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羽衣

你叫羽衣

你叫羽衣。

現在,你有點不高興。

原因很簡單:你被拉壯丁了。

一個自稱是“bulingbuling愛之戰士bulingbuling·世上沒有壞男人只有不會溫柔感化男人的笨女人而我就是男人背後的好女人”的系統,無視你打工累了一天,正在睡覺補眠的事實,粗魯將你拖過來,違背你的意志,強迫你加班,非要你完成不屬於工作範疇的任務:

【得到無慘的愛,活下去。】

你:“……”

你瞬間垮起個批臉。

誰不知道打工人跟小嬌妻有壁啊。

讓你一個兢兢業業打工人,去行追求情情愛愛的小嬌妻之實,這煞筆系統怕不是有病,就是在故意為難你。

而你,身為勤勤懇懇打工人,面對此等不公,心中只有一個單純樸素的念頭:把它掛路燈、弔死。

至於系統,它從來沒點逼數。

即使距離當初拉你壯丁已經過去好些天,它也完全沒有給你一個合理解釋的意思,只會偷偷覷着你的表情,哭哭啼啼像是死了媽一樣,嘴裏不停說著諸如“我也不想的,可我只有你了”,“如果你也失敗了,我就被會上司拉回去回爐重造,嚶嚶嚶,這種事,不要啊”,“我是如此弱小柔弱又可憐,無法提供給你足夠的幫助,可只要你相信愛能改變一切,充分發掘出愛の力量,就一定能得到無慘的愛,創造美好人生,順利通關,拜託你了嘛”之類的垃圾話。

你默念着“人類的悲歡並不想通,就更不要說人與系統了”,強行壓下心頭不快,好心給它提了個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的辦法: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唄。死了,就不用擔心回爐重造了呢。”

系統狗咬呂洞賓。

當場在你腦袋裏嚎出立體環繞聲。

你被它吵得腦殼疼。

用力揉了揉突突直跳的眉心,極力緩解給它一巴掌的衝動念頭——倒不是覺得動手丟份,主要是你被吵醒時就已經動過手了,耐不住系統屬於凡人無法觸及的量子力學範疇,肉、體凡胎的你根本打不着。

最後,你不耐煩呵斥:“閉嘴吧,嬌嬌,吵死人了。”

系統哭得更大聲:“就算我強行拉你入伙,讓你很不高興,可快要完球的我,給已經完球的你,提供了重活一次的機會,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美事啊!你不好好安慰我也就罷了,怎麼還可以這麼大聲吼我?你簡直……不,不對,我不叫嬌嬌,我全名是bulingbuling愛之戰士……”

“再比比叨,你就當我死了吧。”你打斷它的吟唱。

“嚶。”

“我承認,剛才講話有點大聲,是我不好。”

系統,啊不,嬌嬌哽咽起來,再也不敢撒嬌使小性子,“你別生氣,你是我僅存的獨苗苗了,不要張口閉口就是那種不吉利的話,我害怕……嬌嬌就嬌嬌好了,只要你能完成這項工作,讓我隨你姓都行。”

你才不要。

嬌嬌好懸沒噎死。

眼巴巴瞅着你,既不敢怒,也不敢言。

活像個受氣小媳婦。

可即便如此,它也沒想過跟你翻臉,依舊小心翼翼跟你搭話,生怕你真的撂挑子不幹了:“不隨就不隨嘛,聽你的,都聽你的……不過,我能問問,你為什麼想叫我嬌嬌嗎?”

“別的玩家,不是叫親昵地自家系統‘寶兒’,就是溫柔地叫它們‘統兒’,而你叫我‘嬌嬌’,是不是覺得我嬌軟可愛,與那些庸脂俗粉全然不同,值得獨一無二的名字啊?”

“當然不是。”

你餘光掃了眼比傻白甜還會自我攻略的它,“我只是覺得你既嬌氣又嬌妻,不叫嬌嬌太可惜了。”

“……你是在陰陽怪氣我吧?”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嬌嬌好委屈。

它背過身去,身上bulingbuling閃瞎眼的光都黯淡了下去:“我不明白,氣死我,對你有什麼好處嗎?”

你沒回答。

心裏卻很清楚,的確沒好處。

可打工人嘛。

最重要就是開開心心。

能傷害刁鑽客戶、煞筆老闆、憨批同事,就絕對不委屈自己。

不然,你要怎麼接受自己被破加班的事實?要怎麼捏鼻子,去完成是個人看了,都得說句晦氣的工作?

而嬌嬌,不愧是嬌嬌。

自個兒生了會兒悶氣,就又擦乾眼淚陪你說話。

“你不喜歡我,也沒關係。”

“我可是超級人工智能系統,就是要大度地包容所有有個性的玩家。再說了,你可是我金貴的獨苗苗,有我喜歡你就夠了。”

你內心毫無波瀾。

甚至,還有點想笑。

就它?

還人工智能?

封建智障才對吧。

嬌嬌一股腦把能說的都跟你說了,唯恐你會吃虧。

“你對我做什麼都可以,只是,不要小瞧你的工作對象。”

“他是個很危險的男人。”

“雖然是個活不久的病秧子,卻宛若無解的系統BUG一樣,以冷血暴虐的本性,爆殺新手村:嫁給他會死,拒絕嫁給他會死,討好他得死,讓他不高興也得死……”

“表面上,他只是搞死了四任妻子而已,可實際上,這項工作已經重啟了九十九次。也就是說,在你之前,已經有九十九個種子玩家,以他妻子的身份被搞死。”

“你不認真起來的話……”

它說了很多,可你渾不在意。

只把它的殷切叮囑當做聒噪的背景音。

歪在身旁的矮几上,側首支頤,視線越過大開的格子窗,眺望白沙庭院裏那棵開得正好的山櫻。

緋色的櫻開滿花枝。

層層疊疊,漫如雲霞。

澄凈的陽光直射而下,單薄的花瓣似乎不堪重負,即使沒有風,也簌簌而落,在樹蔭下堆了一層又一層。

這幅生死糾纏的景緻,你不由想起系統嘴裏的工作對象。

——產屋敷無慘。

——你名義上的小丈夫。

出身京都大貴族之家。

花形少年,清秀風雅。

如果不是短短兩年時間,就以病弱之身,熬死了四任老婆,還輪不到你一個武藏國守,從五位上的通貴之女給他做正妻。

不過呢。

雖然,這具身體的母家都誠惶誠恐地說你是走了大運,應當誓死回報小公子的恩情,可你卻覺得,即使小公子沒有殺妻的愛好,你也是倒了大霉的那個。

小公子是個十足十的銀樣鑞槍頭。

走路的步子大點,情緒起伏激烈點,吹來的風急了點,都會讓他又喘又咳地停不下來。

你才跟他相處了幾天,就見過他三次發病的場面。

每一次,你都忍不住擔心他下一刻就會死去,徒留完不成工作的你,孤零零活在富麗堂皇的六條大街新宅,變成一個除了金銀契券,一無所有的可憐小寡婦。

只能在產屋敷一族的庇護下,孤苦一生。

念及此,你幽幽嘆了口氣。

望向服了葯,枕着你的膝沉沉睡去的小公子,思緒百轉千回的同時,一縷憐意不合時宜地泛濫成災。

你將他微卷的鬢髮別回耳後:“雖然你又虛又菜,還愛凈事兒,可我啊,是真心希望你能活久一點呢。”

當然了。

你並不是擔心自己背上命硬克夫之類的封建讖語;也不是被他如雛人偶般精緻漂亮的外表迷惑了心神;更不是因為他會因為你多看了櫻花一眼,就折櫻枝送你,讓你感動地恨不得以身相許。

而是單純因為……

如果他死太早,那些足夠你揮霍八輩子的錢,你拿着不安心。

身為有良心的打工人,給多少錢,干多少事。

要是給的太多了,你就加班以報之;要是給的太少了,你就見縫插針摸魚。

至於,心安理得享受別人蔭澤,一點責任都不承擔,這種事你可做不出來。

哪怕是薅資本主義羊毛,也是要講究基本法的。

嬌嬌喜極而泣。

呱唧呱唧給你鼓掌。

它對於你內心的想法一無所知,只覺得你終於領悟到了系統的核心宗旨。

“對對對,就是這樣!”

“這世上,哪有什麼不可救藥的壞男人啊。只要你付出足夠的耐心和溫柔,百鍊鋼也能化成繞指柔!”

“雖然他爆殺了新手村,給了所有玩家致命打擊,但我知道,他一定不是什麼魔鬼。”

“擼起袖子加油干!”

“任務的事兒,就全部拜託你啦!我就回去刷小說,呸,是不留在這裏給你添堵!有事叫我的名字,再見哦~”

說完,它就開開心心沒入矮几上的檜扇,安安心心做起了甩手掌柜。

你權當沒聽到它的嬌言嬌語。

臻首低垂,雙眸眨也不眨凝睇着小公子,如有實質的目光認真端詳着他秀氣的側臉。

真是……越看越喜歡。

你不太清楚小公子究竟如何兩年搞死四任老婆,可捫心自問,誰會討厭現在這個照着男德長的小公子呢?

有權有勢,小意溫柔。

無需伺候,還註定死得早。

不出意外的話,你很快就能在他有意無意的配合下,順利完成工作。

這麼省心的工作對象,你很難不溫柔以待。

可話雖如此,你對他溫情並沒有持續太久。

——你腿麻了。

你果斷將小公子從自個兒腿上推下去。

小公子被擾到,不適皺眉。

想要醒來,卻夢魘般睜不開眼。

“一年吧。”

你捶着發麻的腿直起身。

視線自臉色蒼白的小公子身上挪開,輕飄飄落在春色正好的庭院,餘光觸及那株碩大無朋的山櫻時,幽潭般的眸子微不可查地動了動。

片刻后,你緩緩呼出一口氣,吐出未竟的後半句:

“明年這個時候,我想去寺里祭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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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險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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