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
隊伍里多了一個病人,瞞不了多久。
魏明肅一夜沒回房,和他同住的樊暉起了疑心,過來找他,發現他在照顧的人是盧華英,呆了一下,失聲喊道:“她怎麼在這裏!”
肖素娘立刻把他推了出去。
樊暉目瞪口呆,轉頭質問跟着走出來的魏明肅:“盧三娘是不是跟着我們離開長安的?”
肖素娘激動地點頭,道:“肯定是的!三娘愛慕魏大哥,不想嫁給王七郎,為了魏大哥,她離家出走了!她要和魏大哥私奔!”
盧華英是高貴的五姓嫡女,為了能和魏明肅長相廝守,她寧願放棄榮華富貴,一個人翻山越嶺來找魏明肅。
肖素娘被盧華英的痴情感動得熱淚盈眶,盯着魏明肅道:“魏大哥,沒想到三娘對你用情這麼深!她為了你什麼都不顧了,你千萬不能辜負她!”
樊暉的眉頭皺了起來。
魏明肅沒有接肖素娘的話。
肖素娘睜大眼睛,不悅地道:“魏大哥,三娘不計較你的出身,為了你都做到這個份上了,你一點都不感動嗎?”
魏明肅沉默了一會兒,對樊暉道:“此事請樊兄保密。”
樊暉神情嚴肅,點了點頭。
“盧三娘為了你離開長安,這份痴心,確實讓人很佩服。”他思索片刻,走到魏明肅面前,低聲道,“可是這種事不能胡鬧!女子不能獨自出行,她拋下和王七郎的婚約離家出走,盧家不可能由着她……魏明肅,你知不知道,收留盧三娘,你就是誘拐官家的女眷,按律法可能被判流放?你是白身,無權無勢,盧家人不用經過官府,隨便找一個罪名把你送進大牢,你就永世都翻不了身!”
魏明肅不語。
“你不能收留她!”樊暉擔心魏明肅動搖,着急地道,“老師這次帶我們去西州,就是要歷練考察我們,你照顧老師起居,打點行程,老師對你頗為讚許,你這樣的出身,能有今天,得來不易。魏明肅,你要想清楚,別毀了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大好前程。”
他幫魏明肅想了個主意:“你給盧家人寫封信,告訴他們是盧三娘自己來找你的,這件事和你沒有關係,讓盧家派人過來把她接回去。越快越好!她太任性了,一個人也敢出門,假如她出了什麼事,盧家會遷怒你。”
魏明肅沒有反對。
肖素娘不敢相信,盧華英都拋下婚約來找魏明肅私奔了,他竟然還是不為所動,而且要寫信讓盧家人來把盧華英接回去。
“魏大哥,你太讓我失望了!”
魏明肅轉頭,默不作聲地望着窗外長安的方向。
肖素娘氣憤地回到房裏,看着憔悴的盧華英,越想越生氣,等盧華英睡醒了,把魏明肅和樊暉的對話轉述給她聽。
盧華英毫不意外,笑了一下:“這種事情,魏木頭做得出來。”
肖素娘問:“三娘,你不恨魏大哥嗎?他真無情。”
盧華英搖頭。
魏明肅不喜歡她,所以這麼冷漠,他不想被誤會成她的情郎。
肖素娘嘆口氣,問道:“那你有沒有什麼打算?”
盧華英道:“我二哥在涼州,他會幫我的,我要去找他。”
肖素娘為她難過。
盧華英問商隊的人在哪裏。
肖素娘告訴她商人已經離開了。
盧華英有些着急。
她偷偷出走,盧豫瑾大怒,派家裏的親兵抓她回去。女子單獨出行實在引人注目,她再怎麼喬裝也會留下蹤跡,沒走遠就被親兵追上了,她趁他們鬆懈時逃走,後來躲在商隊裏,靠商人掩護才擺脫了那些親兵。
現在商人急着做買賣,拋下她了,她必須再想一個掩飾自己身份的辦法。
她不能被抓回去。
下午,魏明肅進屋給盧華英送肉羹,在他開口勸她回長安前,她問:“你是不是想給我阿嫂寫信?”
就像上次,她喝醉了,他讓王妤來接走了她。
魏明肅沒否認。
盧華英顧不上生他的氣,念頭一轉,懇求道:“木頭,你別趕我走,我第一次自己一個人出遠門,在外面無依無靠,還好遇到了你們。我二哥在涼州,你們也要經過涼州,能不能讓我跟着你們?你放心,我不會拖累你的,等到了涼州,我就去找我二哥,我不會賴着不走的。”
說完,她低頭擦了擦眼睛。
魏明肅把肉羹遞給她。
她嬌生慣養,這次離家出走吃了不少苦頭,身子很虛弱。
盧華英不肯抬手,偷看他的臉色,道:“木頭……你幫我一次,好不好?”
魏明肅看着肉羹,淡淡地道:“好。”
盧華英悄悄鬆了一口氣,這才接過了碗。
她在樊暉的白眼中留了下來,和肖素娘住在一起,其他人問起來,肖素娘就說她是自己的婢女。
肖素娘覺得委屈了盧華英,盧華英卻完全都不在乎,擔心別人懷疑自己的身份,她真的像個婢女幫肖素娘端茶遞水。
兩天後隊伍出發去涼州,盧華英跟在肖素娘身邊,攙肖素娘上馬車,為她提裙子。
魏明肅站在馬車前,眉頭輕輕一皺。
盧華英生怕他反悔,衝著他一笑,平時的驕縱任性都收起來了,可憐巴巴的。
魏明肅看着她上馬車。
樊暉驚呆了,避開魏明肅,找到盧華英,困惑道:“你可是國公的女兒,你這也……也太自甘下賤了,你喜歡魏明肅什麼,這麼作踐自己?奔者為妾,父母國人皆賤之。他家貧如洗,相貌也不是潘安那樣擲果盈車的美男子,你何苦啊?”
“他不喜歡你,你跟過來也沒用,你死了這條心,別纏着他了,快回家去吧。”
他看到盧華英就喋喋不休地勸她回長安,還威脅要告訴肖祭酒,盧華英不勝其煩,故意道:“我就不死心,我就不要臉,我一輩子都要纏着魏明肅。”
樊暉氣得說不出話,拂袖而去。
第二天,盧華英又看到樊暉,等着再和他吵一架,樊暉卻冷笑着瞪了她一眼,主動道歉:“我昨天語氣太重了,你別放在心上。”
盧華英終於清凈了。
到涼州后,盧華英立即辭別肖素娘和魏明肅,去找二哥盧弘璧。
肖素娘依依不捨。
魏明肅臉上沒什麼表情,背起盧華英的行李,道:“我送你。”
肖素娘跟上他們,道:“三娘,我也送送你!”
盧家世代富貴,子弟在各地都建了別院,盧華英找到盧家在涼州的宅子,沒有說出自己的身份,問盧弘璧在不在。
老僕道公子出門拜訪朋友了,傍晚回來,請她進院等。
盧華英沒有進院,找了家酒肆進去,對魏明肅和肖素娘道:“我就在這裏等我哥哥,你們快回去吧,別讓肖祭酒起疑。”
肖素娘看向魏明肅。
魏明肅道:“等你見到你哥哥,我再走。”
說著話,他拿走盧華英面前的酒碗。
“病沒好,不能吃酒。”
他找夥計要了一碗熱水,遞給盧華英,低頭檢查盧華英的行李,她沒吃過苦,不懂市井,帶了一大包金鋌就出了門,冬衣都是臨時買的,不合身,也沒有準備防寒的東西,行李亂糟糟的,他幫她整理好了。
傍晚,盧家僕人趕着一輛馬車找到酒肆,說自己是盧弘璧的親隨,過來接盧華英回去。
盧華英認識他,高興地和魏明肅、肖素娘道別,跟着親隨離開。
魏明肅站在酒肆前,目送馬車朝着盧家去了。
肖素娘輕聲問:“魏大哥,你就這麼看着三娘走了嗎?”
魏明肅平靜地道:“她年紀小,難免衝動。”
“二公子是她的哥哥,會好好照顧她。”
雪后,涼州銀裝素裹,夕陽斜照,滿城的積雪和漫天的霞光交相輝映,馬車看不見了。
魏明肅轉身回去。
盧華英離開了,樊暉放了心。
他們沒在涼州多待,辦好了過所文書,準備動身去甘州。
魏明肅和樊暉搬書箱時,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肖素娘領着一個戴冪籬的身影着急地闖了進來。
來人掀開冪籬,道:“是三娘讓奴來的,她被大公子派來的人關起來了。魏郎君,你們有官府的文書,能不能幫忙掩護三娘出城?”
樊暉的眼皮跳了起來。
肖素娘焦急地問出了什麼事。
婢女告訴他們,盧豫瑾猜到盧華英會來涼州投奔盧弘璧,派心腹快馬加鞭趕到涼州等着她。盧弘璧不在涼州,別院的人不敢違抗大公子的命令,幫忙把盧華英騙回去關了起來。盧華英又氣又急,逃走的時候受傷了。她求送葯的婢女幫忙傳話,婢女是盧弘璧的人,於心不忍,答應來帶話。
“奴和其他人說好了,今晚灌醉大公子的人,悄悄放了三娘,可是涼州刺史認識我們大公子,派府兵在城門盯着,三娘不能離開涼州。”
肖素娘緊張地看着魏明肅,擔心他拒絕幫忙。
魏明肅沒有答應幫忙,也沒有拒絕,他問:“她傷到了哪裏,重不重?”
樊暉怔了怔,盯着他看了幾眼。
婢女答道:“三娘摔傷了膝蓋。”
肖素娘急了,插話道:“你回去告訴三娘,讓她放心,我一定幫忙!”
婢女和他們商量好接應的地方,戴好冪籬出去了。
凌晨,肖素娘的馬車停在盧家別院外面的一條巷子裏,等了半個時辰,幾個婢女把臉色蒼白的盧華英送了過來。
天亮時,他們離開涼州,城門前果然有一隊府兵,他們有官府文書,順利出了城。
盧華英病情加重了,躺在車廂里,不時渾身發抖,說著胡話:“我不回去……不回去……”
肖素娘的眼淚掉了下來:“三娘,你真傻,魏大哥不值得你這麼做,他不好。”
帘子掀開。
魏明肅站在馬車外面,遞給肖素娘一顆藥丸,道:“喂她服下去。”
肖素娘憤憤地接過藥丸,喂盧華英吃了。
第二天,盧華英不發熱了,她恢復清醒,肖素娘問她下一步的打算,她道:“我要是被抓回去,就不能踏出家門一步了。我二哥去西州了,我去西州找他。”
肖素娘道:“那正好,我們一起去。”
樊暉堅決反對:“如果盧家大公子發現是我們在幫盧三娘,別說我們,連老師都要被連累,丟了官職!”
肖素娘嘟囔道:“那你說怎麼辦?不管三娘嗎?”
樊暉道:“你真為她着想,應該勸她回家。”
兩人爭執間,魏明肅一言不發,煎好了葯,讓肖素娘送去給盧華英喝。
沒等樊暉和肖素娘爭執出結果,他們聽到一個消息,府兵剛剛搜查了驛站,他們在找一個十幾歲的、河洛口音的小娘子,府兵搜查得十分嚴格仔細,連官員的家眷都要檢查。
盧華英苦笑,大哥為了逼她回去,不惜暴露家醜,聯繫了國公的老部下,她之前的過所不能用了,前方不知道多少人正等着抓她,身後,大哥的心腹步步緊逼。
這日早上,樊暉出去買東西,看到一群帶刀的府兵,嚇了一跳,飛跑回去找肖素娘。
“讓盧三娘快走,府兵要挨個檢查過所!他們從涼州過來,肯定是衝著三娘來的!”
肖素娘拿着一封信,搖了搖頭。
“樊大哥,三娘已經走了。”
盧華英不想連累他們,留了一封信,悄悄離開了。
魏明肅端着葯走上來,肖素娘把盧華英的信拍到他臉上:“三娘走了。”
他沒說話,放下藥,俯身撿起信。
他是鐵石心腸,肖素娘無話可說,只能默默祈禱盧華英別出意外。
魏明肅收起盧華英留下的信,下樓喂馬。
不一會兒,府兵沖了進來,檢查過所,盤問所有人的行程,一番人仰馬翻后,府兵離開了。
……
盧華英背着一個大包袱,走在官道上。
她病沒好,一陣凜冽的北風吹過,吹得她頭昏眼花,她停下來戴好面巾,背着風咳嗽,抬起頭,望着遠方巍峨的祁連山脈。
西州還有很遠。
她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往西走。
天剛亮,官道上偶爾響起一陣陣駝鈴,幾支商隊從她眼前走過。
她想找個商隊混進去,可是刺史有令,商隊不敢收留陌生人,都拒絕帶上她。
一個胡商打量她幾眼,臉上閃過貪婪之色,她心裏一驚,立刻走開了。
盧華英背着包袱,徒步走了幾里路。
前方忽然出現一座關卡,一支府兵隊伍在檢查過路的行人和商隊,過所和人對不上的,都被帶走了。
盧華英想掉頭回去,雙腿凍僵了,動作快不了,兩個府兵攔住了她。
“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娘子,怎麼獨自出行?你是不是從長安來的?”
府兵喝問。
盧華英的心沉了下去,還沒想出一個借口,身後傳來蹄聲。
一騎黑馬從雪地里疾馳而來,停在盧華英身邊,馬背上的青年翻身下馬,拿出斗篷,披在她身上,順勢把她拉進懷裏。
盧華英不敢置信,獃獃地看着他。
魏明肅抬手,解開她胸前的包袱,背到自己肩上。
府兵疑惑地看着他們,問魏明肅:“她是你什麼人?”
魏明肅取出一份過所遞給府兵。
“她是我娘子。”
他輕聲說。
盧華英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不過馬上反應過來,用力捶了魏明肅幾下,嗔道:“郎君,你怎麼這麼慢,我都要凍僵了!”
魏明肅低頭,握住了盧華英冰涼的手。
他們順利通過關卡。
盧華英問:“木頭,素娘他們呢?”
魏明肅扶她上馬,道:“他們在後面。”
他牽着馬來到一座酒肆,要了熱水,拿出藥丸要盧華英吃下去。
都這個時候了還記得她要吃藥。盧華英吃了葯,魏明肅端了一盆熱水進屋,放在地上,要她脫了鞋泡腳,說完,轉身出去,帶上了門。
盧華英泡了腳,暖意從腳底往上涌,身上也暖和了。
她不知不覺睡著了。
魏明肅進屋倒水。
盧華英昨晚悄悄走的,一夜沒睡,昏昏沉沉中,不想動。
魏明肅俯身,摸了摸盧華英的額頭,把她的手塞進斗篷里。
等盧華英睡熟了,他下樓,在酒肆等了一個多時辰,樊暉趕了過來。
樊暉沉着臉走過來,道:“刺史在到處設了關卡,盧家的人也找過來了,他們的人很多,你們小心點。”
魏明肅點頭,囑咐他照顧好肖家人。
樊暉皺眉:“你真的下定決心了?”
魏明肅沒有猶豫,道:“是。”
樊暉幽幽地說:“魏明肅,你瘋了。”
今天早上,府兵搜查了驛站離開后,魏明肅平靜地整理好肖祭酒的文稿,交給樊暉,然後去見了肖祭酒,向老師請罪,說自己臨時有事,需要親自去辦,不能侍奉老師去西州了。
樊暉和肖素娘不用問魏明肅就猜到了,他要陪盧華英去西州。
他為盧華英拋下了一切。
樊暉語氣惋惜:“你真的不再想想?”
魏明肅低頭,道:“從長安出發時,老師提醒我們,出遠門前要帶上一件家鄉的東西,在外面水土不服時,可以拿出來緩解思鄉之苦,減輕水土不服的癥狀。”
樊暉一愣,不明白魏明肅為什麼提起這個話題。
魏明肅問:“樊兄,你帶了什麼?”
樊暉道:“家裏的下人教我帶了一包家鄉的土。”
魏明肅低頭,從袖子裏拿出一隻舊荷包,解開。
樊暉聞到了一股甜甜的香氣。他朝魏明肅手裏的荷包看去,看到了一塊餅餌。
荷包洗得發白,很舊了,餅餌精緻小巧,做成了石榴花的形狀,很漂亮。
樊暉怔了怔,想起踏秋宴后的事情,問:“你房裏書架底下的餅餌,是盧三娘送給你的?”
魏明肅目光靜靜的,收起舊荷包,“嗯”了一聲。
樊暉明白了。
魏明肅夜裏看書時,經常對着舊荷包發獃,他還以為這隻荷包是什麼特別的人送給魏明肅的。原來魏明肅看的不是荷包,是荷包里的餅餌。
樊暉搖了搖頭,明白自己不用再浪費口舌了。
魏明肅不是衝動的人,他生來就是自製的性子,比他們都要理智。
但是,最理智的人一旦下定了決心,似乎也最堅定,就是天塌下來,他也不會改變主意。
“你保重。”
魏明肅送樊暉離開,上樓,走到床邊。
盧華英聽見他的腳步聲,半夢半醒,忽然喃喃道:“我不回去……”
魏明肅垂下眼睛,俯身,又摸了摸盧華英的額頭。
從涼州盧家逃出來后的那一晚,她躺在馬車裏,額頭髮燙,肖素娘心疼她,勸她回長安去,她搖頭。
魏明肅在車簾外,聽見她說胡話,聽見她咳嗽,從天黑坐到天亮,沒有合眼。
他原來想,她逃出長安,只是一時衝動,是和家人任性,送她回去,她會慢慢冷靜下來。
但是,她那麼的抗拒。
她吃了苦頭,還是不願意回去。
這個脾氣……
昏暗的燈光里,魏明肅低頭,拉了拉盧華英的被子,唇邊掠過一絲淡淡的笑。
她是天上月,偶爾高興了,從雲端俯視,照下一抹月光。
看着近在咫尺。
其實是天淵之隔。
他是地里的泥,竟然生出了妄念,想握住這一抹月光。
他不該覬覦。
可是,他已經決定了。
天淵之隔,他也可以試着一步一步爬上去,一點一點去接近她。
……
“三娘。”
盧華英醒了。
“素娘來了嗎?”
她問。
“四娘和老師在一起。”
魏明肅帶着盧華英下樓。
盧華英左顧右盼,心想魏明肅是不是想勸她回盧家去。
魏明肅牽來黑馬,把行李放上去,扶她爬上馬背。
“三娘。”魏明肅抬起頭,望着盧華英的眼睛,一字字道,“我陪你去西州。”
盧華英聽得一愣。
魏明肅牽着馬,走出酒肆,朝着西州的方向,一步一步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