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善!
()楊青把話說完就沉默下來,張俞也是久久默然無語。
大劫一出,天地反覆。或是地球步入毀滅,或是進入下一輪優勝劣汰,這本就是宇宙運轉的核心規則。此外不論是人道毀滅,或是獸族煙消雲散,都不過是其運轉的萬分之一。整個體系裏,小到螞蟻,大到整個星球,都是這個道理。
兩人都是時代里的俊傑翹楚,怎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但身處其中,無論誰也無法釋然,誰也無法坦然接受這樣的命運。
若以道家思想來看,不如就避世,無為嘛。無為可脫離大劫,卻無法避開大劫,豈不聞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顯然道家思想並不適用任何時代,若只是人族和獸族大戰,為了不被牽連,避世也沒什麼不可以的。但天地大劫下,避世所需的桃園盡都灰灰,能避哪去呢?
再說佛家、法家、儒家。一個修來生,一個主征伐,一個講仁義。遍數各宗各教宗旨,沒有一家可以教導你,世界末ri應該怎麼度過。
反而聖經里一句:“神說,要有光,於是就有了光。”更為實用一些。
為什麼?
神說了要有光,就有光。這不就是偉力嗎?這就是偉力,集偉力於一身,大劫甚至無法加身,屆時去留隨意。
愛因斯坦有相對論,但掌握相對論也不可能有這樣的偉力。
所以這是選擇論,不得不留和去留隨意,就體現出了本質的區別。
但是,這所謂的偉力,到底界限在哪個地方呢,這就是值得思考的問題了。
莎士比亞有句名言:“生存或死亡,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就是這樣的說法。
所謂界定偉力,其實才是最難的。拿張俞來說,他很強?怎麼能不強呢,經常越階挑戰。但是他又哪裏強了?連自己做選擇的權利都沒有,甚至敵不過神秘gm一拳之力,所以他又是很弱的。
神秘gm很強?九階強者,隨手一指,山崩地裂。可是,為了對付張俞這樣的弱者,卻被限制這個,限制那個,所以他也是個弱者。
這樣看來,似乎是沒有所謂的強者。或者說,沒有最強者,那偉力究竟在誰手上呢?
目前看來,這天地偉力自然歸於本源意志。
可是它只是遵循着一個既定的軌道運轉的,用科學來分析,就是一個程序罷了。那是不是說,制定這個程序的人就是最強的?
可是這樣一想,又有些不一定了,因為制定這個程序的人,或許還有更強大的敵人和對手,這怎麼能說他就是最強呢?
思考到了這裏就進入一個死循環,這種主觀臆測當然只是張俞的一種推衍。閑時想想也就是了,但當務之急,還是要有對付神秘gm的方法。
沉默良久,張俞調整了一下思緒,就要再次開口,楊青卻搶在他面前說:“我知道你心中想法,但你有滅世紅蓮,一切都大有可為。”
張俞聽了就是一喜,緊接着又一緊,然後說著:“滅世紅蓮到底是什麼?它可以對抗本源意志?還是說他能對抗九階強者。”說到最後已有些失望,若真如此,也不會連累幽月了。
楊青聽了就笑,冷冷而笑,隨即又斂住,便深深嘆道:“告訴你也沒什麼。元魔入世之初,我們古族九階強者皆有感應。但讓我們深深恐懼擔憂的卻是在其後的大劫,元魔只需退入絕界,一切無憂,我們古族卻是首當其衝。”
“我們心中擔憂古族未來,便暗暗盤算應對之法,可是卻沒有任何結果,最後你族一個長老就提出,轉動通幽盤,興許可得一二天機。”
“當時,你父帝江連同你族中四位長老,再加上……我,以畢生修為推動你族秘寶通幽盤。結果是秘寶瞬間崩毀,並且波及秘境,死傷無數,也是從那時開始,你族元氣大傷,就連秘境也受到損傷。”
“你父帝江,身受重傷,卻不甘心放棄,於是以天地為爐,自身血肉為燃料,取通幽盤殘的靈xing,再以南明離火煉之。但他重傷之身,根本無法完成,我們無法眼睜睜看着他白白身死……最後一個長老投入離火時告訴我,為了讓‘希望’準確地傳達到你身上,我們之間必須留下一個,我執意不肯,後來你父為保我真靈不滅,徹底死亡,我為了不辜負他的付出,只好苟活……”
“其他大族的九階強者當時並不知道你們天雲族底細,後來元魔入世,他們漸漸從一些蛛絲馬跡里了解到天雲族已沒了九階強者,並且‘滅世紅蓮’的消息也傳了出去。”
“當時為了保住滅世紅蓮,我最後一絲真靈也終於泯滅於那場戰鬥里。不過他們一群宵小也盡都付出了代價,沒有百年無法恢復。”
說到真靈泯滅,楊青雖冷笑着,卻帶着淡淡悲滄。
“諷刺的是,不過五十年,大劫降下,各族盡都灰灰,他們這些九階,一個都無法逃過,通通替我們陪了葬。真是可笑!可笑啊!”
這幾乎埋沒於歷史裏的真相,就這麼被**裸地揭開,張俞在一時之間,幾乎有些無法接受。
心chao澎湃,意念瞬間退出識海,他睜開眼睛,眼裏儘是哀傷和迷惘。難怪從沒有聽楊青提起過自己的父親,於他來說,這不但是愧疚。本來留下來指引自己前行的,應該是他這個父親才對。
緩緩坐起身,從窗戶往外看去恰是街道。兩旁載滿了懸鈴木、國槐、白楊。道路筆直,路燈依舊發著幽光,以張俞眼力,還能看見辛勤啃食的蟲子,偶有汽車經過,撞破這靜逸。
張俞推開窗戶,一陣夜風吹進來,已是有些涼了,對他來說卻沒什麼,只是夜空深沉,恰如無邊無際的海洋洶湧。隱隱見得上空處有昏暗集結,像是要下雨,運足目力望去,恍如一條猙獰惡蛟翻騰盤旋,直yu噬向自己。
他知道,這是自己的內心深處對自己的拷問。長久以來行事,有沒有負了先人們的一片苦心,這是沒有答案的。或者答案早就在心裏了,他活着,古族沒落了,就是這麼簡單而已。
“我一直不說,就怕你這樣一副小女兒姿態。既然古族沒落無可避免,那麼你就為人族崛起而努力,畢竟你現在的身份也是個人族,本質上並沒有區別。”
“還有,記得一定要活下去。”
楊青隨他一路走來,怎會看不清楚,單憑滅世紅蓮,想阻大勢,實在是難!
話到這裏,張俞便恍惚憶起,養母臨死前也是這樣諄諄囑咐,自己可曾負了她的期望?
想到這裏,他重重點頭,默默念着:“師尊,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
“逝者已矣,我明白這個道理。但道理是這個道理,身為後輩,被如此厚愛,總是需要做一些什麼。師尊,這個道理你身為前輩應該就不明白了。”
說著,他緩了緩,先是深深吸了一口夜風,似緩緩消化,接着長出一口氣:“師尊問我可有什麼計策應對,我只得一句,韜光養晦,蘊養劍光。待來ri劍光足夠鋒利,斬他於劍下,一切煩惱憂自也一併斬去,師尊以為如何?”
楊青聽了久久沉默,似感慨似無言,總有意味醞釀,良久良久,只化作淡淡一句:
“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