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里歸鴻元夕夜
我的祖母鄧翠英是在我大學二年級時去世的,我的父母因為常在外地工作,所以我小時候的大多數時光,就跟着祖父祖母度過,一直到我考上大學為止。爺爺退休后閑不住,還去補差(退休後繼續工作),是給一家醫院看夜,而家裏常常都是祖母陪伴着我。
祖母常說,自己最遺憾的是,在過去的年代,一直沒有機會上學,所以常鼓勵我要好好珍惜學習的時光,將來能找個好工作,替她爭口氣。
記得冬天的時候,祖母很早就起來,打開蜂窩煤的爐子給我做早餐;夏天的時候,祖母怕我熱的睡不着,總扇着扇子陪我入眠。我的祖母雖然沒有什麼文化,卻英毅非常,正直善良。她在生活上也是精打細算、勤儉持家的能手。祖母在別人眼中也許一生就是相夫教子的普通婦女,而在我的心中卻是親愛而偉大的,若不是聽祖父後來講了許多關於祖母年輕時的往事,真不知道,祖母年輕時還經歷了這麼多的事。
記得,我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天,祖母逢人便誇,那一天她給我做了一大桌子菜,一改往日節儉的作風,說我長大了,出息了。我高興地告訴祖母,說等我大學畢業了參加工作的第一個月的工資都給祖母,以後還會好好孝敬她,祖母聽了特別欣慰。
其實我深深知道,我之所以能順利完成學業,是離不開祖父祖母的關懷照顧的。然而,非常遺憾的是,祖母在我大二的時候就因病去世了,我也永遠沒有機會能孝敬、回報她老人家的恩情了……
書接上文,卻說鄧翠英望着被綁在台上的大哥鄧彪,眼看就要生死離別,淚水不禁不住地流,眼睛越看越模糊。忽然,耳中恍惚聽到大喇叭的廣播響起,廣播裏嘰里咕嚕地說了一堆日文後,又見在場所有日本軍人扔下所有的武器,都頓足捶胸大哭。
人群騷動中,又聽見中文廣播: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裕仁通過廣播向全世界宣讀《終戰詔書》,正式接受波茨坦公告,宣佈無條件投降。之後發出飭諭,令世界各地所有日軍繳械投降,日軍即將與反***同盟國舉行簽降儀式……
只見人群中眾聲歡呼,高喊“勝利了!勝利了!日本鬼子投降了!”就此,日軍從1931年到1945年在中國的長達14年的侵華戰爭正式宣告結束,抗日戰爭終於取得了勝利!海州全城一片歡騰!
歡呼的人潮中,鄧彪被無罪釋放,眾弟兄和安善營的弟兄們從極度沮喪中變成興高采烈,弟兄們相擁而泣,為大爺鄧彪的死裏逃生感到慶幸和安慰。試想,若是宣佈日軍無條件投降的廣播再晚一些,後果將不堪設想。
沒過多久,海州城作為受降地區之一,在市政府的廣場舉行了莊重而簡短的受降儀式,日本軍官們簽署了受降書,依次獻上所佩戴的軍刀,以示投降。日本無條件投降代表着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徹底結束,中國軍民經過艱苦卓絕的浴血奮戰,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終於迎來抗戰勝利的一天。中華兒女舉國歡慶,奔走相告!
抗戰後的海州,千瘡百孔,百廢待興。然而,歷史正如這海州城的滔滔運河水始終未曾停下腳步,滾滾奔流入海。
抗戰勝利后,安善營由市警察總署重新接管,政府為表彰安善營的義舉,允許主要人員均可編入警察編製,鄧彪、鴻德等眾兄弟不願當警察,鴻德就重新在舊衣街經營起來水果生意,而鄧彪等人重新在小伙衚衕附近開辦了武館。
這年的深秋來了,雖然草木漸漸金黃,但秋高氣爽,人們暫時得以休養生息,卻有一派欣欣向榮的新景象。
日軍投降后,鴻德想接久居鄉下的父母回到詭巷老宅居住,父母卻說在鄉下住,安靜慣了,又因鴻德又要成家需要房子,所以不願回來,就在鄉下那邊養老,因二老身體還算硬朗,且有親戚照應,鴻德便答應了,仗着就在海州城下縣不遠,可以不時抽空去看望父母,一時倒也不用擔心,。
看看年關已近,鄧王兩家商量着,決定就在這一年冬天的臘月大年三十把鴻德和翠英的婚事辦了。除夕那天,弟兄們都來為鴻德、翠英賀喜,齊聚相約在詭巷一起過年,好不熱鬧。爆竹聲中,一對新人,一幫故舊,交杯換盞,開懷暢飲。人人臉上都洋溢着久違的、舒心的微笑。
日本鬼子撤走後,詭巷也有了新的名字——花木衚衕,但夜晚的鬼市卻保留了下來,每逢禮拜三、禮拜六的晚上,交易二手物品的人們還是絡繹不絕。
卻說,這天正是正月十五,鴻德的父母參加完婚禮,又住了幾天,就已經回去了,只剩下小兩口,一起過十五。鴻德因正月辦婚事,這幾天生意乾脆也沒做,打算過了月底再開市。閑來無事,小兩口乾脆自己包點餃子,喝上幾杯,也算難得。
吃罷晚飯,小兩口打算逛逛元宵節燈市,就說說笑笑地出了門。有讀者問了,解放前的婦女不都是裹小腳的嗎?這翠英還去逛什麼燈啊?列位其實不知,早在1912年,孫中山先生已命內務部通飭全國勸禁纏足,這是對婦女權益的尊重。所以民國許多開明家庭的女孩早就不纏足了,翠英生長在武術之家,本來家庭就開明,自幼又受父兄的熏陶,也會一些粗淺的功夫,所以自然就是天足了。
閑言少敘,且說王鄧伉儷,新婚燕爾,第一次一起逛元宵燈市,都非常高興,二人迤邐順着人潮往運河邊觀燈而來。
這正月十五,又稱元夕,上元節,因古人稱夜為宵,正月十五為一年之初的首個圓月之夜,故此又稱“元宵節”。這一年海州抗戰勝利,所以這年的元宵燈市比往年更加熱鬧,不但由民間藝人製作的大大小小的花燈種類特別繁多,而且來燈市舞龍舞獅的、踩高蹺的、划旱船的民俗隊伍也是非常多,又有弄雜耍的、賣湯圓和賣各種地方小吃的、猜燈謎的,真是人潮人海,好不繁華。
這海州的元宵燈市與眾不同,是以海州碼頭為中心,順着運河兩岸佈置各類花燈。鴻德翠英二人到得碼頭一看,只見廣場上鑼鼓聲中,許多人圍着舞龍的、舞獅的,踩高蹺、划旱船的等民俗表演不斷喝彩,再順着運河遠遠一望,只見兩岸熙熙攘攘的都是看燈的人們,男女老幼攜家帶口,有的賞月,有的欣賞運河夜景,有的吃着手裏攥着的糖葫蘆和瓜子,有的你一言我一語地猜着花燈上的燈謎,真是興緻盎然。
鴻德看得高興,也挽起翠英的手,加入了看燈的隊伍,小兩口也算是共同經歷過風雨,今見華燈初上,花好月圓之夜,倍感珍惜,不覺沉浸在對今天的喜悅及對未來美好的盼望之中。
不說鴻德翠英喜逛燈市,且說,在這一晚,花木衚衕也迎來了一個久在天涯漂泊的遊子。原來,祖父的師哥張牧師因抗戰勝利,南北交通得以疏通,這一年就坐火車輾轉回到了家中。張牧師隱居祖國西南山區的黔水縣多年,久無音信,前段時間也收到過鴻德的一封來信,抗戰勝利后,就想回家探望一下親朋好友,也順便向鴻德具體打聽一下靈石殘卷的下落。但因為當時南北交通剛剛恢復,本來想回家過春節,沒想到沿途幾次倒車換站,每換一次站都要等好久才能買到車票,所以耽擱至今,剛回到了海州。
張牧師下了火車,腳一踏上故土,真是百感交集,有說不出的滋味:父親、老牧師早就去世,想當初自己傷心而走,自己還有幾個兄弟姐妹在海州,因戰亂也多年失去聯繫,心裏一直惦念着的小師弟鴻德,前段時間來信說靈石有了點線索,這次跨越幾千里重新回到故鄉,不知親友都平安否,老教堂又怎麼樣了,靈石殘卷最近又有沒有線索……
張牧師一邊心裏泛着五味雜陳的百般滋味,一邊依着舊時的記憶一路尋找老宅的方向走,不覺就到了衚衕口,抬頭一看,只見衚衕口的牆上有個小牌,上面寫着“花木衚衕”,再仔細看看周圍“這不就是自己家的衚衕嗎,依稀變化也不大啊,應該是改名了吧。”再往前走,已經到了自家門首,大門上一把鐵鎖上儘是蛛網灰塵,眼看着這物是人非,不禁傷感地出神了。
卻說張牧師正在門前躊躇,恰巧鴻德和桂英逛完了夜市回來,遠遠見先師門前站着一人,頭戴一頂灰色的禮帽,身穿一襲灰色的綿長衫,手裏拉着一個破舊的行李箱,正在那裏愣神。鴻德越看越覺得眼熟,緊走兩步,上前藉著路邊昏暗的燈光側面觀看,只見這個男子臉龐消瘦,四十歲上下,戴個眼鏡,嘴上還有些鬍鬚。
鴻德忙道:“這位先生您找誰?”張牧師忽聽有人說話,這才緩過神來,慢慢轉過身來,衝著鴻德彬彬有禮地說道:“哦,我找……我找……”再仔細一看問話之人,面前之人雖然已經是近三十歲上下,但隱約不就是小師弟鴻德的樣子嗎?又道:“你,你莫不是鴻德吾弟嗎?十餘年未見,不想已經成了大小夥子了!”
鴻德也認出了師哥,不禁喜道:“師哥,您終於回來了呀!想死小弟了!”說罷二人擁抱在了一起。
鴻德高興地忙叫媳婦翠英見過師哥,又趕緊接過張牧師的行李,夫妻倆熱情地把師哥請到自己家中。兄弟倆多年不見,簡短地介紹了一下這幾年的過往。這邊翠英已經下廚煮了湯圓端了上來,鴻德道:“師哥,您還沒吃飯呢吧,先吃點家鄉的湯圓墊墊,一會兒小弟親自下廚給您準備幾個小菜,咱們哥倆好好聊聊。”
張牧師笑道:“我在火車上也吃了一點,不算太餓,吃點湯圓就可以了。”
“好吧,那您今天晚上就先將就着吃點,明天小弟再給您接風。回頭我和翠英給您打掃一下師父的老宅,今天您就在我這委屈一下吧。”鴻德道。
張牧師連連道謝,見師弟鴻德已經長大成人,又成家立業,也是喜出望外。
一夜無話,且說第二天一大早,鴻德夫妻就到先師老宅打掃,又讓翠英拿了兩床新被褥鋪上,生上火爐,晚上夫妻倆在家做了幾個菜,權當給師哥接風洗塵。
張牧師住進老宅后,先是去看了看自己的親戚朋友,又過了幾天,約上鴻德,打算禮拜日一起去老教堂里看看。
且說這老教堂,自打日佔時期被鬼子及偽軍破壞后,又逢主堂的皮牧師無端神秘失蹤,無人修繕,左近又訛傳總是鬧鬼,就荒廢了好幾年,後來又因詭巷失火,慈善人士捐款,才得以把詭巷和教堂的院子和地下室的坑填上,但連年戰亂,也是冷冷清清。
這一年日本投降,才逐漸恢復聚會,信眾才逐漸多了一些。這天禮拜日,信眾都來教堂聚會,張牧師也和鴻德相約去老教堂。
欲知張牧師和鴻德去看那老教堂內的具體情況如何,那被盜的靈石的線索又如何了,敬請讀者續讀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