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幻世

當天半夜，憑藉加入之初辦妥的虛假身份成功進入另一城市機場的塵耘提着行李箱，警惕地觀察着四周。機場裏只有稀疏的行人，為各種勞頓奔波。塵耘敏銳的感知能力在這種時刻卻感受到了來者。

他還沒來得及回頭，行李箱被誰拽了兩下。“你也這個點走嗎？”卻是“失蹤數日”的靈央。她似乎和自己是一趟航班。塵耘倒是沒多想什麼，她卻如同憋着什麼話，臉也有點漲紅——儘管在昏暗的燈光下難以看清。

航班提前了一會，兩人趕忙朝候機廳一側飛跑，好歹趕上了。

“你知道那天外面發生什麼了嗎？”靈央在航班剛平飛時就趕忙發問。似乎已經猜到塵耘不解的神情，靈央掏出手機，翻出了幾張車內偷拍的圖片。

行動的那段時間，那片停車場由於過於接近“案發現場”，早早被那幫信徒重點關注。安在察覺到異樣的時候就趕忙發動引擎，進行了一段時間的機動。她們親眼目睹了周邊的亂狀——

數名警察完全無法疏導洪水般逃離的群眾；而對於那群為交火所驚的百姓而言，在這種時刻保持理性是完全不可能的。他們四散而逃，甚至無人注意與敵人交火的是誰——也難怪他們後來對那模糊的影像毫無反應。至於後來那群“官員”的行動，她們也窺探到了其中端倪。在“暗幕”降下之後，那群試圖加害於逃出人群的信徒隨之隱匿，取而代之的卻是不少“公車”阻隔了周圍，裏面的人拿着喇叭向人群大喊着：

“我們正在處理本次事件，請相信……，已經確定存在恐怖威脅……”

塵耘認真聽着靈央小聲的敘述，卻似乎沒太關注那群傢伙的作為。“他們逃不掉的，”塵耘的話語沒有靈央想像的沉重，他卻注意到靈央緊蹙的眉頭，她似乎還輕咬着下唇。

“你當時……是在想什麼嗎？”塵耘的語氣似乎更加柔和。

“我在擔心……你。”

“你不會以為我會死在那裏吧！”

“我知道你面對的是什麼樣的傢伙……”

“你放心啦，我沒事的……咳咳……”

靈央到底知不知道塵耘被注射那種藥劑的事情，看來是個問題。

夜空仍舊朦朧，孤獨的航班在雲霧中穿行，留下的尾跡也逐漸模糊。處於萬米高空中的乘客先後陷入了沉睡——塵耘看起來是睡着最早的那個，他早早解開了安全帶，看起來睡得相當沉，以至於靈央也緩緩邁入夢鄉。

一陣碎裂般的聲響。

靈央被驚醒，卻看到塵耘站在她身旁，極其冷峻的目光緊緊鎖定面前之人——一個行為高度異常的男子，手中消音武器的子彈由於飛機的顛簸恰巧避開了兩人，反彈之後嵌入行李架的角落。

燈光被關閉的航班中，兩個人影佇立。手持如同完全來自兩個世界的武器，互相瞄準。塵耘刻意地瞄準那人的腹部，以圖達成目的的同時不驚嚇到其他人。那邊倒沒什麼顧慮，直接舉槍瞄準塵耘的胸口。

幾乎同時發出的兩陣聲響，兩人應聲倒地。那個傢伙被直接擊退到座椅上，失去了生命體征。至於塵耘，他的左手捂緊胸口，掙扎着回到位置上。靈央趕忙湊上前，想查看塵耘的傷勢。

塵耘卻顯得放鬆了些，從胸口處掏出已經變形，差點碎裂的彈頭。“那種力量的凝聚……能不能具現為物質……”塵耘被這種問題佔據着頭腦，以至於他沒注意到靈央眼角的淚水。當他回過神來，

她又側過頭來：“怎麼又是你……”聲音是越來越微弱的。

那具屍體的座位旁，走來一位留着黑色長發的男子，遺骸在座位上瓦解，化作一縷黑色的薄煙。

航班到達目的地時，已經是早上5點出頭。穿上大衣的兩人按照安排來到人跡罕至的機場一角，那位長發男子也跟隨其後，在塵耘回頭的瞬間化作一縷黑煙，穿過兩人，來到會合處——那縷黑煙似乎交待了什麼，向另一方向散去。與此同時，一個看起來大約十五六歲的女孩來到塵耘和靈央面前。

她看起來顯得有些局促，時不時看着懷錶上的時間。懷錶上或許是裝飾品的透明稜鏡折射出黯淡的光芒。她整理了兩下略顯散亂的白髮，瞳孔中的赭色映襯着蒼白的膚色。塵耘這才注意到，她的手臂上纏繞着類似電流的漆黑物質。

“我是北境研究院的負責人【天穹】，叫我莉莉絲就行……剩下的事，先上車。”

塵耘明顯聽出莉莉絲的聲音在最後幾個字那裏突然混濁起來，幾人在上車前確認了下時間：

5:59a.m.

坐在後排的塵耘兩人剛要問接下來的事宜，卻看到莉莉絲的座位上明明是另一人——看起來像是個中年男人，卻仍是白髮與赤瞳。

“您是……？”塵耘不解。“北境研究院負責人【天穹】，或者說，雷亞爾。”男子的聲音像是自帶混響，在如同科幻片走出來的汽車內飾襯托下居然沒多少違和感。

“那莉莉絲呢？”靈央也挺疑惑。“她也是【天穹】。”

這下塵耘的腦袋似乎徹底宕機了。眼前這位看着略顯年長的，和剛才那個……是一個人？

“沒必要疑惑，”雷亞爾的聲音似乎有點低沉，“研究院裏你沒見過的還有很多。”

沉默半晌，“你們剛才見到的……是我的妹妹，也是概念層面上的‘我’的一部分，隨日月而變，與此相伴的，【我】的年齡無法測量。”

塵耘艱難地理解着這位院長口中的一切——世界中的一切似乎都被某種叫做“靈體”的底層規則約束，而那所謂的“神”，就是一切“混亂”的原始定義，如同“幽靈”伴隨一切變化。至於各種異能之類，可以視為個體對於不同“規則”的利用，理解，貫通，甚至融合為規則本身的部分，化身為所謂“神明”。

“那您是……”塵耘不禁發問。

“某次事件使得靈體層面上‘我’的概念發生了轉化，雷亞爾和莉莉絲一同被視為同一個體不同時間的體現——年齡等附加屬性也隨之改動。”

談話間，車輛已經來到那極北國度的首都，淺灰色的尖頂房屋奪去了兩位來訪者的注意。屋頂的異動也讓警覺的塵耘做好應對的準備。

地面傳來一陣顫動，大約五六隻腿長四五米的……蜘蛛從房屋的頂部向他們爬來。車在路邊停下，雷亞爾招呼塵耘兩人下車，卻讓他們不用出手——畢竟在市區開槍的場面屬實給當地警方添堵。

“你也得知道研究院的實力啊，”雷亞爾活動了兩下肩膀，脖頸上的掛飾突然消失，閃着紫色光芒的長劍出現在院長的背後。

“【穹天之裁】，”從長劍處閃出同樣是劍刃形狀的“光刃”，穿過地面與牆面，向目標飛去。同時，在那幾隻蜘蛛的側面突然伸出泛起暗紫色的鎖鏈，將目標聚集一處，銳利的光刃緊隨其後，將目標斬作數段，而後回到院長身後的劍刃之中。在戰鬥的尾聲之際，鎖鏈在原地綻開，產生的爆炸精準地除去了目標的殘骸，也沒傷到那些屋頂分毫。

“這些傢伙沒有智能，不用過於擔心。”他回到車內。靈央也默默點頭。塵耘看起來比較好奇研究院的事情，雷亞爾卻賣了個關子，“馬上你就會明白。”

隨着車輛拐入一所大學的某個地下車庫，塵耘眼前的畫面似乎逐漸熟悉起來。和基地類似的風格，只不過制服顯得更加多樣。這裏看起來就身懷絕技的研究員們似乎都在忙於各種事務，塵耘他們也不便打擾——儘管其中某位頭髮如同火焰一般的研究員差點燙到塵耘。

“歡迎來到【北境研究院】。”