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書雲齋、天琴閣、賢武樓、百草房、聚珍苑、伊人亭、松雪軒以及翠竹小榭是恆王府的主要組成部分。
除了翠竹小榭是專門招待賓客用的客房外,其他地方都有各自的用處。
書雲齋有兩層,下層是專門為未來的小主子設計用作讀書習字的地方,當然耶律隆慶小時侯也是在這裏讀過書的,上層則是他處理日常公文辦理政務的場所。
天琴閣則是一處集娛樂休閑一體的樓閣,主要存放各種樂器,一般是王府舉行宴會的所在,因為天琴閣位於府中一個巨大的人工湖中間,是座水上樓閣,它正對着的便是巨大的伊人亭,客人便坐於亭中,就可以欣賞到閣中的演奏與歌舞,伊人亭也在水中,佔地不小,若叫它亭實在是小看它了,整個建築幾乎有兩幢小樓般寬大,它的命名取自〈詩經〉“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因此,才叫伊人亭。
至於百草房就是放滿了各種名貴珍稀的草藥的地方,別人萬金難求的東西在這裏差不多都可以找到,當然因為它的珍貴,所以這個地方除了耶律隆慶的手諭外,外人不得擅入。
聚珍苑收集了各地上供來的珍奇異寶,還有御賜的寶刀名劍,包括滄瀾身上的銀貂裘衣也是從這裏取出去的,只要盜得其中一樣就夠人一輩子吃穿不盡了。
而松雪軒比較特殊,他是供皇上或太后蒞臨時準備的下榻所在,內中佈置與皇宮中幾乎毫無二致,就是為了讓皇上與太后住的習慣而已,不過因為恆王府離王宮實在很近,所以松雪軒幾乎沒派上過用場。
最後一個賢武樓,顧名思義是個練武的地方,也是耶律隆慶鍛煉身體的地方,而此刻滄瀾和行雲行雨正在耶律隆慶的帶領下來賢武樓,耶律隆慶兄弟這才知道滄瀾的所謂‘功課’不是考書本念的如何,而是要考武功,可是這麼小的孩子能練到什麼程度呢?懷着滿腹疑問,一起走進賢武樓內的練武場。
兩個孩子在他們面前站定。
“開始!”滄瀾走到場中間,淡淡的發出口令。
行雲行雨齊齊的朝滄瀾鞠了個躬,滄瀾也回了一個,在隆慶和隆佑還沒意會到這是怎麼一回事時,措不及防中,雙胞胎以驚人的默契和速度,以同樣的動作向相同的目標——滄瀾,揮拳出擊,隆慶大驚,剛想上前阻擋幫忙,早已等待着他們的滄瀾已經以極快的速度避開迎面而來的拳頭,拎起他們的衣領猛地一轉,他們同時收回拳頭,一人攻擊上方,一人飛踢下方,同時再度撲向滄瀾,一場精彩的母子大戰於是展開……
“他們的默契實在是太驚人了,彷彿演練過上千次一般的熟練,不但絕不會妨礙道對方的攻勢,還能搭配補足對方的不足,使攻擊性一致,這非但要求兩人的心意相同,更重要的是時間上得控制的分秒不差,這樣的配合度如果出現在你我這個年紀身上還能想像,可是這麼小的孩子,簡直是匪夷所思。”耶律隆佑滿臉讚歎,“我們兄弟這麼多年也做不到如此的配合度,難道雙胞胎真的能完全的心意相同嗎?”
隆慶沒說話,眼中的震驚無可比擬,他一直知道他的瀾兒博學廣聞,見識精道,絕非一般女子可比,但是他沒料道她居然還有一副不俗的身手,還把兩個幼小的孩子培養的這麼好,他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越來越對她的來歷感到不安和恐懼。
“也只有嫂子擋的下來,老實說若不用輕功,但憑這近身功夫,我都沒把握是否能打敗他們,假以時日,再傳授他們內功心法的話,遼國第一高手恐怕輪不到二哥你了,嫂子一定穩拿桂冠。”隆佑看的眼花繚亂,“二哥,你看,他們的招式並沒有特定的套路,卻全部是拿捏了人體的關節和要害,有些像十八小擒拿手,可是又不像,改天我得讓嫂子教教我,嫂子雖然臉上有塊疤,不過瑕不掩瑜,似這等奇女子換誰都願意珍藏一生的,二哥,你有福了。”
耶律隆佑真有點嫉妒他的二哥了,什麼好事都叫他碰上,耶律隆慶愛戀的目光一刻也未從滄瀾那依舊貼着假傷疤的臉上移去。
場內母子三人依舊打的激烈無比,場外的兩人看得更是觸目驚心。
“他們到底要打到什麼時候?不如我們去分開他們?”隆佑遲疑的着,準備自告奮勇的去分開,一方面是擔心,另一方面是他看了這麼久,手腳也有點癢。
可惜有個人動作更快的飛身沖向三人中間,而此時的雙胞胎正左右各踢出一腳,滄瀾欲雙掌應付的關鍵時刻,隆佑發出一聲驚呼,不敢看他二哥挨揍的情景。
“普賢奴——”
“叔叔——”
飛身的雙胞胎硬生生的轉了個方向踉蹌的摔跌出去,滄瀾也只好把擊出去的雙掌放鬆力道改為雙臂摟緊他的腰,“普賢奴,你在做什麼?下次用叫的就行了,你突然衝過來多危險?”滄瀾有些心疼的嚇白了臉。
雙胞胎的以同樣可笑的姿勢一瘸一瘸的瘸了過來,“叔叔,你有沒有搞錯哦,我們動作要是收的慢了點,你說不定就要跟娘說GOODBYE了。”行雨嘟囔着抱怨。
“腳斷了啦!”行雲哼哼哎哎的呻吟着。
隆慶卻不管,攬着滄瀾問,“‘狗得拜’是什麼意思?”
“就是再見,剛剛的確太危險了,我知道你們古人有所謂的輕功,但即便那樣也實在危險了點。”滄瀾再一次看看他,確定他無礙后才責怪的瞥了他一眼。
“什麼叫我們‘古人’,好象你們是未來人似的。”隆佑突發疑問,嫂子和雙胞胎常語出驚人,聽了隆佑的話,隆慶反而像有所得一般,臉色也沉重起來,結合這些天種種來看,他就是再不相信也不由相信起來,這種可能發生在瀾兒他們身上的話,並非是不可解釋的,“瀾兒,你還有什麼是要告訴我的嗎?”
滄瀾沉默了一會,轉過身看看雙胞胎,又看看耶律隆慶深情的眼眸,“普賢奴,我知道你好奇,但是連我自己都不能相信的東西,怎麼解釋給你們聽呢?給我點時間,我會告訴你的,不過不是現在,好嗎?”
“我不在乎你們的來歷,你永遠不告訴我也無妨,我只在乎,你會不會因此而離開我?”
“如果有一天你不需要我時,我才離開,否則一生相伴。”堅定的回答安撫了耶律隆慶的心。
“不會的,我一輩子都需要你,下輩子還需要你,永遠不許離開!”他緊緊抱緊她,隆佑則識相的帶着雙胞胎離開,把空間留給這對有情人。
※
許是賢武樓的溝通達到了些效果,接下來的大半個月,兩人依舊甜甜蜜蜜恩愛非常,耶律隆慶放心之餘也終於把心思放回囤積了好些天的政務上去了,而滄瀾陪雲兒和雨兒讀書練武的時間也越來越多,耶律隆佑授課的時候,她就去天琴閣彈琴自娛,有時也和雙胞胎玩遊戲,一樣給他們講故事,晚上和耶律隆慶一起閑話家常,日子像是平靜又安詳,耶律隆慶的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好,只想着這樣的日子他願意過一輩子,完全忘記了太后阻撓的事情。
這日,天氣很好,耶律隆慶兄弟一大早就被宣進宮了,教完行雲行雨武功后,滄瀾又習慣性的往天琴閣去,她極喜歡閣中各種樂器,雖然她僅僅會一兩樣,不過對於天性喜愛音樂的她來說無疑已是樂園了,她也沒忘記答應了耶律隆慶要給他寫軍歌的,這幾天她也趁空閑時間研究他們的樂譜,盡量熟悉他們的樂曲習慣,想着若再結合一些現代的曲風,給他寫一首獨一無二的軍歌出來。
正在沉思中,金環銀環面帶驚惶之色匆匆迎上來,“王妃,那個咄羅府的刁蠻千金來了,正在天琴閣的暖香小築,王爺和齊王殿下都不在,怎麼辦?王妃要不您躲躲?”
“是啊,等王爺回來再說,那個咄羅虎娜哥動不動就會拿長鞭子打人,王妃若您有個萬一的,奴婢們怎麼對得起小主子們的厚愛!”銀環也很擔憂,遼國的人誰不知道咄羅虎娜哥的野心,如今又有太后撐腰,今日親上王府,再蠢也知道她想給王妃難堪,王妃勢單力薄,在這裏又無依無靠的,王爺此刻雖然愛極深,但男人畢竟薄情寡義的多,指不定什麼時候變了心,那王妃她……所以能不正面碰上最好,再不然起碼也得等王妃真的坐穩這恆王正妃的寶座,否則,誰也沒辦法保證她的安全。
“沒事的,再怎麼說人家來者是客,自不會失了禮數,避着反讓人家以為我心虛呢,我會小心的。”滄瀾輕輕一笑,看着這兩個對她忠心耿耿的丫頭臉上露出如臨大敵的神情有些感動。
“還是讓奴婢立即叫人去宮門口等候王爺吧,以防萬一!”金環依舊擔心,她們伺候虎娜哥一年多,幾乎每天都挨打,知道那個人根本蠻橫不講理的,現在王爺又不在府中,她哪會顧忌什麼禮數,說不定會趁機殺了王妃也不一定。
“沒關係的,我也並非什麼弱女子,她若真的欺負我,難道我還傻站着給她揍不成?這樣吧,小銀跟我去,小金你去看着雲兒和雨兒,別讓他們知道虎娜哥來的事情,免得這兩個小傢伙惹出更大的事來。我們走吧,讓人家等久了又有話可說了。”滄瀾失笑的阻止兩個丫頭還想反駁的表情。
小金也只好憂心的點點頭,朝滄瀾福了福往書雲齋去了,臨走前還看了看銀環,示意她機靈點,看情況不對,一定要保護王妃,小銀暗暗點頭,滄瀾自然把她們眉目間傳遞的信息瞧在眼底,她倒真是很想看看這個野蠻的咄羅千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子讓兩個半大不小的女孩如此的驚懼。
她緩步走過花園,穿過曲折優美的迴廊走進天琴閣,所謂的閣是有着粗大的柱子做承重的建築,天琴閣自然也不例外,暖香小築則正好位於柱子的後方,一般是用來近距離觀看歌舞的雅間,自從知道滄瀾喜歡往天琴閣跑后,這些天,耶律隆慶已把暖香小築重新佈置了一番,若是她累了,直接都可以在裏面小睡,滄瀾很是喜歡,這個咄羅虎娜哥倒是挺會挑地方。
一進門,就見一身穿狐皮滾花邊外衣的美麗女子正坐在她喜歡的軟榻上看着她,上下打量着她,尤其看到她半邊臉上的巨大傷疤時眼裏流露出的不屑,還以為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呢,長的這麼丑的一個女人,王爺到底喜歡她什麼?
“沈滄瀾,你好大的架子,居然讓本姑娘等這麼久!”咄羅虎娜哥一上來就盛氣凌人,她今天看來還來錯了,就這麼一個貌比無鹽的醜女根本不可能吸引王爺太久時間,王爺現在一定是感到新鮮,不用多長時間就會膩煩她的。
滄瀾也趁機會細細的打量着她,健美妖嬈的身軀,雖稱不上細緻卻艷麗非常的臉,高挑的身段,昭示着屬於北國兒女的特點,一舉一動都透着誘惑,即便以宋人的眼光來看,她依舊是個難以挑剔的美人,難怪她有驕傲的本錢,“沈滄瀾見過咄羅小姐,不知咄羅小姐駕到,有失遠迎,的確是滄瀾的不該,只是不知道咄羅小姐今日前來有何貴幹呢?”
沈滄瀾不慍不火的態度彷彿她是這裏的女主人一般,讓咄羅虎娜哥哪裏咽的下這口氣,“別不要臉的以為這裏是你的家,也不看看自己的臉,王爺只是一時被迷惑了,不用多久就會厭倦於你的。”隨即冷笑了一下,突然放柔了聲音,怎麼聽都有點不懷好意的道,“你也不用擔心,本來我今天來確實是想給你點教訓的,現在我改變主意了,為你,根本不值得,你不知道吧,太后早就給王爺定下了三門親事,正妃和側妃的位置都有了人,而你,太后早就說過了,你這種身份會玷污耶律家高貴的血統,絕對是不允許進門的,不過看在你伺候王爺這麼多天的份上,幸許我去太后那求求情,讓王爺收你做個侍妾還是可以的。”
滄瀾臉上平靜如常,心裏卻翻了滔天巨浪,原來他的妻子人選早已被內定好了,而且一下子就是三個,那麼她又算什麼呢,他肯定是早就知道的,卻一個字也未對她說,她可以通過歷史知道和親不會成功,但她卻沒有能力預見他們的未來,在婚嫁自由的二十一世紀,尚不能完全屏棄門戶之見,何況普賢奴出生皇家,現在看來是她太天真了,三妻四妾於他怕是再平常自然不過的事情了,即便他愛她深沉,也斷不可能只娶她一個的,即便他願意,他身後代表着國家利益的身份也決然不允許的,而她絕對不要殘缺的愛情,一時間心亂如麻,嘴上卻也不願意示弱,“普賢奴說只愛我一個,也只會娶我一個,我相信他,任你再怎麼挑撥我們之間的感情也是不可能的。”
“你是什麼東西,配叫王爺的小名。你以為我是在騙你嗎?不信你可以問問你身後的小丫頭,問問她知不知道恆王妃的候選人,如果順利的話,年前太后就會下旨大婚的,王爺娶了我們對耶律家甚至整個大遼都有着莫大的好處,而你呢,你能給王爺帶來什麼呢?只有鄙視和嘲笑,堂堂遼國第一大將軍娶了一個不潔的寡婦,你要別人怎麼看王爺呢?更別提你那醜陋的容顏,若我是你,早就無顏面多待一刻了。”疾言厲色后又是一副刻薄到極點的譏諷同情之色,“我知道你帶兩個孩子也不容易,只要你安分守己,我也不是非逼你走不可,反正等我們進了門,王爺想必也會忙的沒有時間再理會你了。”
滄瀾一聲不發,靜靜的站着,任由她諷刺嘲弄,不動聲色,“多謝咄羅小姐提醒,如果你只是為了告訴我這些,那我已知道了,不管怎樣,我也會等普賢奴親口對我說,旁人的話我是一個字也不會相信的,咄羅小姐若沒別的指教,就請回吧,恕我不遠送了。”
看她依舊一副平靜的模樣,咄羅虎娜哥沉不住氣了,揮手就是一鞭子過來,“放肆,你一個賤婦居然也敢如此高傲!”
眼看鞭子就要揮上她的臉,滄瀾飛快的伸手抓住鞭子的一端,用力拉緊,“咄羅小姐,我敬你是客才對你這麼客氣,普賢奴很快就會回來,你不想這副樣子被她看到吧,那樣可不大好哦!”
“你,哼!走着瞧!”咄羅虎娜哥冷笑一聲,用力收回長鞭,驕傲的走了。
她前腳出門,後腳滄瀾便已無力的癱坐在桌邊了,‘賤婦’‘玷污’‘侍妾’‘三個內定的妃子’她腦袋裏全部塞滿了這些詞,她承認她還是不夠堅定,她承認她被動搖了,她承認她對未來沒信心了,堅強都是偽裝的,不動聲色也只是騙騙別人的,只有她知道,她的心裏有多麼氣憤和絕望,她們的愛情到這份上,有點像鬧劇了,她以為的將來,如果真的變成那樣的話,還寧願不要,幸許她的幸福本就不在這裏,她原本就是個該不存在的人啊!
“王妃,你沒事吧,你說句話,別這樣!”銀環擔心的看着她,她就知道那個女人來准不安好心,說的話那麼難聽,王妃心裏定是難受的要死,卻不吭一聲,讓她好擔心怕出什麼事。
“她說的是真的嗎?恆王妃候選人的事?”滄瀾幽幽的問,眼睛盯着銀環,讓她想撒謊也不敢,銀環無奈輕微的點頭,隨後又拚命的解釋,“王妃,你不用擔心的,王爺這麼愛你,即便真要納其他女子為妃,正妃的位置也一定會是你的。”
正妃嗎?她要的是一心一意的愛情,而不是正妃的位置,銀環的話她明白,她認為只要正妃的位置給她,其他隨便娶進幾個女子對她的位置都不會有影響,普賢奴也是這麼想的嗎?
“我沒事,你先下去吧,我一個人待一會。”滄瀾無力的揮了揮手,“一會王爺回來,不要提這件事,他每天忙的事情夠多了,我不想他為這種小事操心。”
“是,王妃。”銀環覺得她的情緒不對,看來得和金環去商量一下。
“還是不要叫王妃了,叫我沈夫人吧!”滄瀾突然道。
銀環一聽,立即跪下了,“王妃,你別這樣,奴婢只承認您一個是王妃,王爺交代過了,只允許這麼叫您!”
“你別跪了,快起來,好吧,你們還像之前一樣叫好了。”滄瀾趕緊扶她起來,無奈的道。反正這個稱呼也用不了太久了,又何必為難小女孩呢?
“是,王妃,奴婢下去了。”銀環決定趕緊去找金環商議。
※
春花秋月何時了
往事知多少
小樓昨夜又東風
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
只是朱顏改
問君能有幾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南唐李煜——
耶律隆慶回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滄瀾奏着古箏唱着這闕《虞美人》的情景,那迷離的眼神,憂鬱的氣息讓他第一時間感覺到不對勁。
“你回來啦!”見他回來,滄瀾嘴角泛起一抹笑容,像是與平常無異。
“瀾兒,出了什麼事嗎?我覺得你不對勁。”耶律隆慶沒漏掉那笑容的牽強與苦澀。
“沒有啊,只是唱李後主的詞忍不住傷感了。”滄瀾掩住心事,“他是個多情人啊,娥皇女英共侍一夫傳為佳話。”
耶律隆慶溫柔一笑,“瀾兒,傻瓜,你太入感情了,為一首詞傷感,少不得以後我不許你唱這些傷春悲秋的東西。”耶律隆慶猜測着她是否有可能是被滅的南唐後裔,因為宋朝民間喜歡南唐亡國國主的詞的人雖然不在少數,但迫於趙光義的高壓政策,敢光明正大的傳唱的畢竟不多,何況這闕《虞美人》更是禁忌,南唐被滅后,有不少貴族流落在各國,也不乏有被其他地方的富商供養着的情況,那麼瀾兒她們有可能是其中的後裔嗎?
“沒事,只是一時感慨,人真的沒有十全十美的,人生的際遇也一樣,上天讓你得到了一些,必然要讓你失去一些,許是這樣才不會打破世界的平衡吧!”滄瀾的心裏透着無力與絕望,她從來沒有想過她的愛情也會遭遇到身份的困繞,在未來世界她是天之嬌女,是所有男性都夢寐以求的追尋,而今上天給她開了個大玩笑,她現在是被嫌棄挑剔的對象,這樣的落差讓她的自尊受到了極大的傷害,她也知道逃避問題不好,這也並非是普賢奴能選擇的,如果擔心事實會成真,那也應該當面問他,讓他說出他的想法,不能一下子就判他死罪,她也知道他愛她的心絕對不是假裝,但是再多的知道也抵不住此時心裏滋生出的懷疑和恐懼,恐懼他對她的愛還不到她想要的深度,卻又固執的放不下自尊去問他。
“瀾兒,我真的覺得你不對勁,你該學着把心事告訴我,我們會是夫妻,應該共同分擔快樂和痛苦,你不說,我如何能為你分憂解勞呢?”耶律隆慶總覺得她的眼神比之那天飯廳內的內斂,現在更多了些空洞,早上以前還不是這樣的,那麼是他不在這段時間裏發生了些什麼他不知道的事嗎?他決定一會找人問一下,今天滄瀾都做了些什麼事。
“夫妻?”她輕喃了一聲,幾近嘆息,“你有沒有什麼是需要告訴我的?”她還是決定給彼此一個機會,如果耶律隆慶跟她坦白王妃候選人的事,那麼她就再給他們的愛一條生路,努力拚搏一把,反之,則盡量收集與他渡過的這最後一段日子裏的快樂回憶。
她緊張的看着他,等待着這攸關生死去留的答案,耶律隆慶慎重的想了一下,也不知道她問的是關於什麼,他自認對她已毫無保留了,“沒有啊,什麼都告訴你了啊,我對你已經是沒有任何秘密了。”
滄瀾的心瞬間降下來了,感覺幸福開始離她越來越遠了,也帶走了她強力維持的笑容,耶律隆慶一下子慌張的握住她的肩,“瀾兒,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還是做錯了什麼,你為什麼這麼絕望,你說啊,我會改的。”他的語聲帶着顫抖和脆弱,那對銀灰的藍眸盛滿着恐懼和不知所措,滄瀾見到這樣的他依舊心疼,儘管愛並未消失,卻不再心軟,他已經選擇了他的,那麼她只能尊重他的選擇,愛情的執着不就在於認定了就至死不放棄的忠貞嗎?那麼,她並沒有什麼可遺憾的,她成全和尊重了自己的愛情。
“你沒有說錯什麼,也沒有做錯什麼,錯的從來不是你和我。”滄瀾搖頭微笑,那笑如夏花般燦爛,卻像是瞬間就會逝去一般。
耶律隆慶的不安情緒上升到了極點,“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告訴我!我只是愛上你,為什麼要讓我承受這些不安呢?你對我到底什麼地方不滿意,你說啊——”
幾乎是撕吼的聲音,穿透滄瀾的耳膜,換來兩串晶瑩的水晶,她無語,而他——終於發狂般衝出門去!
耶律隆慶從那日起就沒回恆王府,在耶律隆佑的府上大醉了三天,若不是他拿一大堆的軍務逼着他處理,耶律隆慶估計還要在齊王府醉上好幾天,回到府中后的耶律隆慶開始躲避着滄瀾,剋制着滔天的思念和愛意只敢在午夜深處回到震天閣看她兩眼,而滄瀾每日待在天琴閣的時間更多了起來,直到雙胞胎都懷疑起來,娘來看他們的時間明顯少多了,而且就算來也是待一會,說是讓他們學着獨立長大,可是那臉上分明不見了的笑容又代表了什麼呢,還有那幾乎縮小了一圈的身體,而且他們已經有一陣子看不到娘和叔叔一起賞花餵魚了,他們吵架了?小小的臉上出現了憂愁。
“娘,叔叔為什麼最近都沒有陪你?很忙嗎?”行雲稚嫩的臉上全是嚴肅,他不可認為這是理由。
“是啊,叔叔最近的確很忙,有很多軍務啊,所以比較少陪娘,不過娘也是大人,不能老要人陪啊,對不對?”滄瀾的臉上帶着平靜的微笑,這樣對彼此也是好事,他們的愛情來的太快,從來沒有深思一下,彼此為什麼吸引了對方,也許給點時間看清彼此會更好,可是,為什麼心裏這麼痛呢,也許是思念早已深入骨髓了,她不止一次想要妥協自己去找他,最後都忍住了,她覺得很辛苦,還不能讓孩子們發現,她真的覺得很累,來了大遼一個半月了,她的依賴性越來越強,心也越來越軟弱,她知道是因為愛讓她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困境,他不理解她的想法,他那天拂袖而去是對她失望了吧,那天她幾乎忍不住想挽留他,可是留在她手裏的只是冰冷的空氣,咄羅虎娜哥的挑撥還是成功了,只是她沒看到罷了。
“可是娘都不再笑了。”行雨指出眼睛看到的她的不同,心裏越發認定是叔叔欺負了娘,“哥哥,我們去找叔叔。”
氣憤的握緊拳頭,雙胞胎不理會身後滄瀾阻止呼叫的聲音,飛快的衝出天琴閣,往書雲齋去了,自然也沒看見身後的滄瀾驟然暈倒的身影。
“砰!”書房的門被重重踢開。
“叔叔,你為什麼欺負我娘!”行雨因劇烈跑步而漲紅的臉正冒着騰騰怒氣,憤怒的盯着桌后一臉驚訝和同樣憔悴的耶律隆慶。
“你到底對我娘做了什麼?她都不笑了,好瘦好蒼白,像風一吹就倒了。”行雲大吼,“你是壞人,虧我這麼相信你,你沒有保護好我娘,你傷害了她。”
“瀾兒她——”他無意識的自語,看着兩張氣怒的小臉,腦中想起昨夜見到她過於蒼白消瘦的臉,她好象真的太瘦了,她不開心,他知道,但他不知道她為什麼不開心,他揣測不到她的想法,不願意承認自己對她的了解還是太少,怕她最後會說出想離開他的話語,他懦弱的選擇了逃避,怕自己忍不住真的會放她自由而使自己痛苦一生,可是,滄瀾好瘦,小廚房每天都報告她的飯量實在太少,補品湯藥也一滴不喝,他的擔心和恐懼每時每刻都在加深,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管瀾兒做什麼決定,他都願意接受,只希望她能幸福,想到此處,他一刻也做不住了,扔掉手中的毛筆,不等行雨行雲反應人已經飛快的施展輕功,瞬間消失在書房。
“瀾兒——”當他回到震天閣發現瀾兒不再時,立即欲往天琴閣去時,金環慌張着臉正跑向他,邊跑邊喊,“王爺,不好了,王妃在暖香小築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