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 105 章
兩日後,薛宜寧帶着寶珠,與駱晉雲一起回薛家。
天冷了,駱晉雲沒騎馬,與妻子一同坐在馬車內。
薛宜寧在車廂內教寶珠叫外公外婆,寶珠卻只能學一個公,一個婆。
駱晉雲問:“寶珠見他們見得多麼?”
薛宜寧搖頭:“不多,還是周歲時見過。弟妹離娘家遠,妯娌間的,我便也回得不多。”
她說得委婉,但駱晉雲知道,她若常回去,以黃翠玉的性子,又會去婆婆面前搬弄事非,而他母親,又不會維護她,最終便是她主動讓步。
她要身份,要臉面,但黃翠玉卻是不要的。
他說道:“以後要回來,我陪你過來。”
薛宜寧看他一眼,隨後低頭,唇角微揚道:“好。”
到薛家,駱晉雲恭敬地見過岳父母,蕭氏自是熱情,還帶着感激與愧疚,薛諫則有些局促尷尬,倒是駱晉雲,竟主動向薛諫求字,薛諫大喜過望,很快答應下來,翁婿二人間,氣氛好了許多。
見此情形,薛宜寧略有些感動。她當然知道,駱晉雲哪裏懂什麼字,他不過是有意討好她父親而已。
父親如今已是庶民,也不再是文壇領袖,駱晉雲能如此,自然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酒飯之後,薛諫離開了,駱晉雲與薛少棠去談話,蕭氏很快帶薛宜寧去房中,將一大包用粗紙包得嚴實的東西交給她。
“這是我前日到周老大夫那裏替你開來的,你回去就燉着喝,喝到明年春天。”蕭氏說。
薛宜寧隔着紙包聞了聞,問:“是葯?”
蕭氏回道:“滋補的,如今女婿回來了,你便好好調理,爭取快點懷上,我聽你哥說,皇上有意派他去南方戰場,到時候又走了。”
薛宜寧點點頭,心想駱晉雲都沒和自己說這事。
隨後蕭氏又道:“還有馬仙姑那裏,哪天有空,你再和我去一趟,讓仙姑替你安排一下,興許事情就順利些。”
薛宜寧笑:“那馬仙姑,哪裏還管這事?”
蕭氏回道:“當然,你看上次求的不是挺靈的么,不管怎麼樣,他對你好了是不是?”
薛宜寧只好道:“他不喜歡弄這些東西,要不然,娘陪我去觀音廟裏拜拜?”
“觀音廟?”蕭氏想了想:“那……也行,那就觀音廟吧,年後找機會去一趟。”
說完,她看着薛宜寧道:“你倒沒以前那麼倔了,以前是這也不願意,那也不願意,只讓我干著急,現在還像點樣子,你放心,你一邊調理好身子,一邊求觀音娘娘保佑,再與女婿恩恩愛愛的,很快就能給寶珠添個弟弟了。”
薛宜寧看向懷裏昏昏欲睡的寶珠,笑道:“母親說的是,以前女兒不懂事,總讓母親擔憂。”
沒一會兒寶珠睡了,讓奶娘抱了下去,蕭氏也有些睏乏,回房休息,薛宜寧詢問得知駱晉雲與薛少棠在書房,便讓人端了湯過來,自己送過去。
到書房門口,正聽見薛少棠問:“若你不從,瑞王存心報復怎麼辦?”
她心中一驚,沒立刻進去。
裏面駱晉雲回:“他確實不會善罷甘休,但我並不想做一個瑞王黨。”
薛少棠立刻道:“莫非元毅看中的是淳王?”
後面沒聽到駱晉雲回話,就在她疑惑時,門突然被打開,讓她嚇了一跳,托盤上的湯都要灑了出來。
開門的是駱晉雲,見是她,也有些意外。
薛少棠從裏面出來道:“阿寧,你這是做什麼?我還在想,就我這樣的芝麻小官,家裏還能進姦細?”
薛宜寧有些不好意思,端了湯進去,將兩碗荸薺肉骨湯端出來給二人放好,隨後回道:“聽你們說得
可怕,就忍不住聽了幾句。”說完,看一眼駱晉雲。
之前還問過他,當時他說得好像一點事也沒有,哪想到背後還有這麼大的干係。
駱晉雲解釋道:“只是怕你擔心。”
有關瑞王和淳王,薛宜寧也知道一些。
當今皇上的嫡長子死於攻城戰中,被追封為靖王,太子之位也空置。
皇後娘娘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剩下兩位成年皇子皆為妃嬪所出,又是實力相當,所以未來繼承大統之人,肯定在這二人之中。
不可避免,兩位皇子開始角逐,朝中出現瑞王黨和淳王黨。
瑞王是皇次子,能爭善戰,在之前的奪天下之戰中立下了汗馬功勞,軍功僅次於死去的靖王。
而淳王則不善騎射,但其博賢群書,性情寬厚,素有賢名。
皇上的態度很曖昧,對二人一直處在觀望狀態,漸漸也有人說,皇上寵愛已故太子的長子,或許最後會立皇長孫為儲君。
但皇長孫畢竟年幼,自然遠不及兩位皇子的勢力。
想到之前哥哥的問話,薛宜寧也問駱晉云:“你不看好瑞王,要支持淳王?”
他是武將,薛宜寧以為他會支持瑞王。
駱晉雲回道:“我支持的是皇上。”
薛少棠說道:“元毅是想獨善其身?那又談何容易?”
駱晉雲點點頭:“所以此番,我一定不能全身而退。只是大哥須知,皇上正當壯年,又是剛毅果敢之君,他不會喜歡皇子如此結黨。”
薛少棠想了想,立刻道:“元毅的意思,我明白了。”隨後擔心道:“就是元毅既如此選擇,那此次的南征將軍,便拿不到了?”
駱晉雲笑了笑:“拿不到便拿不到吧,讓其他人去便是。”
從薛少棠書房出來,薛宜寧問駱晉云:“這些日子,你心裏應該很難受吧?怎麼都沒說?”
駱晉雲兩年前,才從二品的鎮國大將軍貶成了四品的忠武將軍,雖貶了官,但侯爵還在,軍中威望也在,多半人也都覺得他聖眷仍濃,遲早會官復原職。
這一次南方的戰事,勝局已定,是立軍功的大好機會。去了,回來便能大受封賞,不去,則再難有這樣的機會。
駱晉雲問:“你希望我出征?”
“我當然……”薛宜寧低下頭,輕聲道:“當然不想。”
駱晉雲微微揚唇道:“那不就好了么?就待在家中。”
她笑了笑,沒再說話。
見她將兩手在身前搓着,他說道:“下次出門帶上手爐。”隨後伸出手,正要牽過去,卻聽見奶娘的聲音:“將軍,夫人。”
兩人抬起頭來,見奶娘抱着寶珠過來了,到他們面前道:“大概是認床,睡這麼一會兒就醒了,非要找娘。”
薛宜寧將寶珠抱了過來,笑道:“還認床呢,娘都特地把你的小被子帶過來了。”
寶珠軟軟道:“要娘……”
駱晉雲怕她手冷,說道:“我來抱她。”
沒想到寶珠卻抱着娘親不撒手,立刻將頭拱到了薛宜寧頸間。
薛宜寧朝他道:“她不要你。”
駱晉雲略帶挫敗地抿了抿唇。
兩人走了幾步,便到薛家後院那幾棵玉蘭樹附近。
鞦韆架依然掛在那裏,一縷陽光自雲間冒出頭,在鞦韆架上灑下幾點光暈,暖和而寧靜。
寶珠指向鞦韆架,指揮道:“那裏,走。”
薛宜寧笑道:“寶珠想坐鞦韆?”說著,抱了寶珠過去,將她放在鞦韆上站着。
“等你大一點,就能坐在上面盪鞦韆了。”她說。
寶珠被她扶着站在鞦韆上還不滿足,試着跳了跳。
薛宜寧說道:“人小,膽子倒挺大。”
駱晉雲朝她道:“你抱她坐着,我推你。”
薛宜寧也有興緻,臉上帶着歡喜:“我試試。”
說著,一手抱寶珠,一手去扶鞦韆繩,交待道:“你輕點推。”
駱晉雲將鞦韆推起,寶珠抓着薛宜寧的衣服,“咯咯咯”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還要在薛宜寧腿上跳,惹得薛宜寧輕嗔道:“小東西你注意點,等下娘抱不住你,把你摔下去了。”
寶珠仍不聽,繼續在她腿上跳,讓她連連驚呼又失笑,皺眉道:“一定是像你爹,怎麼這麼能鬧騰。”
駱晉雲沒回話,看着兩人輕笑。
他想起了裴雋那幅……她坐在鞦韆上的畫,但他想,她此時應該沒想起裴雋來。
曾經,她與裴雋,在這鞦韆架旁相擁。
現在,她帶着他們的女兒,由他推着鞦韆,在鞦韆上嬉戲。
或許,過去的終會過去,她的眼裏心裏,都會想着眼前與未來。
晚上,他看着她問:“怎麼晚上又在喝葯了?”
腳心觸到他身前那道新傷,她深吸了兩口氣,斷斷續續道:“母親說,是滋補之葯,有助於……懷孕。”
駱晉雲輕輕笑了笑,將她腳往旁一撥,俯下身來吻住她的唇。
薛宜寧顧不上反應,只有不成調的嗚咽。
夜靜得出奇,許久之後,他側躺在她身後,肌膚緊貼,將她圈在懷中,低聲道:“想要兒子么?”
她回道:“你們不都想要麼?”
“沒有我。”他說:“再有個女兒,便叫明珠,還有珍珠也行,但後面最好有個弟弟替她們撐腰。”
薛宜寧笑道:“若想要那麼多珠,又還要弟弟,你要多多納妾才好。”
“家有妒婦,不敢。”
她低嗔道:“誰都知我賢惠,你若有此意,我後日便不見那媒人了。”
夏柳兒的病已經好了,也同意了嫁人,她約了媒人後日見面替夏柳兒議親。
駱晉雲回道:“別人的女兒,哪裏比得過我們寶珠的風華,別人的兒子,也不一定真心為寶珠撐腰。再說——”
他輕輕撫着她小腹,在她耳邊道:“都被你吞進去了,沒有多的了。”
薛宜寧被他說得紅了臉,轉過來打他。
駱晉雲握着她的肩,深深看着她,又貼向她的唇。
她閉上眼,緩緩地,有些生澀地觸到他的舌尖。
此時她才驚覺,自己竟連這也不會。
以往那幾年,確實是她辜負他。
那種事,也許是為傳宗接代。
但這樣唇舌糾纏,卻只是單純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