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 128 章

第128章 第 128 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小姜上網衝浪時,曾看過一個笑話。

——“你磕的cp誰先動心的?”

——“我先動心的。”

俗話說的好,磕cp最忌諱真情實感,畢竟賣腐無真基,真基不賣腐。

粉絲磕的就是一個霧裏看花水中望月,磕的就是空氣里不存在的粉紅泡泡,磕的就是夏天從冰箱裏拿出來的那一瓶橙子汽水。

正主若做了兩分,她們就能腦補出八分,她們寫的同人文學如果被教導主任看到了就要被倒扣一百八十分。

粉絲嘴上嚷嚷:“櫃門堵不住了!要磕就磕真情侶!他們是不是忘了還沒官宣啊!我們不會把官宣當糖磕了吧!他們結婚我隨兩百!”

但大家心裏比誰都清楚,這個世界上是不存在同性戀、抑鬱症、不婚主義、美人魚、獨角獸和聖誕老人的。

小姜也是如此。

炒cp嘛,和誰不是炒呢?粉絲看得舒心,他賣的開心,只要不掐cp,大家就是親親熱熱一家人。

但是,在他的所有cp里,聞桂從始至終都是不一樣的。

在愛豆的舞台上,每個人都會有一個“killingpart”,意思是那一瞬間,這個人的魅力會被放的無限大,如一支飛馳而來的利箭,精準地射穿觀看者的心。

姜樂忱能回憶起他每個cp的killingpart。

他去參加年末時尚盛典,領口空空,盛之尋為了幫他搭配,解下自己的波洛領結,親手為他戴上;在錄製海島綜藝時,節目組隨機播放他的歌,沒有一個客人會唱,是五音不全的蒙赫走向了麥克風;他第一次拍攝電影,在山裏等戲時凍的渾身打顫,林巋然私下給他開小灶,送他熱乎乎的紅薯當暖手寶;他入組S+項目,顧禹哲親自陪同入組,為他壓陣,把一切打點妥帖……

但奇怪的是,他卻想不起來聞桂的killingpart是什麼了。

是聞桂在舞蹈綜藝結束后,在心愿紙條上寫“希望和隊長永遠在一起”?是聞桂跑來學校,讓姜樂忱親手為他打耳洞?是他記得姜樂忱隨口說的喜歡喝粥,就學了煲粥?還是那條鋪在客廳里的地毯,亦或是放在窗台上的錄音玩偶?

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在不知不覺間,他和聞桂已經認識三年了,一路從寂寂無名走到現在,聞桂也成了他內心認定的官配cp。

他們之間的回憶厚的像他的專業書,隨便翻開一頁都是知識點。

他卻變成了學渣,期末考試前瘋狂背書,想要找到一條能讓自己穩穩拿分的定義,可是卻找不到這條定義在第幾頁第幾行。

都說磕cp最忌真情實感,但是怎麼沒人告訴過他,如果cp先動了感情,那可怎麼辦呀。

……

顏嫣,女,二十七歲(特別備註:保養得看起來像十八歲),如所有豆瓣瓣友所見,她是一位嫂氣十足的女明星。

不過顏嫣挺不喜歡“嫂”這個稱呼的——憑什麼那些男演員是“哥”,而她是“嫂”,明明應該反過來,她是“姐”,那些男人叫“姐夫”。

內娛四十多歲的男演員還能搭配二十歲剛畢業的小花,活生生把傾城之戀演成父女情深;她保養的這麼好,偶爾接個校園劇和男高中生談戀愛也是正常的吧。

最近,她在劇組裏遇到一個很讓她眼饞的弟弟,盤順條靚年紀輕,雖然只有一米七九,但是墊一墊,墊到一八三也有可能,正好可以演她下一任老公。

可惜的是,這位小姜弟弟是她的死對頭顧禹哲手下的藝人;更可惜的是,弟弟已經有官配了。

顏嫣曾經勸過小姜:“你年紀輕,這麼早定下官配多可惜?就算定,也不要找自己年紀小的,找個老的,越老越好,爭取做他的遺產繼承人,熬死老的,拿老的錢去養小的,豈不美哉?”

小姜捂住耳朵:“顏同志,你這言論太不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了!”

“姜同志,你怎麼這麼頑固不化?”顏嫣恨鐵不成鋼,“偉人說過,管它黑貓白貓,能炒出美味cp的才是好貓嘛。”

姜樂忱:“……偉人好像不是這麼說的。”

顏嫣:“難道你們專業考試的時候,都是按照教科書上出題嗎?應用題應用題,學會應用才能靈活應答所有題嘛。”

姜樂忱:“……”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情緒忽然低落了下去。

其實顏嫣早就發現了,小姜最近狀態很不好。

他本來是劇組公認的快樂小狗,每天樂呵呵的一張笑臉,就像一朵盛開的向日葵,如果說以前的他像朵向日葵,那現在的他就像是一朵蔫了的向日葵。

向日葵枯了,要喝水;向日葵耷拉了,要多照太陽;向日葵營養不良,要多吃巧克力。

小姜在等戲時,搬着椅子坐在屋檐下,一邊吃他代言的巧克力一邊翻劇本,巧克力都吃完一板了,手裏的劇本還沒翻過一頁。

顏嫣怪不落忍的,讓助理把自己的椅子搬到了他身邊,和他一起曬太陽。

顏嫣溜達過來,探出手掌:“給我一塊。”

姜樂忱掰了一塊巧克力給她。

“咦,這巧克力口感好奇特。”她低頭看了眼巧克力的包裝袋,“這是你代言的那個?”

“嗯。”小姜打起精神,擺出廣告裏的專屬營業表情,甜甜地說,“跳跳糖巧克力,和我一樣,在你心尖跳舞!”

顏嫣:“……”她欲言又止,“這廣告詞,你就不覺得羞恥嗎?”

“還好吧。”姜樂忱實話實說,“為了賺錢嘛,不羞恥。”

那倒是。

顏嫣把跳跳糖巧克力扔進嘴裏,跳跳糖噼里啪啦地在她嘴巴里蹦躂,倒真有點像上躥下跳的小姜。

可惜最近小姜蹦躂不動了。

她問:“你還在為你cp的事情發愁呢?”

她是唯一知道真相的,所以姜樂忱也不瞞她了:“顏姐,你以前遇到過這種情況嗎?就是……嗯……就是你炒的cp想和你假戲真做?”

“咦?”顏嫣有些驚訝,“你是不是說反了,難道不是你想和你的cp假戲真做?”

姜樂忱摸了摸自己的臉:“從我的美貌、我的智商、我的優秀品格……這幾點綜合來看,他愛我愛的死去活來的幾率,比我愛他愛的死去活來的幾率要大。”

顏嫣差點被嘴裏的巧克力噎住:“弟弟,你可真自信。”

“對!”姜樂忱補充,“我無人能及的自信,也是他愛我的一方面。”

“……”顏嫣愈發佩服他了,“你就那麼確認,他沒把你當營業對象?”

“雖然你是炒CP界的前輩,但這件事還是觸及到你的知識盲區了。”姜樂忱給她解釋,“我們男男cp的炒法和男女cp的炒法不一樣,是不是營業還是很明顯的。男女cp要炒,都是炒眼神拉絲,私下聚餐,戴着口罩一前一後進入地下車庫,主打的就是純愛;但是我們男男炒cp,都是炒肢體接觸,意猶未盡的笑,脖子上莫名其妙的紅斑,微博怎麼夾就怎麼炒。”

如果某一天,男男cp忽然轉型走純愛流了——恭喜,粉絲們磕到真gay子了!

現在小姜就處於一個夾縫中的狀態,不知要如何面對自己的官配桂桂。

這段時間,小姜就連微信都不怎麼和聞桂說話了,以前他們都有來有往聊得熱火朝天,可現在聞桂說十句,小姜才回兩三句。

原因有三個:第一,聞桂要跳槽這事,他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問;第二,面對重點畫了滿本的專業書,他還沒找到最終答案;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小姜老師,威亞已經調整好了,您過來試一遍走位吧。”場記匆匆跑過來,通知姜樂忱準備上戲。

“好的呦。”姜樂忱把手裏的巧克力放下,剛才吃了大半板,提供的能量夠他一會兒在威亞上翻跟頭了。

他們這個戲是仙俠劇,動不動就飛檐走壁吊威亞。小姜第一次吊威亞時還覺得興奮,覺得自己特別帥,但吊得多了,肋骨被膈得生疼,而且安全繩的位置剛好壓住胃,每次吊完威亞下來都難受得不想吃飯,回到賓館累得就想睡覺,當然沒時間和聞桂閑聊。

今天的戲,男主所在的宗門要進行一場大比武,有一位和男主很不對付的炮灰當面挑釁,小姜所飾演的“朱鼓勵”性格衝動,主動表示要代替男主和炮灰切磋。

顏嫣飾演的女主是掌門之女,與那位炮灰自小就有婚約,本來門當戶對的一段感情,因為草根男主的出現產生了變數。

這次宗門大比武,是一場承上啟下的關鍵大戲,光是這一場戲就要拍整整一天,除了宗門內的幾個重要角色之外,還有不少群演、群特在,調度起來特別麻煩。

姜樂忱不敢耽誤時間,一路小跑去找武指老師。飾演炮灰的那位演員也在場,兩人在武指老師的指導下,又排練了一遍武打動作,待兩方都記牢動作了,工作人員們開始幫他們穿威亞。

“小姜老師,你好像又瘦了。”工作人員說,“你現在用的安全背繩,尺寸快和女演員的差不多了。”

“我瘦和你們脫不開關係……嘶!”小姜倒吸一口氣,“綁,綁的太緊了,我要呼吸不過來了!”

“今天就要綁緊些。”同樣也在穿威亞的炮灰演員說,“今天的武打動作太多了,不綁緊容易出問題。”

小姜:“呸呸呸,快和我一起呸呸呸,咱們可要平平安安下戲,才不會出問題呢。”

炮灰演員:“對,呸呸呸,咱倆今天的戲絕對順順利利,一遍就過。”

一遍過當然是玩笑話,他們這場打鬥是重頭戲,不全方位多角度特寫遠景拍個十來遍,那是不可能的。

兩人站好位置,威亞師先把他們吊上高空,讓他們適應一下拍戲時的高度。“朱鼓勵”是個活潑好動的角色,他的打鬥路數也是以靈活為主,一會兒這裏飛飛、一會兒那裏飛飛,還要配合很多旋轉動作,令人眼花繚亂。

這麼多複雜的身法,可真是苦了姜樂忱。吊威亞一定要足夠輕盈才好看,否則就是旱地拔蔥、公熊下山,幸虧小姜有幾年舞蹈功底,要不然他可真沒辦法飛得這麼輕巧。

走位……啊不對,“飛位”兩遍結束,導演決定實拍一場看看效果。

所有演員都站到了場邊,前面的文戲上午已經拍過,直接從威亞戲開始拍。

全場肅靜,打板聲響起。

炮灰率先出聲,劍指站在人群第一排的男主角:“姓蕭的,你敢不敢和老子比試一場?”

男主角沉着冷靜,並未開口,倒是站在他身後的小跟班“朱鼓勵”急了,直接從人群里擠了出來,大聲道:“這是哪裏來的黑熊精啊,居然都學會說人話了!怎麼變成人之後也不知道漱漱嘴巴,說話一股味道!”

炮灰惱羞成怒,抽出腰間的一對大斧,向著朱鼓勵甩去。朱鼓勵身姿靈活,扭頭就跑,他一腳踏上旁邊的高牆,借勢而起,直接飛了起來,炮灰緊追不捨,揮舞着斧子追在他身後。

兩人一個追、一個逃,朱鼓勵的仙術平平,但逃跑能力一流,他不敢和炮灰手裏的斧子硬碰硬,只能東溜西藏。有一次格外兇險,炮灰高舉斧子向他劈來,他險之又險地側轉躲開,像個滴溜溜轉的小陀螺,沒想到的是,他剛一轉身,他的衣袖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和身上的威亞纏起來了!

——“咔!”導演喊停,“威亞組把人放下吧,服裝組過去調整一下。”

於是小姜就保持着一邊衣袖被纏住的可憐樣子,被緩緩放了下來。

待衣袖調整完畢,化妝師給他們補了一次妝,第二輪拍攝再次開始。

可惜的是,這次衣袖又纏上了。導演認為是動作設計不合理,武指臨時調整了一組動作,小姜和炮灰練熟后,進行了第三次開拍。

結果第三次開拍,炮灰的斧子脫手。第四次,小姜假髮上的玉冠掉了。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

影視劇的拍攝就是這樣的,永遠會有層出不窮的問題發生,既不浪漫又不帥氣,全是瑣碎鏡頭的疊加,觀眾看到的只是鏡頭前的一小部分,鏡頭后只剩下無聊與枯燥。

好在後面幾次拍攝,姜樂忱和那位炮灰演員培養出了默契,幾十秒的長鏡頭順利拍完,幾個近景和特寫也在困難重重中完成了。

接下來,就到了最後一個鏡頭——炮灰終於追上了朱鼓勵,把他逼退到牆角,手中的斧子向朱鼓勵橫劈而去。他本以為朱鼓勵這次就要魂斷他的奪命斧,沒想到朱鼓勵卻出乎意料地向他迎了上來,下一秒,朱鼓勵雙腳踏上他的斧子,借力一個后翻身,整個身體騰空而起,像是只靈巧的小燕子,一躍就跳上了旁邊的屋頂。

這個鏡頭難度很大,正面視角的全景拍完后,還要再拍一個俯視角度。

即使有威亞輔助,姜樂忱還是後空翻翻到腰痛,他被吊在半空,機械吊臂掛住攝像機,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沒有一點溫度。

“小姜,咱們最後再保一條。”導演的聲音從旁邊的擴音器里傳來。

“好……”姜樂忱打起精神。

導演的嘴就是騙人的鬼,信渣男這輩子再也不出軌,也不要信導演說“最後一遍”。

隨着“a”的聲音響起,姜樂忱瞬間就進入了角色狀態,面對迎面而來的大斧,他不躲不避,迎難而上,雙腳踩住斧子!

腰間的威亞猛地向上拽去,姜樂忱身體一輕,整個人飛到空中,同時借力往後一翻。少年柔韌的身體在廣袖戲服下飄飄若仙,於半空中劃出一道令人驚艷的弧度,然後又輕飄飄地落於房檐之上。

“你這黑熊精,忒不地道!”少年雙手叉腰,氣洶洶說,“說好是門內切磋,你卻下殺招,這麼多師兄師姐師叔師祖看着,你就如此不要……啊!”

就在所有人以為這一遍穩過可以放鬆之時,異變突生——姜樂忱腳下的那片瓦片突然晃動碎裂,連帶着周邊其他磚瓦都塌陷了!

站在房檐上的姜樂忱猝不及防,整個人失去重心,瞬間從房檐上滾落!

他下意識地想要拉緊身上的威亞,但事發突然,威亞組也來不及反應,姜樂忱完全失去支撐,只能下意識地做出防衝擊姿勢。

下一秒,他重重摔落在地,順坡而下的磚瓦全都砸在了他的身上!

煙塵四起。

“——小姜!”顏嫣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她拖着長長的裙尾和一身的配飾,滿面驚慌地向著事故發生的地方跑去。

她的一聲驚呼讓周圍人驚醒過來,導演組、武指組、威亞組都慌了神,飛速沖了過去。

只見姜樂忱伏在那裏,碎裂的斷瓦全都砸在他身上。工作人員們七手八腳地搬開他身上的東西,導演沖在最前面,心急地問:“小姜,你怎麼樣??”

“我……我還好……”姜樂忱整個人都被砸懵了,灰頭土臉地坐起身,他意識不到痛,更意識不到怕,瘋狂分泌的腎上腺素讓他整個人心跳加速,大腦一片空白,導演問什麼,他就答什麼。

“小姜,你身上好多血……”顏嫣聲音都在打顫。

姜樂忱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只見他原本仙氣飄飄的戲服上染了不少血跡,身為打工人,他腦海中第一個閃過的念頭居然不是“我受傷了”,而是“戲服被弄髒了不需要我出乾洗費吧”?

他伸手想摸摸戲服,結果越摸、血跡越多。

姜樂忱:“……?”

他翻過手腕,只見他的右手掌心血粼粼的,那是被威亞鋼絲割出來的傷口。

姜樂忱傻乎乎說:“原來是手在流血。所以摸哪裏,哪裏才會都是血……”

顏嫣也顧不得說他傻了,她是真心把姜樂忱當弟弟,見他在劇組裏受了傷,她比任何人都着急。

旁邊的工作人員七手八腳想要把他扶起來,可是姜樂忱的腳剛一用力,一股刺骨的疼痛就從左腳下傳來。

“哎呀,”小姜摸了摸自己的左腳,語氣平靜地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我好像第五跖骨基底部骨折了。”

……

“醫生!醫生!!醫生在哪兒,這裏有人受傷了!”

臨近下班時間,豎店人民醫院骨科門診來了一位新病人。

這位新病人是坐着輪椅進來的,雖然穿便服、留短髮,但他的髮際線處有假髮遺留的痕迹,臉上的妝也沒來得及卸掉。

他的額頭有些小擦傷,已經提前處理過,右手纏着厚厚的繃帶,左腳抬起,沒穿襪子只套着拖鞋。

看到這位患者的打扮,骨科醫生見怪不怪地想:哦,又來了個打戲受傷的小藝人。

豎店是影視基地,每天在影視城裏開拍的古裝劇組多到數不清。古裝劇總要飛檐走壁,稍一疏忽就容易受傷,每個武行身上都是大傷疊小傷,所以他們骨科永遠是醫院裏最忙碌的診所。

推着輪椅的男人身材魁梧,估計就是劇組的武行;跟在輪椅身旁的小姑娘抱着外套拿着包,應該是藝人的助理;至於坐在輪椅上的年輕人,看起來年紀不大,長得倒是蠻俊的,原本白皙的臉上有一些輕微擦傷,但並沒有折損他的美貌。即使醫生在豎店見慣了帥哥美女,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不過,長得再好看還是要排隊。

“這裏是醫院,請安靜。”骨科醫生對陪同的工作人員說,“沒看到前面還有病人嗎?”他指向一旁等待的病人:“你看看前面這些人,哪個不比他重?”

工作人員正要反駁兩句,坐在輪椅上的年輕人搶先開口:“您先忙吧,我沒有開放性創口,已經提前冰敷過,我可以等的。”

骨科醫生心想:這個小演員倒是挺守規矩的,不像有的演員,稍微受一點傷就哭天搶地,恨不得整個醫院都為ta一個人服務;至於他們的經紀人,更是一副“治不好ta你就給ta陪葬”的架勢。

醫生抓緊時間為前面兩位病人看診,又過了半個小時,才讓護士通知那個坐輪椅的年輕人進診室。

年輕人嘴唇有些發白,但精神看上去還好,一雙有神的眼睛左右張望着,即使坐在輪椅上也不安分。見慣了大風大浪的醫生心想,看樣子應該不是什麼嚴重的問題。

他翻了一下電腦上的病單:“你叫姜樂忱?”

“是!”輪椅上的年輕人舉起手。

“腳傷了?”

“對的。”姜樂忱撩起褲腳,露出穿着拖鞋的左腳。

原本細瘦骨幹的腳掌整個腫脹起來,腳的外緣部分滿是淤青,甚至擴散到了踝骨下方。

醫生戴上一次性醫用手套,一邊抬起他的小腿,一邊輕輕觸碰他腫脹的地方。

“應該是第五跖骨基底部骨折了,沒有斷骨偏移。”姜樂忱輕輕倒吸了一口氣,忍痛說,“現在還沒消腫,沒法上石膏,只能麻煩您先上個夾板固定了。”

醫生:“你照過片子了?這是那邊給的初步診斷結果?”

“照過了,但是結果還沒拿到。不過**不離十吧。”

醫生:“你這個**不離十是誰做的診斷?”

姜樂忱抬手指了指自己:“我自己給我自己下的。”

醫生:“……”他最煩就是某些武行,受了傷依舊一副自以為是的模樣,真要自己能給自己治病,還來醫院做什麼?

想到這裏,醫生嚴肅開口:“你是醫生我是醫生?”

本以為這句話能讓年輕人閉上嘴巴,沒想到年輕人居然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不瞞您說,我也能算是半個醫生,我以前也遇到過跖骨粉碎性骨折伴開放性傷口的病患,跟台做了克氏針和骨板的雙重固定,所以我剛才一摸我就知道情況了。”

醫生震驚:“……你學醫的?”

難道學醫依舊救不了中國人嗎?可是棄筆從內娛,應該更救不了吧???

姜樂忱:“不是,我學農的。”

醫生:“……啊?”

姜樂忱臉上露出靦腆的笑容:“我是獸醫——我剛才說的病患,是一隻哈士奇。”

……

小姜同志在片場負傷,醫生幫他簡單處理了一下,打算等他什麼時候消腫了,再看要不要打石膏。離開診室時,助理小姑娘沒讓隨行的工作人員插手,艱難地推着他的輪椅走了出來,她盯着姜樂忱腳上的夾板,她緊張得渾身發抖,眼淚都要下來了。

姜樂忱剛吃了止疼葯,稍微有點蔫兒,他見小助理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打起精神安慰她:“沒事的,這就是小傷,我停工幾天養足精神就能下地了,到時候繼續拍戲,戲服那麼長,蓋着就好了,不會耽誤工作,你不用這麼緊張。”

小助理一邊抹淚一邊搖頭:“我沒照顧好你,是我的不對。”

姜樂忱嘖了一聲:“好啦,你還怎麼照顧我呀,你是能替我飛還是替我演?這事歸根結底是影視城的問題,純屬豆腐渣工程,除非你能穿越回過去,親自給瓦片抹水泥,要不然這事就怪不到你身上,你自責什麼呀?”

他話音還沒落,他兜里的手機突然接連嗡了幾聲,他掏出來一看,發現居然是聞桂給他發來的視頻邀請。

他們兩個人已經好久沒有打過視頻電話了,小姜拍戲辛苦,又實在不知道怎麼面對他,所以每次都借口不方便,拒絕聞桂的視頻邀請。

他沒想到,他剛受傷,聞桂就給他打了電話——這該不會是什麼奇奇怪怪的心電感應吧?

他猶豫兩秒,最終還是狠心按下了拒接鍵。

@小姜小姜不愛吃薑:【您拒絕了視頻邀請】

@小姜小姜不愛吃薑:有什麼事哇,我現在在外面,不方便接~

@折桂:好。

@折桂:那你什麼時候方便,我再給你打。

@折桂:我有三天休假,回療養院看我媽媽。

@折桂:她總聽我提起你,很想見見你。

姜樂忱:“……哎呀!”

他萬萬沒想到,居然是聞媽媽要見他!

聞桂行程非常忙,從春節之後,他就再沒時間回家見母親。他媽媽從幾年前開始,一直在與腫瘤做抗爭,直到去年聞桂大火之後,他才還清了欠債,又給她請了最好的醫生、搬去了一家環境幽靜的療養院。

姜樂忱又不是鐵打的心臟,哪裏說得出拒絕的話。明明他一分鐘之前才拒絕了他,現在風頭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調轉。

@小姜小姜不愛吃薑:那你等等我哦。

@小姜小姜不愛吃薑:我一分鐘之後給你打回去。

他翹着受傷的左腳催促小助理:“快快快,給我找個安靜的角落。”

小助理左右看看,給他推到一處僻靜的牆腳,他回頭仔細觀察,見身後的牆壁乾乾淨淨,既沒有懸挂科室的宣傳,也沒有貼着醫生的照片,看起來就和普通大白牆一樣,他才定了定神,按下了視頻通話鍵。

嘟嘟幾聲后,視頻接通。

許久未見的聞桂出現在屏幕那一端,他的頭髮長了許多,髮根長出了黑色,熟悉的銀色月牙耳墜扣在他的耳骨上。

連軸轉的死亡行程最是催人成長,每次見面,聞桂都比上一次更成熟;明明眉眼還是那個眉眼,但以前的“美少年”感不知何時悄然褪去,現在的他俊美得像是一柄出鞘的劍,毫不掩蓋自己的鋒芒。

他和他已經有將近一個月沒見過面了,視頻剛一接通,姜樂忱就覺得心口一跳,莫名其妙地有些不敢看聞桂的眼睛。

明明以前他們玩眨眼挑戰時,兩人近到鼻尖相碰,姜樂忱依舊坦坦蕩蕩的。

小姜的目光沒有多停留,匆忙從聞桂身上移開,看向聞桂身旁的婦人。

她個子不高,還不到他的肩膀,五官和聞桂有很多相似之處。她雖然很瘦,但是精神看上去很不錯,長發披散在肩頭,披着一件毛衣外套,整個人氣質溫婉似水。

“媽,這就是我的隊長,姜樂忱。”聞桂率先打破沉默,隔着屏幕,他的視線一直黏在姜樂忱身上。

聞媽媽眉眼彎彎:“小姜啊,你好,我可以這麼稱呼你吧?我是聞桂的媽媽,總聽他提起你,說你在公司里很照顧他。”

“阿姨好。”姜樂忱甜甜問好,“桂桂是我的隊友,我照顧他是應該的……其實他也蠻照顧我的。”

他向來很招長輩們喜歡,嘴巴甜,人又乖,整個人就像是只憨憨的小狗,誰見了都想摸兩下。

因為聞桂平日裏不遺餘力的“宣傳”,聞媽媽對小姜帶有天然的好感,雖然是第一次通話,但兩人之間絲毫沒有陌生感。姜樂忱說得每一句話,都逗得聞媽媽喜笑顏開,姜樂忱也是第一次從聞媽媽那裏聽到聞桂小時候的糗事。

他們聊天時,聞桂一直安安靜靜地聽着,他坐在媽媽身邊,望着屏幕那端的姜樂忱,心裏湧上了一陣難以用語言形容的滿足。他能親眼看到自己在這世界上最愛的兩個人相處融洽,他還奢求什麼呢?

“啊?真的呀?”姜樂忱興奮地問,“桂桂他小時候真穿過公主裙啊?阿姨您有照片嗎,我想看看!”

“阿姨怎麼會騙你呢?當時我懷他的時候,就夢見有隻漂亮小貓從窗檯跳進我懷裏,我當時想,這麼漂亮的小貓應該是女孩子嗎,沒想到居然是個兒子……”聞媽媽語氣裏帶着些微的失望,“不過他小時候比女孩子還漂亮呢,幼兒園表演節目,正好男生不夠,他們老師就讓他扮成女孩子。我拍了不少照片,都放在老家了,你什麼時候來家裏做客,我讓桂桂帶你去看看……”

“咳咳。”眼見媽媽說得越來越離譜,聞桂趕忙咳嗽兩聲,打斷媽媽的話,“媽,你每天晚上七點都要量血壓,血壓儀在哪裏,我去幫你拿。”

“啊,不用你忙。”聞媽媽想起來,“一會兒護士會過來量血壓,要不你去外面迎迎吧。”

“好的。”聞桂拿起手機起身,“媽你在沙發上休息一會兒,我還有幾句話和隊長說。”

聽到聞桂要走,小姜趕忙隔着屏幕和阿姨說了再見。

聞媽媽也溫柔地沖他揮手:“小姜,希望咱們下次見面,就不是隔着手機了。”

“一定!”姜樂忱連聲答應,“有機會我一定去找您!”

見兩人告別結束,聞桂這才起身拿着手機向門外走去。

他現在身價暴漲,給母親定了療養院裏最豪華的套房,他走出內間卧室后,停在了外間的會客室中。

緊接着,他臉上平靜淡然的微笑突然消失,瞬間變得極為嚴肅。他目光灼灼盯着屏幕那端的姜樂忱,不允許他有一絲一毫的閃躲——“樂樂,你怎麼在醫院?你受傷了?!”

姜樂忱:“!!!”他心亂了一拍,結結巴巴道,“什麼醫院,你瞎說什麼?”

“不要騙我。”聞桂打斷他,“我從小陪我媽去過太多次醫院,醫院走廊里的扶手欄杆什麼樣子,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姜樂忱做賊心虛,下意識回頭一看——果不其然,他身後一條長長的扶手欄杆,正是醫院病房最常見的樣式,方便生病的病人們扶着走路。其實這欄杆只在姜樂忱的手機屏幕里冒了一點點頭,哪想到聞桂的觀察力這麼敏銳,居然一下子就被他發現了。

聞桂又砸下來一連串的話:“你不要說你是來醫院看病人的,你如果身體沒問題的話,你為什麼一直不抬起你的右手?你知不知道,你說話的時候總會有很多小動作,一會兒摸鼻子,一會兒弄頭髮,可是剛才在通電話時,你的右手一直不自然地垂下來。還有,你現在是坐在輪椅上嗎?按照你的身高,欄杆的扶手不應該出現在肩膀位置。”

一樁樁一件件,聞桂化身福爾摩斯,把他剛剛觀察到的一切漏洞全部點破。

明明屏幕就那麼小一個,姜樂忱還特地拿近手機,只讓自己肩部以上的位置出現在鏡頭裏,沒想到聞桂如此敏銳,連這些細枝末節都能注意到。

而且,聞桂為了不讓母親擔心,直到離開房間后才說破。

面對“鐵證如山”,小姜同志慫了。

明明他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流血,連骨折了都沒叫過痛,但聞桂不過是眉頭皺一皺,他就繳械投降了。

“好吧……”小姜肩膀一垮,“……我確實受了點小傷。”

他把今天在片場發生的事情結結巴巴地和聞桂敘述了一遍,越說話聲音越小。

“總之就是這樣啦,”小姜又提高音量,故意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笑嘻嘻安撫他,“你不用擔心我,這傷雖然看着重,但癒合起來比你想像中的快多了,只需要兩個月,不,一個月,我就能活蹦亂跳啦!我只要回去好好睡一覺,那就……”

“——我明天去看你。”聞桂闔了闔眼,再睜開眼時,眼底閃過一抹決絕,“我買明天最早的機票去看你。”

“你瘋了?!”姜樂忱趕忙拒絕,“首先,我雖然沒給人看過跖骨骨折,但是我給狗看過,這真的不是大病,好好修養就能好,你又沒有魔法,過來能做什麼,給我加油嗎?

其次,聞阿姨身體不好,你多陪陪她才是要緊事,我這邊有助理、也有劇組的工作人員,不缺人幫忙。

第三,你知道現在有多少雙眼睛盯着你嗎,你一買機票,你的私生立刻就會追上你的行程。還有最後一點……”

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但是姜樂忱無法訴之於口——如果聞桂真的飛來劇組,那顧禹哲一定會立刻知道,這會對聞桂非常不利。

姜樂忱生硬的停住,他望着屏幕那端的聞桂,拿出隊長的威嚴,一字一頓道:“聞桂,聽話。”

“…………”青年沉默了。

屏幕兩端同時陷入了漫長的寂靜。

過了不知道多久,屏幕暗了下去——聞桂下線了。

……

姜樂忱在劇組意外受傷的事情,當天晚上就傳得豆瓣皆知。

沒辦法,誰讓當時在場的群演太多,不知是誰偷偷帶了手機進去,把他們拍攝時意外突發的場景完完整整地記錄了下來。

瘋傳的視頻一共有三段,第一段是小姜從屋檐上跌落,磚瓦砸了一身;第二段最短,一群工作人員圍上去,顏嫣驚呼:“小姜你身上好多血!”;第三段,則是工作人員推着輪椅飛速帶他離場。

小姜受傷后,他自己都沒來得及看當時的拍攝回放,這次他藉著群演爆料看了,發現自己後空翻的姿態還挺優美的,可惜落地不優美,被砸了滿頭包。

他自己心態挺好,但是他的粉絲心態炸了。很多人聲討劇組不作為,指責威亞組為什麼不時刻拉緊安全繩,要不然就算瓦片碎裂,小姜也不至於滾下房檐。

姜樂忱也沒想到,他的路人口碑這麼好,許許多多的熱心網友都站出來為他說話。為了讓粉絲們放心,姜樂忱剛從醫院回來,就急匆匆錄了一段視頻報平安,還用開玩笑的口吻講述了自己和骨科醫生鬥智斗勇的小故事。

劇組也及時發表了聲明,一方面對小姜誠摯道歉,一方面劇組法務會代表小姜向影視城申請賠償,做足了禮儀。

不僅如此,在事情發生幾個小時之後,導演、製片、副導演、武指等幾位劇組核心人物,帶着果籃來小姜的房間探望。導演詢問了他的傷情,表示讓他好好休息,直接批了他一周的假,提前排好的通告單通通作廢;武術指導是威亞組的大哥,他領着威亞組的人登門道歉,並告訴小姜,明天威亞組的人都會離開劇組,換新的人來。

姜樂忱:“……”他看着威亞組的那幾張熟悉面孔,搖搖頭,輕聲說,“不用的,這件事他們確實有責任,但只是次要責任,沒必要讓他們失去工作。如果想讓他們長記性,我想有更合適的辦法。”

“既然小姜老師這麼說了……”武指表情一喜,沉思了幾秒,“那這樣吧,我做主,扣他們半個月工資,這錢就當小姜老師的營養費了!”

“不用了。”姜樂忱又一次婉拒,“不如捐出去吧,我記得這裏有個外來務工人員的子弟學校,看看孩子們缺什麼,買給他們吧。”

小姜並不是聖母,他是真心覺得自己的傷勢沒有嚴重到要讓這麼多人給他殉葬。

而且,他清楚的知道,這些人會來探望他、會來道歉,並不是因為他受傷了,而是因為他背後的顧禹哲——他們是在給顧禹哲面子。

害……怪沒勁的。

送走這一**的人,姜樂忱已經困到兩眼打架了。止痛藥的功效褪去,鈍鈍的痛感從腳掌蔓延開來,甚至輻射到他小腿中斷。

右手被威亞割傷的傷口不深,沒有縫針,但等它癒合還要很久。姜樂忱是右撇子,手受傷后洗漱都很費勁,他的助理又是女生,幫不上忙,只能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姜樂忱胡亂洗了臉、換上睡衣,一頭栽倒在床上。

這一天他經歷了太多太多,多到他腦袋剛一沾到枕頭,困意就如潮水般襲來,他再也撐不住,半分鐘不到的功夫,他就沉入了黑甜的夢鄉。

……

早上八點,姜樂忱被枕邊的鬧鐘喚醒。

他嗚咽一聲,迷迷糊糊睜開眼,剛想起身,就被手腳傳來的刺痛喚回了神智。

哦對了,他昨天拍戲時從房頂摔下來受傷了,右手掌心被割傷,左腳跖骨骨折,劇組給了他一周的假期,讓他好好休息……

若不是他昨晚睡前忘記關掉工作日的鬧鈴,他這一覺真有可能睡到中午去。

雖然只是手腳受傷,但他現在渾身酸痛。畢竟那麼多的瓦片砸在他身上,就算沒有開放性創口,肯定也要把他砸得青青紫紫了。

他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撩起睡褲褲腳一看,果然在小腿上找到了幾塊淤血。他拿起床頭的跌打損傷葯,給自己塗好。

除了腿上以外,他的肩膀、後背都有些疼,他雖然看不到,但估計應該也是紫了。他苦惱地想,如果他跟他的女助理說,讓她來自己的房間幫他在後背上塗藥,不會被她當作是職場性-騷擾吧?

就在他愁眉不展之際,他的房間門忽然被敲響了。

……這麼巧嗎?他剛想到助理小姑娘,她就來敲門送早餐了?

“稍等一下哈!”他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動作遲緩地像是一隻剛學會翻身的烏龜。然後,他僅靠一條腿觸地,完好的那隻手撐着牆壁,艱難地、一步一步地,向著房間門口挪去。

屋裏的燈又壞了,窗帘還沒拉開,房間很暗,僅能靠窗帘縫隙透出的光照亮。

他小心翼翼地盯着腳下的路,平時短短的幾步路,他現在走起來卻格外吃力。門外的人很有耐心,從始至終沒有催他。

終於,姜樂忱抵達了門口,拉開保險繩,擰開了房門——

——門外,一道出乎意料的身影,裹挾着太陽的朝暉,出現在他面前。

這位不速之客身材高挑,口罩與壓低的棒球帽遮住了他的整張臉,但是姜樂忱對他太熟悉了。

他肩膀的寬度,他喉結的隆起,他走路的姿勢,他呼吸時胸口的起伏……這一切的一切,幾乎都刻在了姜樂忱的記憶里。

即使姜樂忱看不到那人的樣貌,但他無比確認,站在他面前的人究竟是誰。

“聞……”他第二個字尚未出口,聞桂就側身擠進了房間。

房門在他們身後咔噠一聲合攏,那一束跟着門縫擠進來的光,也被一併切斷。

姜樂忱愣住了,他抬頭獃獃地望着面前的人,大腦一片空白。

這位出人意料的訪客,摘下了帽子,露出一頭銀灰色的頭髮。

“首先,我確實不是醫生,也不會魔法,沒辦法幫你把傷口癒合,但是我想見你,很想很想。”

緊接着,那人又取下了口罩,一張俊美無儔的臉龐出現在了這昏暗且狹小的房間裏。

“其次,我把你出意外的事情告訴了媽媽,她非常贊同我來。如果我不來,她反而要生氣的。”

他踏前一步,瞬間拉近了自己與姜樂忱的距離,他知道姜樂忱站累了,所以伸出一隻手攬住他的腰,讓他可以借力靠在他的手臂上。

“第三,我為了不讓私生知道我的行蹤,所以臨時租了一輛車,我開車來的。”

“……開車來的……”姜樂忱望着近在咫尺的聞桂,喃喃重複着這四個字。

聞桂的家鄉距離豎店鎮,有整整七百公里。

也就是說,聞桂在昨晚陪完媽媽后,就開車上了高速,整整一夜,沒有一分鐘停下。

昨晚,姜樂忱拿出三個理由拒絕聞桂前來探望,不願讓他奔波;今晨,聞桂站在了姜樂忱面前,把這三個理由逐一擊破。

房間昏暗,只有零散的日光在空氣里跳動。在這麼近的距離下,姜樂忱可以清楚看到聞桂眼底的疲憊,與滿溢出來的感情。

在那一瞬間,姜樂忱的腦海中忽然響起了叮的一聲。

他終於明白聞桂的killingpart是什麼了——在他需要的時候,聞桂會毫無保留的、不假思索的、排除萬難也要向他奔赴而來。

“樂樂對不起。”聞桂說,“這一次,我不聽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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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職愛豆指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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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第 1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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