還是得靠他自個兒。
可他和梁川是一類人,能說明白「天元」這類人跟普通人有啥不同,另一類,他又知道的甚少,能隱約曉得的,都是從卷宗上看來的罷了。
江湛思索一陣,慢慢的往榕樹底下去。
遠遠的就瞧見了那小茅屋。
因是天色才剛剛擦黑,那院子裏頭還亮着盞黃澄澄的油燈。
江湛在籬笆院牆前站定,扣了扣門扉。
他耳力自然是好的,隔着籬笆,先是聽見正屋裏響起了腳步聲,可一等他出聲叫了句「阿岑」,那腳步聲立馬又停了。
半晌沒動靜。
江湛如今是半點脾氣也不敢有,摸摸鼻子,提起了聲兒道:「我知你不想見我,但我今天是真有正經事兒,求你幫忙。」
他頓了頓,「村北山腳下,梁家的夫郎,陳小么,你該是認識吧?他……他像是發病了。」
「發這病多難受,別人不曉得,你還能不曉得么。」江湛聽着裏頭的動靜,低着聲道,「遇上畜生些的天元,給弄壞都是輕的……也不知道梁家哥兒下手知不知曉輕重。萬一要是不成,還得問你借個馬車,拖到鎮上去看大夫。」
說完這話,他在外頭靜靜的等着。
江湛知道自己多少算是有些賊了,是在用陳小么發病的事兒當由頭。
但不拿這個說,他都不知道溫岑到底啥時候才肯見自個兒。
溫岑對自己一千一萬個心狠,但對別人,卻最是心軟的。
果然,沒等上一會兒,院子門便從裏頭開了。
溫岑穿着身青灰色長袍,站在院內,手裏拿着個長的什麼東西,安靜的瞧着他。
江湛如今一看到這麼長的東西就想到上回劉美花揍他拿的長鐵棍,下意識的躲了下。
下一秒才瞧清楚,那不是啥長鐵棍,是掛着油燈的把子。
江湛覺着自己如今真是窩囊的不行,半晌,見溫岑沒再趕他的意思,頂着滿臉的血污,腆着一張臉,趁機擠到院子裏頭去了。
-
北面的山坳坳里,黑漆漆的一片。
這山坳坳就在外山林子旁邊,也就是上回陳小么掉到坑裏的地方。
平時當是沒人往這邊來的。
小少年跟抱娃娃似的被抱在人懷裏,背對着那人,被懟在那樹榦子上頭。
這野棗樹粗的剛剛好,夠他兩個胳膊合抱。
可陳小么膀子軟的,半點兒沒力氣抱住,只軟綿綿的搭在那上頭,跟着後頭人的勁兒,一聳一搖。
身上原本是穿的件帶絨的夾衣的,布料和樣子都好。還是前些日子從州城回來后,專門給他扯的布新縫的。
村裏的婦人們見了那都要說句這顏色鮮亮,襯他襯的很。
可如今,這衣服,連同那底下露出來的皮肉一起,早不成樣子了。
淺淺月亮跟緞子似的在他膚上流淌,綴着些星星點點的痕迹。
都是被碰過的。
隔着濃重的夜色,外人瞧不見他現下這模樣,但挨着他的人,眼神兒比一般人好得多,瞧了個真真的。
呼吸聲便愈發熱的發燙。
糙的跟砂紙似的大手在少年滑溜溜的背上探,唇舌也跟着,那身白的跟春筍似的皮肉,如今到處都散着鐵鏽味兒。
青草香味兒都快被遮的聞不見了。
可仍是不夠。
於是便又是一口,照着那脖子的地方咬了下去。
梁川生了一對不太明顯的犬齒,可平日裏他少笑,就連話也少,便也沒人注意過。
更沒人曉得,這牙齒拿來咬人後脖頸子,是最合適不過。
陳小么被這一口咬的睜大眼,可力氣早耗光了,是掙也沒法兒掙。
後半夜。
那顆野棗樹給糟蹋的,樹榦子上是污的半點兒沒眼瞧。
陳小么後頸處那塊兒圓鼓鼓的軟肉,更是被咬的一塌糊塗。
說來也奇,梁川分明是下足了狠勁兒咬的,可這地方,被咬開了縫兒之後流出來的東西,卻不像是血。
也沒半點腥氣。是甜滋滋的清液,嗦一口,像是比這樹上的棗子都還甜。
這甜味兒勾的梁川腦子裏一片空白,恍惚間覺得自己真成了頭畜生,是在一口一口把懷裏頭的人給啃了。
力道收都收不了。
勁兒憋不住,是以牙齒也沒收住地方,連着那片軟肉旁邊的皮膚,也被咬了好幾口。
這下可就是真的疼了,不是被咬那塊軟肉似的疼中帶着舒服。
少年皮膚本就又薄又嫩,經不住被這麼瘋的造的,被咬了個鮮血淋漓。如今的模樣,真像一隻被咬斷了脖子的兔子。
細細的胳膊腿兒軟綿綿蹬了兩下,就往下垂下去了,樹榦子也搭不住了。
只余幼貓似的嗚嗚哭聲。
……
-
梁家那頭急壞了。
劉美花尋個銀子的功夫,江湛就跑沒影兒了不說,她趕忙追上去,在那片土路上轉悠了半天,沒瞧見江湛,倒是瞧見了魂不守舍往回走的梁小妹。
劉美花一溜小跑就上去了,拽住女兒胳膊,「要你去尋你哥,你這是幹啥去了?」
小女娃娃還矇著,見了娘,頓覺情緒都松下來了,「哇」的一下就哭出了聲。
劉美花更是急,可梁小妹只是哭,話都說不清楚,好容易才止了哭聲,磕磕絆絆的把方才的事兒說了。
劉美花一聽,心裏就是一個咯噔。
前些年的時候,老梁家為啥不招人待見?家窮是一個,梁川發那瘋病打人的事兒,又算是一個。
現下雖是因着送親的事兒,兩村不少人對老梁家都要豎個大拇指,可在這當口,要是又出這麼一檔子事,怕是不好說。
劉美花扯住女兒晃了晃,忙問:「那你哥人呢?」
梁小妹抽抽噎噎的,「不、不曉得,哥讓我自個兒先回來,他抱着嫂子不知道去哪了!」
梁川同陳小么這一不見,就不見了整整五天。
急壞了一家老小。
按說陳小么發了高燒,梁川帶着他去看大夫,要是只去下巧村尋嚴大夫抓藥,那頂多幾個時辰就能回來了。
如若是嚴大夫不成,梁川帶陳小么去了府城,那頂多一天一夜,也該回來了。
就是一時半會兒不回來,也該託人捎個口信。
梁川不是個這麼不懂事兒的。
可眼下,是生生不見了人影。
梁老漢和劉美花兩人是白天尋,到了夜裏繼續打着油燈尋,雖是沒敢進山,但把兩村都快翻遍了,愣是沒尋到人。
梁家人沒敢大聲聲張。
梁川是個靠譜的,身板壯實、身手好就不說了,這方圓幾十里的路,連同山上的山路,他都是摸的清清楚楚的。
上巧村又不比外頭,哪哪兒都是鄉里鄉親,就帶去鄰村看個大夫,想破腦袋也想不出能出啥事。
就這麼突然憑空沒人影了,這說出去還不得叫人怎麼猜。
但自然也是打聽過的。
像是梁老漢在田埂子上頭拉着王石頭王柱子都悄悄問過,今天瞧沒瞧見川哥兒,人都是一臉懵,搖頭說沒瞧見。
梁老漢跟劉美花上了幾天的火,嘴上都急的燎了泡,可也再沒別的法子了。
總不能去府城裏報官。
就這麼急了五天。
還是第五天夜裏的時候,江湛找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